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圈套(賤招拆招)
人生,就像眼前這杯完全涼掉的咖啡。在它冒着熱氣裝進杯子送到面前的時候,嫌它太燙,又苦,因此加了方糖不停攪拌。等到糖塊完全溶化掉,又嫌太膩,放在旁邊,直到完全冷卻,除了倒掉沒有第二條出路。唯一不同的是還在思考是倒進馬桶還是舉着杯子從窗戶倒出去。
深夜,雨停了,我跟楊紫宸在二樓自己布置的小天地中促膝夜談。她的故事很平靜,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應該發生的,連我這個旁聽者都聽出了那種淡淡的靜谧。
說話的人并不平靜,這是她抽的第十支煙,而且是每一支都抽完的那種。
“不介意吸二手煙吧?”她拿出一支煙在我眼前晃了晃,說是詢問,但不等我回答就點上了。
不得不承認,她抽煙的姿勢很漂亮,漂亮到完全不會讓人産生厭惡感。
“他知道你抽煙嗎?”
“誰?”
“龍釋楊。”
她笑起來,“你很關心他。”
“我只是覺得他在你的故事裏占了很大的比重。”
“的确如此。”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知道了又怎樣?他不能左右我做任何事。”
“喜歡一個人是可以為他改變的。”
“是嗎?”她看了我一眼,眼睛裏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我承認我很喜歡Rocky。”她側着頭,低沉着嗓音告訴我,“現在也喜歡,但是已經變味了。”
跟龍釋揚住在一起的日子無疑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夢幻,摻雜了真真假假的悲痛與快樂。跟自己喜歡的人變相“同居”,對當時的她來說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欣喜。可這份歡樂建立在她父母離婚以後她無處可去了,相比之下,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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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釋揚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議論,他們住在一起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楊仁涵通過蔣晨傳話要她自重,女孩子最要緊的是名聲,一旦把自己弄得聲名狼藉,漂亮就成了讓人歧視的對象,越漂亮越讓人議論——而且龍釋揚的名聲并不好,她跟他住在一起,只會讓人亂想。
盡管蔣晨話說得委婉,楊紫宸卻還是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不滿——綠野跟秦雨江已經不可能了,而她卻跟秦家的二少爺住在一起,這種明顯到瞎子都分得出身價的對比,何況綠野從來都是比自己好的——性格比自己溫柔,成績比自己好,連男朋友都比自己的好——在從前,她們倆的差距就很大了,現在更大,只不過是她的優勢大于綠野——其實她唯一的優勢就是有梅珊這樣有錢且寵自己的媽,但在現實面前,有錢即有一切,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自重”的話聽得她想笑,楊仁涵有什麽資格要求自己?從言傳身教這點來看,他就沒做出個好榜樣。
這些話虧
他說得出口,若不是他的私生女跟自己一個寝室,她也不會搬出來——原來是她錯了,她就該阻止他和梅珊離婚,幫着他隐瞞秦如心和秦曉丹的存在,看着他拿梅珊的錢養活那母女兩個,再主動提出要秦曉丹認祖歸宗的話,最好是梅珊能跟秦如心吃頓飯再開場牌局,打電話通知三親四戚她又多了個媽。
她還真是賤啊!
不過賤也有賤的好處,因為賤,就可以沒原則沒底線做事。她之所以覺得秦如心很賤就是因為她讨厭秦如心那副楚楚可憐而又機關算盡的嘴臉,但是對付賤人只能用比她更賤的方法才會有效果。
從蔣晨家吃了飯出來,她計劃着再去哪裏逛一逛,不然實在太無聊了。市中心沒哪天是人少的,光是找車位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被人搶了。看看時間,更是氣得吐血,等她找到車位估計商店都關門了。
打電話給龍釋揚,問他知道哪裏有車位。龍釋揚最近感冒了說話鼻音重,聽起來特別粘人,說的話卻是毫不留情,“又翹班了?你在哪裏?時代廣場左邊不就是卓雲開家的公司嗎?不知道把車停過去?傻子才去跟那些高手搶車位,搶得到嗎?”
龍釋揚這一提醒她也想起來梅珊在時代廣場旁邊的紫竹苑買過一幢套房,本來也是炒房的性質買的,一直沒人去住過。不知道是租出去還是怎麽了,現在把車停過去,正好可以出來逛街。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過來,上次跟梅珊一起來是房子裝好了來驗收的,當時梅珊說留給她讀大學的時候住,可惜C大離這裏太遠,她又不習慣獨居,所以才一直空着。
進大門刷卡的時候她被攔住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效果,報警器叫得一次比一次厲害,她只好熄火下車,去保安室調住戶資料證明自己是住在這裏的。
保安把她的進門卡掃描到網上,“這是幾年前的卡了吧,第一批發的就是這樣的。”
楊紫宸笑了笑,當初梅珊給她卡的時候她也沒注意期限,不知道是不是過期了。
保安又要了她的身份證掃描,戶主欄中是她的名字,樣子卻完全不一樣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齊劉海和中分的差別會如此大。保安盯着她看了許久。終于确定就是本人,“你的卡太久沒用被消磁了,重新換一張吧。”
“不用了。”她急着停車出去逛街,哪有時間等他換卡,“我就是來看看,平時不住這裏的。”
“我說呢,從來都沒見過你。213幢,是好久沒人住了,這樣吧,前段時間你姨媽從這裏搬出去,出入卡還給保安室了,不然你拿一張去。”
姨媽?楊紫宸被口香糖噎到。她有姨媽住在這裏?自己怎麽不知道?
保安已近把出入卡遞給她了,是213
的沒錯。
“我最近不在這邊,也沒送她,什麽時候走的啊?”
她有點懷疑這個所謂的姨媽其實是秦如心,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遇到這種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大約是兩三個月以前吧,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
“上次她跟我說房子裏面水管有問題,不知道你們修好沒有。”
“沒報修啊。”保安查了查報修記錄,“這房子就是在幾年前她住進來的時候保修過一次,後來就都好好的了。”說着點開住戶維修記錄給她看。楊紫宸看着住戶記錄裏面赫然寫着“楊仁涵”的名字,入住時間是四年前,今年六月搬出去的。
“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謝謝您了。”
拿了房卡,她徑直去樓上,套房裏面雖然打掃過一次,但從家具擺放的印記中還是能看出有人在裏面長久居住過。
真在這裏金屋藏嬌?她哂笑——軟飯男到極品大概就是這樣了,用老婆的錢養小老婆和私生女,還把她們安排在老婆的房産裏。
他們還真會省錢——她記得當初裝修的時候牆紙就是淡金色的,她嫌老氣要換掉,梅珊說等她搬過來再換。後來她住宿舍,就不了了之了。她們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居然還是用的過去的家具,連牆紙都沒換一下;現在再看,金色的牆紙也不是太難看,可惜用得太久,被灰塵和油煙熏得辨認不出裏面的花紋了。
回到家,她立刻開電腦在同城房屋出租欄做了登記,地址是紫竹苑的,聯系人和聯系方式都是楊仁涵的資料。她不介意讓楊仁涵賺那點租金。等到房屋租出去了,過了一個星期,她拿着圖紙找裝修公司讓他們把紫竹苑的房子重新裝一次。
那天晚上她是在公安局跟楊仁涵見面的,裝修公司的人拿着鑰匙進去的時候租客并不在,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整個家已經被拆得面目全非了。他們給楊仁涵打電話,楊仁涵也是一頭霧水,趕過來看的時候,連地板都被拆完了。她一開始就說過要全拆掉,先拆再裝,不必裝一樣換一樣,因此家裏要多亂有多亂。房客不願意再住在這裏,不僅要退租,還要楊仁涵賠償損失。
一邊是房客的讨價還價,一邊是裝修公司拆房施工的噪音,楊仁涵被鬧得頭昏腦脹,不得已賠了錢之後,找到工頭問到底是誰讓他們來的,工頭保證沒走錯地方,不然不會有鑰匙,究竟是誰他們也不知道,還要問公司。
楊仁涵給裝修公司打電話,負責人也只說是房主要求的,還反問他是誰。楊仁涵一氣之下報了警,沒想到來的是自己的女兒,兩人在筆錄桌前對坐着,具體情況楊仁涵早就跟民警說過了,楊紫宸來了并沒有急着解釋,而是民警問一句她答一句。
“是我讓裝修公司去的,
那套房子原本是我媽咪買給我的,業主上寫的也是我的名字,我想我有權力處理自己的房産吧。”
“那你知不知道房子已經租出去了,裏面還住着人你就讓人去裝修,萬一把租客的東西弄壞了怎麽辦?”
“前段時間我路過的時候曾上去看了一次,當時裏面是空的,并沒有租客。至于房子怎麽租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房子是楊先生,也就是你爸爸租出去的,從法律上講,他跟你是直系親屬,他的決定或多或少是跟你有關的。你這樣貿貿然的讓人把租客轟出去,如果人家起訴你,你也要負法律責任。”
“首先,我已經十八歲了,有決定權和處理權。而且,我爸爸和媽咪早就離婚了,紫竹苑的房産是在我的名下,他未經我同意就擅自把出租房屋收取租金,我是不是也有起訴的權力呢?”
“從道德上講,沒這個必要,畢竟你們是父女。”
“什麽事都講道德,那還怎麽辦案?法律是用來做什麽的,不就是判定用道德仁義不能斷決的事?如果我在沒通知租客的情況下就讓人去裝修是犯了法,那公務員私自出租他人房産,豈不是知法犯法?”
協調這件事的是個女民警,對法律條款記得一清二楚,可惜清官難斷家務事,又遇上楊紫宸處心積慮布的局,好在租客并沒有起訴,楊紫宸也表示願意私下解決,很快筆錄做完就讓他們離開了。
警局外面又是另一個樣子,龍釋揚的奧迪和楊仁涵的車停在兩個挨着的車位上。剛出來,秦如心便迎上來問怎麽一回事,楊仁涵說了句“沒事了”便拉她上車,楊紫宸走到旁邊,龍釋揚在駕駛位上也示意她上車,然而兩個車是挨着的,無論如何都會看見彼此,楊紫宸在開車門的時候對着楊仁涵做了個諷刺的笑臉,她真想笑,這麽輕松就搞得他頭痛。前段時間楊仁涵帶給她的難堪總算又算減緩,她興奮得回家抱着泰迪到處跳舞,楊仁涵狼狽的表情和服軟的态度比任何興奮劑都有用,轉到樓下,龍釋揚靠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也毫不吝啬的在他臉上親了下——凡是看見了楊仁涵狼狽表情的人都是她的盟友。
龍釋揚很自然的摟着她讓她坐下,電視裏是非誠勿擾,毒舌女與極品男的終極PK。
“什麽時候你也看肥皂劇了?”
“才看了一場家庭倫理,想換個腦子,看看人家是怎麽挑刺的。”
“這姑娘是整過容的吧?面部表情僵成這樣了還有人追?”楊紫宸避重就輕的轉移話題。
“誰都跟你一樣沉不住氣,那節目就做不了了。你以為場上的人不知道她在臉上動過刀子,有時候為了節目需要,必須要裝,演得好就能以假亂真,演不好,只會砸到自己
。”
“那你覺得我的演技如何?”
“相當到位。”龍釋揚盯着她說,“如果你在在民警面前還能再哭幾聲表示無助,那就最好了。”
“對着他我可哭不出來。“
“你只會在你覺得有用的人面前哭,因為你認定了眼淚會軟化他們,心甘情願做你的幫兇。”
“你什麽意思?”楊紫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有話直說好不好?我不喜歡拐彎抹角被人罵。”
“你知道我不會罵你的,罵人不過是嘴上占便宜,哪裏比得上背後動刀厲害。”
“你到底要說什麽?”終于是楊紫宸先忍不住,“是我做的,租房信息是我發的,裝修隊也是我讓去的,一切都是我布的局。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我的家事什麽時候輪到外人管了?我忘了不是外人,秦如心是你表姑媽,你跟他們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同時拉住皮筋的兩只手,當一方用力的時候,另一方只能任其發展才不會把皮筋拉斷。
“我知道這樣讓你很難做人,畢竟那邊是你的親戚,為我得罪他們,不僅你難做人,連幹媽都一起為難了。”楊紫宸在發過一通脾氣以後馬上意識到自己又最賤把話說死了,但龍釋揚現在的反應讓她恨不得再說一次狠話,可惜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硬碰硬只會自己受傷。
“過幾天開學了我就搬回寝室,等紫竹苑的房子裝修好了再搬過去,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妹妹難堪,更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覆水難收,索性把話說死。龍釋揚留她那是她功夫下得深,不留就只能證明她說對了——他也是個怕事的人。
“随便你,本來我過幾天就要去比賽了,留你一個人在家害怕,還不如回寝室跟同學玩。”
楊紫宸在心裏抽了自己一耳光,這算什麽結局呢?他還是在為自己着想,怕她寂寞,讓她回到人多的地方——殊不知那地方不僅有人還有毒,雖不致死,卻讓她生不如死。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是演砸了吧?還是楊紫宸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