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是非人紅2

“其實你在意的不是龍釋揚站那邊,而是他對你的看法。”

楊紫宸把頭靠在窗邊,霓虹燈光灑在她身上,顯出一種詭異的層次感。按照一種顏色代表一種性格的說法,她身上至少包涵了五六種性格。

“或許吧。”她笑了一下,洗去脂粉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幹淨,尤其在被月光鍍上一層淡淡金色以後,更顯得朦胧而溫和,現在的她,一點不能讓我聯想到生氣罵人的樣子。

“你喜歡他。”我說,“為什麽不不試着改變一下,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楊紫宸笑得更張揚了,“為了一個人去改變,最後即使你們在一起了,他喜歡的是改變以後的你,而不是最初的樣子。”

這話聽着耳熟,簡略一下,可以是“古人雲:你變或者不變,愛情就在那裏,不偏不遠。”但是古人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話,古人雲:兔子不吃窩邊草;可古人又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到底那句才是真的,只有試過的人才知道。

她本來是把頭放在窗戶上吹風的,回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把頭放了過去,“喜歡一個人或許是暫時的,但恨一個人,肯定是一輩子。”

“秦曉丹?”

“準确一點,是她和她母親。是她們破壞了我的家,讓我失去了爺爺,失去了爸爸,甚至成為圈子裏面的笑話。在她們沒有出現以前,我是被所有人捧着長大的,不管是爸爸還是大伯,甚至爺爺都把我當寶貝。可是她們出現了,我身邊所有美好的東西一件件被她們奪走,最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的家毀了,親人的感情全變了,這就是她們帶給我的。”

“真正屬于你的東西是別人奪不走的,輕易被人搶走的,也不會屬于你。”

“我得不到,她們也別想得到。”

這話更耳熟,每一部言情中失意的女主都會在發狠的時候用陰險的語調說着“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一般聽到這句臺詞就可以猜測下面的情節會如何發展了。可現在我面對的不是背好臺詞知道戲路的演員而是真實的人,雖然楊紫宸長得的确能上電視當女主角,而且如果她願意的話,走國際路線也不成問題。有機會一定要去網上搜一下“楊紫宸”三個字,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消息。

“可是你自己也說曾經對秦曉丹産生過歉意,而且離婚的事不能怪她們,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你爸爸真的很愛你媽咪的話,就是有十個秦曉丹或者秦如心,他們也還是會牽着手走完一輩子的。”

話說出來我就後悔了,他們愛不愛只有自己最清楚,作為聽衆,在闡述者面前說出這一番話,多少會讓她産生抵觸情緒。雖然我跟楊紫宸認識不到一天,但從跟她的交談中已經能感覺到,她是個自我

意識和榮譽感很強的人。我可以聽她說誰誰不好,但絕不能指責她身邊有什麽人不好。他們好不好,她可以随意評論,但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

楊紫宸突然把燈關了,短暫的黑暗以後,我眼前出現可熒熒火光。她用打火機點燃了桌上的蠟燭,這些東西本來是我為了營造氣氛擺着做裝飾的,偶爾停電也會點幾只照明,那時候整個古城都是黑暗的,而現在,外面燈火通明,相比之下面前的兩盞杯燭就顯得微弱。對比外面的輝煌,更給人一種凄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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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你有什麽感覺?”楊紫宸繼續點着蠟燭,一盞又一盞,很快整個房間都放滿了蠟燭。

“停電了。”我開玩笑,“這麽多火,燒起來了怎麽辦?”

“能燒成灰燼,那是最好的結果,怕就怕燒不起來,只是把房間弄亂。”她側頭吹滅一盞,又借着旁邊的火點燃。“有的人就像蠟燭,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我知道她絕不是在贊揚老師,“到最後,燒完了,燃盡了,別人只會再換一只新的取代它的位置。”

她的話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氣,“這種人很可悲。”我說,“因為沒人會記得他。”

楊紫宸笑,“所以,很多歷史人物寧願遺臭萬年也要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至少能證明他存在過,他的生存是有價值的。”

她拿着燭臺,吹滅一盞,又借助旁邊的火焰點上。不管走到哪裏,總能在牆上留下一個細長的黑影。

“開燈好嗎?”我問,說實在的,我對她這種近乎幼稚的消遣行為有點反感,她把什麽都當玩,但別人并不想陪她玩。

楊紫宸擡手把一個燭臺從窗戶扔了出去,下面是河道,不會引發火災或者砸到路人,饒是如此,我還是在燭臺落水那一刻抖了一下,她簡直在發瘋!

“你瘋了。”

她按住我要開燈的手,“我早就瘋了,從前是人家逼着我發瘋,現在是我讓人家發瘋。”她說得笑起來,“那時候我才發現,讓人發瘋比自己被逼瘋有趣多了,至少,主動權在我手裏。”

她讓誰發瘋了?不外乎是楊仁涵,他雖然是她父親,父女情分早被那兩巴掌打斷得幹幹淨淨。她能跟秦曉丹一桌吃飯,那是龍心麗的面子,老爺子若是在,也能讓他們和和氣氣的坐下交談,現在老爺子去了,又有秦如心夾在中間,他們之間除了相互傷害,找不到第二種還能維持聯系的方法。

她跟龍釋揚疏遠了,反而跟龍心麗親近起來。從前總覺得龍心麗對她有芥蒂,這次回來之前梅珊讓龍心麗照顧她,龍心麗竟真的帶着她到處玩。其實她的生活也僅局限于打牌和喝茶——這跟楊紫宸在香港見到的沒兩樣——一個固定的圈子,一群固定的牌友,隔三差五的茶會

,永遠不變的吹捧與八卦氣氛,唯一變動的是她們交談的內容。龍心麗不是個八卦的人,周圍人八卦的時候她總是靜靜聽着,偶爾也插一兩句話,但都是以和為貴的。她的性格和脾氣讓人放心把秘密告訴她,因此她便有了許多接觸他人隐私的機會。楊紫宸跟着她的日子久了,聽到看到的多了,才發現原來任何地方的貴婦生活都一樣——說不完的是非,聽不盡的謊話。

她陪龍心麗出席牌局茶會的次數多了,漸漸有人把她當做龍釋揚的女朋友向龍心麗開玩笑,龍心麗笑着解釋說不是,但無論怎麽解釋別人都不信,她跟龍釋揚從前好得過分,現在她對他冷淡,也是她不理他了,至少別人眼中他們是匹配的,不然怎麽龍心麗突然跟她寸步不離起來?她家裏的事早就在圈子裏傳得沸沸揚揚,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她還有個姐姐,也知道楊仁涵在離婚的時候分了大部分家産,帶着新的太太和女兒住到老宅去了。沒人笑話他和秦如心,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夠資格成為這些人笑話的對象;但她不一樣,她跟這些太太打交道的機會比跟論文導師見面機會還多。在香港固然有人拿梅珊和楊廣的關系嘲諷她,可那些人都是認錢的,有錢就有身份地位,他們在嘲諷她的同時也羨慕她靠上楊廣這樣一座靠山,同時還有了紀南風、季銘這樣的幹哥哥。這裏的太太們雖然也看錢,但她們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一個人住藍會所的原因,她們或許不知道楊廣是誰,但一定知道秦如心、秦曉丹跟龍心麗的關系,每次跟她們打牌楊紫宸都覺得是上理論課,聽完她們所謂的“家和萬事興”議論以後再聽她們的安慰,有些話是她在香港不曾聽過的,香港的太太們說的是財産如何分配,她們說的卻是如何恢複父女關系。照她們的意思仿佛只要她跟楊仁涵恢複了父女關系,梅珊跟楊仁涵便也會有破鏡重圓的機會,簡直是笑話,梅珊若是還要楊仁涵,當初就不會離婚了。同樣的日子不斷重複,她便覺得自己也跟她們一樣,但她們好歹有子女家庭操心,而她,除了錢一無所有。她充當着陪襯角色聽她們抱怨着家裏的瑣事,中年人的世界是她不懂且不願意明白的,她于她們,也只是附屬品。然而涉及到錢銀利益的時候,她們的生活經驗不足于應付,她便成為了統籌這一切的重要人物。

太太團中董太太家裏是開銀行的,對股票交易比其他人敏感,這次她們看重香港一支基金股,每人拿出幾萬來湊份子買了;楊紫宸沒想到龍心麗也參與其中,她跟這些太太完全不同,太太們私自買賣股票虧盈都是自己的私房,但是龍心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秦漢生死後她就是公司的決策人,就是秦漢生

在她也沒有存私房錢的必要——公司裏面是有她的股份的,秦漢生死的時候又特意為她買了一份基金保障她将來的生活。

楊紫宸并不跟風炒股,她對股市幾乎一竅不通。但太太們認準了梅珊在香港人脈廣,她必定能從中得到一些消息,并且又有小道消息說她們買的股票就是紀南風發起的基金,楊紫宸拜了楊廣做幹爹,那就是他的幹妹妹,自己人總不會吃虧的。

太太們說得頭頭是道,她硬着頭皮把任務接下來,當她把事情告梅珊希望她能出面為自己推掉的時候,梅珊卻隔空指揮她把事情接下來,“她們還真會看時機,carl的基金我也在裏面投錢了,你別去找他要消息,有什麽消息幹爹比他先知道。”

楊紫宸聽出來這個所謂的“基金”又是紀南風搞出來的花樣,至于目的,總不會太好,否則他不用大費周章做這些事。

梅珊道:“她們求到你了,那就接下來,反正虧的不是自己的錢。”

楊紫宸道:“幹媽也在裏面投錢了。”

梅珊道:“她是閑得發慌了。”她略微頓了頓,“等你回來再說吧。”

楊紫宸沒想到梅珊會極力促成自己炒股,當然梅珊有她自己的觀點:女人可以不工作,但要會一個賺錢的辦法。她不看好所謂的白領金領,地位再高都是給別人打工的,老板一句話就會失業。最好是自己做老板,可做生意免不了應酬,女人出門應酬又總被占便宜。很多人覺得女人只要嫁個有錢的男人就安全了,男人再有錢,在他死之前都不會是你的。有機會讓她學炒股,那是最好的,而且是別人的錢,虧了也不心痛。太太們湊錢出資不過是希望從她身上得到回報,那她用她們的錢教楊紫宸炒股也就理所當然了。

楊廣把梅珊的教學手段稱作“鑿壁借光”,生意人最擅長的就是用別人的錢給自己鋪路。楊廣說:“錢生錢才叫賺錢,靠着勞動力賺錢的方式,其實是對自身的一種賤賣。身價再高都是有标準的,金庸的無招勝有招,換一種說法,有市無價才是極品。”他的一番“錢財論”最後給楊紫宸留下的思考只是他難道是個忠實金庸迷?楊廣很少跟女性談生意經,他身邊的女人大多是沖着錢來的,只要給她們錢就是了,沒必要告訴她們賺錢的方法,就是說了,也不見得聽得進去。他身邊這些人,只有梅珊跟他談得來,兩人觀念又一致,現在多了楊紫宸,雖然她也聽不怎麽懂,但有梅珊從中點播,雖然不是一點就透,偶爾他跟她談到一些生意上的事還是能對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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