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還願

老夫人的病一直沒有好轉，甚至有漸漸嚴重的趨勢。

顧家上下都着急一片，可是誰也沒有辦法。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自古皆如此。甚至榮妃請了幾個太醫來看——可是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而且平日裏老夫人保養不善，身上許多隐患，如今這是一股氣的都發作了。除了靜養之外，再無別的方法。

事到如今，老夫人似乎也只有靜養了。

甚至為了這個事情，顧婉音的大伯和顧昌霏還大吵一架。顧昌彥執意要接老夫人過去養病，顧昌霏自然是不願意——好端端的老夫人被接走，這不是打臉是什麽？

顧昌彥冷哼一聲，等着顧昌霏到恨恨道：“若不是你那好女兒做出那樣的好事，母親怎麽會病倒？”

這句話頓時讓顧昌霏無法反駁，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昌彥還不解氣，因為顧昌霏一直以來的不靠譜，他本來就有怨言，此時老夫人驟然病倒，更是讓他忍無可忍。甚至拿出了當大哥的派頭教訓顧昌霏：“你也是當父親的人了，過幾年都要當爺爺了。可你看看你和年輕時候有什麽兩樣？”

顧昌霏低着頭，一聲不吭，可是心裏卻慢慢的升起了一股邪火來：都是莉夫人幹的好事！

被訓了一通之後，顧昌霏對大哥顧昌彥要接走老夫人的要求再也沒法反駁。誠如顧昌彥所說——若是老夫人繼續在這裏養病，只怕是不容易好了。

只是最後終歸老夫人最後還是沒讓顧昌彥接走。一來是老夫人不願意去，二來老夫人現在的情況也實在是不适合挪動。

也不知道是吃藥起了效果，還是老夫人覺得她實在是不适合繼續躺下去。反正從那日之後，老夫人竟是慢慢的好轉了。至少不用成日躺在床上，漸漸的也能自己下地活動。

只是經此一病，老夫人的身子實在是不如以前康健利索了。

顧婉音心裏明白，顧琮瑞娶親這件事情只怕是不能再拖了。于是便開始四下物色起合适的人選來。只是也不知怎麽的，顧琮瑞卻是一天忙似一天，總也不見人。

莉夫人也很是消停了一陣子，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的罷了。實際上莉夫人這段時間實在是忙得很——為了顧瑢音，莉夫人也算是豁出一切了。

而顧瑢音最近卻是漸漸的不安分起來——畢竟一開始誰都只以為老夫人一時氣頭上，沒真的打算關她一輩子。可是時間一日日過去，老夫人始終不見回心轉意，她自然也就急了。

誰願意孤苦伶仃，常伴青燈古佛？

而齊氏最近卻是安分得實在是不能再安分——仿佛根本就不知道這場風波一般。

而周家，也始終沒有動靜。誰都明白。周家是打算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可是這件事情能怪周家？自然是不能。怪只怪，顧瑢音自己太過愚蠢。

老夫人似是忘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情，忘記了還有顧瑢音這麽一個孫女。就連莉夫人求見。也是不見。

這件事情，雙方都默契的沒有任何表示。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只是顧瑢音……

及至老夫人大好。夏天也過去了将近一半。

“祖母，趁着這幾日天氣好，祖母的身子也大好了。我想着是不是去還願？”顧婉音一面替老夫人捏肩膀，一面柔聲的開了口。

老夫人眼睛睜開一絲。随即笑了，語氣帶着幾分寵溺：“大約是天氣熱了，想去山上躲涼快吧？還有山上的齋飯——”

顧婉音臉上透出一絲紅暈來，似有些羞澀：“還是祖母了解我。”

老夫人笑容更盛，想了想後便道：“既然如此，反正我好了之後也該去還願，我們明日去吧。在山上呆一日，做場法事再回來。”

顧婉音點點頭：“那好。還帶什麽人？”

老夫人微眯着眼睛沉吟片刻，“齊氏吧。她一直都不怎麽出門，趁着這個機會也讓她去散散。”

顧婉音點點頭應下。老夫人沒有提起莉夫人。她也就假裝不知道。

在老夫人處用過午飯，又伺候老夫人睡下，她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剛進屋。她就看見一個人。青桂。

見了她進來，青桂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恭恭敬敬的行禮：“二小姐。”

顧婉音仔細的看了看青桂——不過幾個月時間，青桂竟然瘦成了這樣。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臉，只還剩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穿戴上也不如以前精致，不過看上去也算是體面。想來顧瑢音對她也算是不錯。只是顧瑢音先在自身難保，她的境遇難免也就差些。

“青桂，好久不見。”看着青桂惴惴不安，又有些羞窘的樣子，顧婉音微微一笑。

青桂抿了抿唇，不知道是覺得沒臉，還是怎麽的，一句話也沒敢回。

丹枝便開了口：“青桂，若是有事就快說。若是無事——小姐還未曾午睡呢。”丹枝的語氣不算好，冷淡淡的，和素日溫和的樣子不大相同，大約對那件事情還餘怒未消吧。

青桂的睫毛顫了顫，神态越發的恭敬起來，頭也不擡，就那麽一直低着：“三小姐命我來問問二小姐，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放她出去？”

“哦？”顧婉音點點頭，笑容一直挂在臉上，看不出喜怒來：“你回去告訴三妹，如今這樣她還是安靜些的好。周家不肯負責。她這輩子怕是——”

誰都知道，除了周家，老夫人斷不可能再給顧瑢音議親。

青桂點點頭，随後又道：“三小姐整日咒罵。屋子裏的器具幾乎都要摔光了。而且，三小姐總念叨說，是周語妍騙了她。莉夫人偷偷來過兩次，第二次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與三小姐說了什麽，三小姐的心情竟然好了許多。”

三言兩語，青桂已經将重要的信息都說兩個幹淨。

顧婉音沉吟片刻後才點點頭：“回頭我讓人送些東西去。你也回去好好當差吧。三妹和莉夫人脾氣不好，你自己也注意些。”

“是。”青桂應下，聽起來沒什麽異樣，只是袖中的手卻是攥緊了，眸子裏也有了濕潤的水光。

等到青桂離去，丹枝忽然開了口：“小姐覺得青桂可信？”

只聽丹枝懷疑的語氣，顧婉音便知道她不相信青桂，當下笑笑：“為什麽不信？”

丹枝皺起眉頭來緩緩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無妨，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姑且信一信。”最重要的是，青桂說的話，她自己會判斷。而且——她的消息來源不只是青桂一個。

自從上次青桂的叛變，莉夫人就讓她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她雖然屑于去做那些栽贓陷害的事情，可是她卻要防止別人的栽贓陷害。這個時候，僅僅是自己這邊防範是遠遠不夠的，還要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丹枝沒再說話，認真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顧婉音躺在貴妃榻上，閉上眼睛準備小憩。只是想起方才青桂的話，她忽然心中一動——顧瑢音為何說周語妍騙了她？難道這件事情和周語妍也有關系？

是了，最初周語妍一直和顧瑢音在一起。就連他們遇到的時候，周語妍也一直在。可是及至出事的時候，周語妍卻是不在了。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只是，周語妍做了什麽？能讓顧瑢音如此心心念念，想必也不是什麽小事。

會不會……是周語妍将顧瑢音帶到了周家少爺的書房，然後遣走了人，又叫來了周家少爺——可是周語妍為何要這樣做？

思來想去，顧婉音還是沒能想出個結果來。最後反倒是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第二日，也是個涼爽的天氣。

顧婉音起了個大早，收拾妥帖之後便去老夫人處。因是去還願，她便穿得素淨，首飾也沒戴多少。

她到的時候，齊氏正伺候老夫人用早飯。芸音和琮霖也要去，所以也是穿戴齊整，靜靜立在一旁。

只有顧顧琮琦，衣裳雖說穿戴得整整齊齊，面容也是整潔，可是吊兒郎當的神情和不太規矩的額樣子看着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不過老夫人倒是不在意，不時疼愛的瞅一眼，讓齊氏替他布菜。

顧婉音看了看顧琮霖，又看看顧琮琦，頓時忍不住搖頭——顧琮琦真的是被老夫人給寵壞了。顧琮霖比起他都還要小些，可是卻比他懂事多了。

出門的時候，老夫人帶着顧婉音和顧琮琦一輛馬車，齊氏帶着兩個小的一輛馬車。後頭丫鬟婆子擠了一個馬車。浩浩蕩蕩的往城外有名的霧隐寺去了。

霧隐寺離京城不遠，出了城門再行一個時辰也就到了山腳下。然後再往上頭行一段路，就到了寺廟跟前。因離城近，又因許願靈驗，所以霧隐寺香火格外鼎盛。除了這個之外，霧隐寺又因為齋飯難得的可口精致也很有名。因為如此，所以不少顯貴人家的家眷都喜歡到這裏來。

還未行至山腳下，就已經看到不少的馬車和人。

老夫人笑着道：“果然是香火鼎盛。”

顧婉音笑着點頭。不僅香火鼎盛，看那些馬車就知曉，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