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亂七八糟的糾葛(一)

“解釋什麽?”

韋小寶拿過康熙拍在案上的那張紙随意瞅了兩眼,因為還是識不了幾個字,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麽,所以也沒有花精神去多看。

只是在心裏搖頭,小皇帝的脾氣真差,這不會是又想起什麽要翻臉了吧!

記得以前只有嬌柔又有風情的女人才能讓他傾心,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

打量一下對面臉罩寒霜的康熙,韋小寶心裏感慨萬千,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口味竟然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太不可思議了!

伸手将紙放了回去,“這好像是我寫給陛下那些信件中的一封。怎麽,是我在信裏用了什麽不謹慎的話語冒犯到了陛下?不過我并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沒事幹把自己和李廣拉扯到一起做什麽?”康熙壓着怒氣問他。

韋小寶反問他,“李廣是誰?”怎麽聽着覺得有些耳熟啊。

康熙氣得要敲桌子,提高聲音道,“龍城飛将!李廣就是你信中提到的龍城飛将!”看韋小寶這反應,他已經大致能猜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恨得暗自咬牙,這個沒有一點學問,不懂還到處亂用詞兒,不負責任的混帳東西!!偏偏他不知搭錯了哪根筋,還硬是把這專愛胡言亂語之徒的話當真了,這次事情要說明白了就是一樁笑話。

果然,韋小寶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答道,“龍城飛将這個名字非常有氣概,我喜歡,聽說這個叫李廣的人也是古時候名揚天下的一員威猛戰将,我用他來比喻自己不可以嗎?”

康熙不答,心知此事是自己沖動了,誰都怪不着,韋小寶被無緣無故的從軍前急調回來,一句話都沒多說,反而馬不停蹄地千裏奔波,回京後家都沒回,直接就進宮來看自己,足見情意真切,要是此時出口責罵他,那也太不應該。

只得低頭自己調息了半天,覺得總算能把心頭那股子郁悶之火壓下去了,這才看向韋小寶溫言道,“小桂子,朕這裏還有些事,沒空和你說話,你用這麽短時間從雲南趕回京城,也辛苦了,先回家去歇息吧,明晚再進宮來。”

韋小寶挑挑眉,心想他這樣子看着有問題呀,也不多問,繞過書案,板着康熙的肩頭湊上去親吻了一下,柔聲道,“好,我明晚再來陪陛下。”

雙唇柔軟溫潤,握着康熙肩頭的手上卻帶着點力度。

康熙微微往後一仰,被他抓住了,沒能躲開,被在唇上‘波’得用力親了一口,有些哭笑不得,輕斥道,“別一回來就和朕動手動腳的,外面還有大臣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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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沖他笑,深情款款,“我想陛下想得幾夜都沒有睡好,這是情不自禁。”

康熙見他又開始肉麻,便也不客氣,擡手在韋小寶有個大酒渦的那一側臉上摸摸,覺得不過瘾,又使勁捏了一把,随即連忙抽回手去使勁拍,抱怨道,“小桂子,你來見朕臉都不擦一把的,摸朕一手土。”

韋小寶哈哈大笑,“我這就回去洗,明晚保證從頭到腳都洗得幹幹淨淨,陛下愛摸哪兒就摸哪兒。”

康熙輕輕踢他一腳,笑罵,“滾你的吧。”

韋小寶皺眉,抿抿嘴,還是沒忍住,勸道,“陛下,用詞要注意文雅。”

康熙不去理他,命人去将剛才那幾個臣子再叫進來。還是那句話,再怎樣也輪不到韋小寶這粗陋肉麻的家夥來嫌他用詞不雅。

韋小寶從禦書房中出來,與那幾位擦肩而過,在陛下的地方不便寒暄,就點點頭打個招呼,心裏對小皇帝這樣勤政很滿意,其實這件事和他的關系不大,但他就是看着順眼。

回府後直奔夫人們所住的後園——去看兒子,女兒們。

韋虎頭,韋銅錘都一歲多了,都養得胖胖壯壯,正被丫鬟抱着在花園中曬太陽,女兒韋雙雙卻不在。

原來建寧公主已經被康熙下旨賜婚給李學士家二公子,最近待嫁,就不能還住在韋小寶這裏,搬回了以前的住處,公主舍不得女兒,便假稱韋雙雙是她認的幹女兒,養在身邊解悶的,一起帶走了。

韋小寶逗弄着兩個的兒子,兩個都很給面子,任他抱來抱去,親了又親,誰也不會嫌他一身灰土,反而被逗得格格大笑,韋小寶心裏惬意之餘還有些思念小女兒,對一旁的蘇荃道,“夫人,麻煩你回頭派個人去把雙雙接回來住幾日,我怪想她的。”

蘇荃現在已經恢複了常态,不再去糾結韋小寶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的問題。

她從前做神龍教教主夫人時就參與教務,手段十分精明老辣,如今在家中專心養兒子,順手便也統管着韋府的大小事情。這裏是她兒子的家,她要是不願離開,韋小寶也會供養她在這裏住一輩子,因此一直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在管着。

難得韋小寶回來了,便挑要緊事一樁樁先問起來,先問失蹤人口,“阿珂妹子呢,她不是說到你那裏了嗎,怎麽你沒帶她回來?”

韋小寶含糊道,“我趕着回來向陛下複旨,連着數日騎快馬趕路,怕她跟着太辛苦,所以命人護送她在後面慢慢走,她再過幾天就能到京城了。”

蘇荃嘆口氣,“我勸過她,對她說事已至此,你既然是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再去找你也沒用,可惜她一定不肯聽,我想着讓她自己同你當面說說清楚也好,就沒有派人看住她,她沒事吧?”

韋小寶道,“阿珂還好,她剛見到我的那幾日的确是很不開心,不過後來我和她說明白了,有空閑時再帶着她四處走走看看散心,找幾個年歲相當的年輕人多與她說說話,她已經能想開了。”

蘇荃搖頭,十分懷疑韋小寶在軍中能找到什麽樣年歲相當的人去陪伴阿珂,不過旁人的事她也管不了太多,阿珂只別丢在外面就行。

又問道,“你領兵打仗打得好好的,皇上為什麽忽然召你回來?他把你手中的軍權也收回來了?是你得罪了什麽權貴人物,那人在朝中使絆子害你不成?會不會出什麽變故,家中可要提早做些防範?”

她神龍教教主夫人出身,很有些見識,因此遇事沉穩,問這話都是就事論事,不見急躁。

韋小寶很欣賞蘇荃這樣能幹又有頭腦的女人,溫言請她放心,皇帝調自己回來乃是另有安排,并不是什麽遭人打壓之舉。

蘇荃問他,“皇上準備另外給你個什麽官?”

“不知道,可能還是原來的職位吧,等叛軍平定後應該會加封爵位。”

“就這個?”

“嗯,差不多。”

蘇荃大為不解,“你在西南戰場上立下的功勞可是不小,就這樣被打發了還說不是特意打壓?我原以為你年紀長了幾歲,和以前不同起來,開始有些志向抱負,主動請纓上陣是為了做一番事業,你也确實是能幹的,可現在剿滅叛軍在即,眼看着就要功成名就,怎麽能這樣稀裏糊塗的就被朝廷調回來了!?”

韋小寶笑笑,“不是稀裏糊塗,等戰事平定後會有加封,陛下不會忘的。”

蘇荃颦起兩道彎彎的秀眉,“那不一樣,你雖然年紀輕輕就有高官厚祿,但旁人一直當你是個小弄臣,表面恭謹,其實骨子裏未必看得起你。你若是這次能風光大勝回來,必然人人刮目相看,日後在朝廷裏的地位自然不同,你當初請纓上陣,難道不就是抱着這個志向的嗎,怎麽可以在最後的緊要關頭輕易放手。”

韋小寶覺得這個話題太複雜,不易解釋,總不能說是康熙想他了,所以急急忙忙地将他召回,而他也正好思念他的小皇帝情人了,自然不會反對,只會照辦。

只好再笑笑,簡單道,“夫人,你不要小看我前面打的那些仗,我就算是現在回來,在朝廷裏的地位也不一樣了。”

說起志向,他的心裏曾經有過一個偉大的夢想,這夢想一度強烈到折磨着他靈魂,他曾經憑借自己過人的能力,天才地實現了其中的一部分,雖然只是一部分,但也足以彪炳青史。

多年後,當一切都塵埃落定,輝煌已成往事,他靜下心來回想,不禁會感慨,當初的他竟然會任由那樣瘋狂的想法在心底肆虐的發展起來,真的是太理想主義了!

野心和激情使他在不知不覺間忽視了現實與夢想的界限,而這個偉大夢想最終也拖垮了他。

與當初那個偉大的夢想相比,現在只是打敗區區這幾股叛軍還真算不上是什麽遠大的志向抱負,充其量只能算是他最近該做的一件事,他可以借此穩固自己在朝廷裏的地位和勢力。

目前來看,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平叛之戰打了兩年,基本上已經局勢明朗,只要攻進昆明的是他的部屬,那屬于他的功勞就跑不了,所以小皇帝想他,讓他回來,他就回來。

那些風光大勝,凱旋而歸的虛榮不是不喜歡,只是因為經歷過很多,對這種不大不小規模的已經不是太在意,所以願意為了小皇帝放棄這一次。

蘇荃和他還算不上知己,不是很明白韋小寶這麽個精明人怎麽忽然變淡泊了,不過他既然自己說沒事那應該就是沒什麽大事,不必太擔心。

看韋小寶再逗弄一會兒兒子就過去接過來,一個遞給身後的丫頭,一個自己抱着,“他們過一會兒該餓了,我帶他們去吃點東西,今天天氣暖和,還要給他們洗澡。”

韋小寶有些不舍,跟着一起走,“我看看他們怎麽吃東西。”

蘇荃好笑,“這有什麽好看的。”想他是許久沒見兒子,有些舍不得,就與他一同回房。

忽聽韋小寶問道,“夫人,你覺得漢代的飛将軍李廣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李廣十分有名氣,是員猛将,只是下場凄慘了些……”蘇荃知道韋小寶肚中沒有多少墨水,經常會問些淺顯問題,所以沒在意,随口講給他聽。

韋小寶不動聲色的聽完,然後暗自汗顏了一下,怪不得康熙剛才差點拿着他的那通信發火呢,原來是他這個比喻用得很有歧義,讓小皇帝誤會了,大概還有些擔心。

想起康熙當時的臉色,韋小寶很是同情,可憐的陛下,我明晚去好好安慰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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