第38章 ☆、不速之客3

今天太特殊了，那扇門仿佛是多啦A夢的任意門，一進來她就又回到過去，連帶埋藏許久的往事都一并勾起。

龍釋揚抽完一支煙，抱着靠枕倒在沙發上，他們的過去如同桌上的玫瑰，美好而短暫。在一起的日子固然是美好的，一旦分離，雙方就會覺得從前只是浪費時間。

現在的氣氛很微妙，她和龍釋揚坐着的位置正好是當初她跟龍心麗對坐的場面。只是家具換了，室內裝修比以前更精細。坐在她對面的人，也不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舉手投足間已經有了成熟的味道。

見過龍心麗很長段時間，她都在猶豫。第一次答辯結束，有一段休息的時間，她決定去雲南看他賽車。

去的時候比賽正是白熱化階段，龍釋揚以小組第一的成績晉級決賽，開賽在即，卓雲開帶着一隊人來看比賽，龍釋揚排出時間陪他們，一群人帶着各自的女伴自駕游玩遍了雲南。最後一站是香格裏拉，他們準備從麗江直接開車過去。

雲南的旅游業發展得超乎想像，麗江鎮上随意一處客棧都可能是改裝過的民居，他們挑了家門口雕龍畫鳳的客棧住宿，老板據說是某位名人的後代，在當地很有名望，家大業大，因此把住宅修得既有四合院的結構，又有少數名族的特色。

他們包下整整一層，龍釋揚為比賽緊張了幾個月，終于放松下來，人也顯得也別high，跟卓雲開幾個坐在當風口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老板送的幾壇自家釀造的酒很快就被他們喝掉了。

雲南的天比別處要藍，又正好是傍晚，美得像仙境。女伴們不喝酒，只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聊天。這些大小姐都是見過世面的，又是美女，聊天內容無外乎圍繞一個“錢”字，除了名牌，還是名牌。

這群人裏她只認識一個叫白蘭的，還是在C市女生形象設計大賽上，她是分支主持人之一，這樣認識的。白蘭才十八歲，人卻有175，濃妝豔抹後帶着顯出一股媚态，不笑的時候臉上也像是帶着笑意，很招人喜歡。

形象大賽上她們只是認識彼此，并沒有過多接觸，然而在這支衣香鬓影的隊伍中，因為只有她們不屬于那群人的世界，反而熟絡起來。

此刻白蘭坐在天井中最亮的角落，頭上是才點亮的紅燈籠，兩邊的紅漆柱子上的角燈也開着，紅豔豔的光照在她臉上，像幹涸的血，乍一看很吓人。

潘靜跟她并排而坐，兩人都沉默的聽着旁邊那群大小姐聊天。大小姐們大多是從小就認識的，也有後來加入隊伍，但身家與衆人持平。卓雲開原本只是想看完比賽順便雲南旅游，不想消息不胫而走，死黨們紛紛加入他的“旅游團”，又發展各自的人脈，或多或少帶了一個家屬，原本四五個人的小

團一下子壯大到十五六個人。

盛顏是裏面年齡最大的女生，因此由他負責女眷。每當卓雲開他們幾個聚在一起聊私房話或者分享什麽秘密的時候，盛顏就會帶着女伴們去其他地方打發時間。

今天晚了，不然她們還準備再去街上逛一逛。

盛美拿着白天從四方街買回來的團扇，圍着天井到處跑。偶然停在一處紅燈籠下面，看着紅紗中燃燒的蠟燭，聯想到某個電視劇中看到的場景，便拿着團扇在身邊人臉上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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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靜被吓了一跳，轉身看着站在欄杆上的盛美。

盛美得意洋洋的學着電視中的人說話，揚手，又是一下打在她臉上。這下所有人都盯着她們看了，潘靜紅着臉，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燈籠的顏色染的。白蘭笑着要去把盛美抱下來，想着笑一笑大家就過去了，不料盛美戲瘾大發，抓着白蘭一直胳膊讓自己在欄杆上平衡，居高臨下發號施令：“容嬷嬷，快把這賤人拉下去。”

所有人都被盛美逗笑了，有人學着腔調接話“皇後娘娘，十二阿哥在窗外看着您。”

盛美一腳踢在潘靜小腹上，繼續學話“聽說你會彈琴，會唱歌，還會寫字？”

潘靜捂着肚子站在一邊的角落裏，這種事她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而身邊的人，除了笑和起哄，就只是站在那裏看熱鬧。

鬧了一會兒，盛美覺得敗興，又去樓上找卓雲開他們鬧。她一走下面就安靜了，這時候盛顏走過來，“小美就愛胡鬧，今天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她鬧得這麽過分。”說着塞了東西到她手裏，沒等她反映過來，又回到她們的隊伍去了。

待她們都走了，白蘭安慰她，“忍一忍吧，這些大小姐就是這樣，自以為有錢，就不拿別人當人看了。”

潘靜說：“小孩子胡鬧我并不生氣，可她們，看着她胡來，都不攔着，尤其是盛顏是她姐姐，更該管着。”

白蘭說：“管？你到現在都沒明白在她們眼裏我們兩個不過是她們的附屬品。她們跟龍少他們是朋友，身份地位均等，而我們是他們花錢養着的女朋友，是他們玩具，他們可以糟蹋，大小姐自然不把我們當人看。”

潘靜怔了怔，“我是Rocky的女朋友，她們是他的朋友，我和她們之間平等的朋友關系，人的身份不是用錢就可以衡量的。”

白蘭聳了聳肩，“在你眼裏，盛美是胡鬧，但在她們看來，她的舉動實屬正常，這就是你和她們之間的差別。有錢人眼裏永遠都沒有‘平等’，除非你跟他們一樣有錢有地位，那你們就平等了。”

她站起來扶她回去，“我是個凡事向錢看的女人，所以我沒有你所謂的真心，也不會對男人付出感情。在我眼裏戀愛不過是交易，你喜歡我年輕貌美，我

喜歡你的錢，就這麽簡單。或許你會覺得我賤，但人就這麽現實，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如果又矮又醜，會有男人花錢給我買東西帶我出來玩？我賤，也要有人肯犯賤，這筆交易才能完成。”

潘靜搖頭，“我覺得你比她們好，至少，你敢承認。”

白蘭說：“現在你被她們排斥孤軍奮戰，自然覺得我好，等到哪天你成為龍太太，對我就又是兩樣了。”

潘靜說：“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

白蘭說：“你不會，但你的身份會。縱使你想跟我再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說話喝茶，龍家的人都會提點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跟身份底下的人在一起。”

“龍釋揚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人，你要小心。我聽別人說她家裏是廣東商人，很有錢，嫁給他爸爸以後一直過着少奶奶的日子，她不會讓一個平凡的女人給自己做兒媳婦。”

這話恰好說中潘靜的心事，這些天她一直被龍心麗的那番話打擊着，剛才盛美的事又是一個打擊，現在白蘭如此清楚的點醒自己，一時間難以承受，竟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驚動了所有人，龍釋揚他們從樓上跑下來問出了什麽事，盛顏也在樓梯口張望着。越是這種萬衆矚目的場景她越覺得大家是在嘲笑她，仿佛人一沒有錢，連哭的資格都沒有了。

等大家散開，龍釋揚帶她回去洗了臉，安慰她。她一直抽噎着，聽他說着安慰的話，然而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梗，聽見什麽都覺得是對她不公，終于鬧起來，“她是你妹妹，所以你要護着她。那你帶我來做什麽？讓我給她當玩具？”

龍釋揚被她吼得不知所措，仍是好脾氣哄她，“怎麽了？盛美又胡鬧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小孩子都是這樣的。”

潘靜冷笑道：“那是你們有錢人家的孩子，我們這些小戶人家長大的小孩，只知道規規矩矩，本本分分，從不招惹別人，既不想被別人招惹，更不想被欺負。”

她話中帶刺，龍釋揚自然能聽懂。因為知道她的性格，不想讓她有壓力，他從不跟她言論金錢上的事。連自家的情況也只是粗略說過一次。現在她說得這樣清楚明白，肯定對他的情況已經了解得清清楚楚。将來的事誰都不知道，就算他給了她再多的承諾也只是一種空頭支票，他只是安慰她不要多想“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我的朋友不代表我。”

“但是你們是一樣的人，在同樣的環境下長大。”

“這又如何？”他申辯，“在什麽樣的環境、什麽樣的家庭是我不能選擇的，他們也不能。”

“但是你能選擇女朋友、太太以及以後的家庭，你們這樣的圈子不是我這種人可以進入的。”

龍釋揚覺得她今天極端得不可

理喻，安慰的話他已經不想再說，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話她都會跟自己鬧。

他嘆了嘆氣回自己房間，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潘靜沒有露面，白蘭告訴他她昨天晚上就回去了。

她從此對他避而不見，他打給她的電話、信息被她拒絕。随着她畢業，他們之間徹底清清楚楚了，他沒有再找過她，她也沒有再想起過以前，因為一想到就覺得恥辱。

這是他們在雲南分手以後第一次見面，但兩人的心境已經大不相同。即使她有心回來，他也不會再要她。

她會來，因為她覺得他對自己還有感情。她從朋友那裏了解到他受傷的內幕，覺得他是在報複自己才會如此放縱，這些年他有不少女友，哪一個像他們當初這樣長遠？他終是忘不了她，而她在娛樂圈沉浮，也渴望能有歸宿。

說起來，她能有今天還要感謝魏耀飏。畢業以後她在幾個小電臺帶班主持過，因為沒名氣，也沒人關注。後來魏耀飏找到她，讓她主持自己公司的新書推薦這一欄。當時魏耀飏的寫作事業蒸蒸日上，時常有書迷寫信詢問他的何時再出新作品。“新書推薦”這個節目，在為自己積累人氣的同時也捧紅了潘靜，讓她從默默無聞的代班主持人成為世紀文化公司的第一主持。

外面傳言她是魏耀飏的情人，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魏耀飏跟龍釋揚關系匪淺，卻在他們戀愛的時候處處擠兌自己，現在他們分手了，他反而對自己熱情起來。

不過魏耀飏對她再好他們都只能做朋友，尤其謠言越來越多，她跳槽到名電視臺主持當紅節目，連朋友都不是了。

那些謠言，不知道龍釋揚會怎麽想，她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卻看到他正點燃第二支煙。

“不要這樣。”她說，“我知道，你恨我，當初是我任性，但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要跟自己過不去。”說到後面又哽咽起來，她始終不能平靜的去回憶過去。

“你誤會了。”龍釋揚把煙掐滅，“我不會被一個不相幹的人影響情緒，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再提起來也沒有多大意義。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你而變成現在這樣，我只能說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們的過去是很美好，但是當你離開麗江的時候，一起的美好都結束了。我現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我覺得很好。你能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不要因為一點小事讓自己陷入麻煩裏面。”

潘靜張了張口，錯愕的看着他，看着他起來扶着自己的肩把自己送到門口，她只是麻木的跟着他的步子，他說：“回憶結束了，作為朋友，還是要謝謝你來看我。”

“你……是怕女朋友來了跟我碰見？”她掙紮着說出最後一句話，剛才她就在抱枕上聞到了香水的味道，只是

不願意承認。

龍釋揚笑起來，“她很黏我，像小孩子一樣，總是為一些很瑣碎的事跟我鬧別捏，很快又好了。”說這些的時候自然而然想到了阿紫平時為了一個自己扔掉的小物件而發脾氣的樣子，“她讓我覺得一切都是簡單而美好的”。

潘靜勉強笑了一下，拿出墨鏡，又恢複了人前美麗的樣子。

五年前她就已經失去，不過現在才認清這個事實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盛美友情客串飚戲，小潘子部分結束，今天更的所有內容綜合起來可以叫《一世靜好》（悲催的詞語），下次三更——大光棍，求收藏、長評、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