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們自己仔細瞧瞧，瞧好了，他是不是長得挺好看？今天瞧着，還比我頭回看到他的時候要更好看些，賊漂亮了這眉眼，我拍了二十年戲了，這眼光還能差？你們之前私下裏暗戳戳懷疑我老眼昏花了，別當我不知道！”蒲導說着擡了擡自己的眼鏡框。
把談葉聲從化妝間叫到拍攝現場監視器旁邊後，蒲導已經盯着他看了好幾分鐘了。而且他不光自己看，還要叫上別人來看，一邊看一邊想要“一雪前恥”似的誇個不停。
雖然他眼裏話裏都沒有惡意，還挺符合一個顏狗的基本素養，但……談葉聲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裏跑出來的花孔雀。
“……蒲導？”談葉聲出聲道。
蒲導是個年近半百斯文儒雅、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只要不是處在拍攝狀态，他看上去就挺好相處的。這會兒被談葉聲出聲打斷了，蒲導接着剛才那幾分鐘的狀态又輕嘆了聲。
“小談啊，你今天……我說句不好聽的，你今天可算眼光明白了。那一臉化妝老師看了都下不了手去改的妝，今天可算沒了。”蒲導說着又皺眉，壓低了點聲音，關心道，“你……是不是出什麽變故了？”
人糊塗了這麽久，總不可能突然就大變樣了，怕是生活裏受了大打擊了。
談葉聲：“……”
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确實出了點變故，重大變故。
“我挺好的，蒲導。”談葉聲語氣平靜，“就是我昨天走在大馬路上因為長得太吓人而被路人揍了，被揍了之後我大徹大悟煥然一新。”
蒲導聞言雙手一拍，喜上眉梢：“揍得好啊！”
“……”談葉聲表情一言難盡，“導演，我就開個玩笑。”
蒲導無所謂的一揮手：“能讓你突然清醒了，揍一頓又算什麽，別說揍你了，就算是揍我……那還是不行的，我這張臉雖然不年輕不好看，但還是挺值錢的。”
蒲導說着看了眼時間：“哎不說了，我好歹是導演，得正經幹活去看看演員走戲了。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我記得上午沒有你的戲啊……不過既然來了，多待會兒也挺好的，再過幾天你的戲份就殺青了，趁着你還清醒，接下來的都給我好好拍知道嗎？”
談葉聲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化妝間了。”
“回什麽化妝間，就在這兒坐着，玩手機看劇本都随你，主要是有個好看的風景在這兒，大家來來去去瞧見了心情都好些。也給我正個名，我當初真是瞧上了你的臉才讓你進組的，不是屈服于金主爸爸塞人……之前好些人都不信，除了給你卸妝化妝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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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看着談葉聲難得安靜穩重的聽話模樣，蒲導還是放輕了聲音提醒他：“除了晚點要補拍的那兩場，今天基本都是主演那幾位的戲，都是你的前輩，你多看看多學學，以後總不能真走花瓶的路子。還有，之前你跟方鏡有點沖突誤會，今天要是有機會，跟他說說話，別把小沖突攢着殺青離組，不值當。”
蒲導的話說得妥帖，也是真為他着想，談葉聲颔首說好。随即，談葉聲頓了頓，然後語氣鎮定的開口：“蒲導，方便借我份劇本嗎？”
他空手來的，什麽都沒帶。作為助理的沈微手上比他還空，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覺悟。
蒲導：“……”
差點被氣出不存在的高血壓，蒲導震驚反問：“你來拍戲，都沒帶好劇本？”
談葉聲很是乖巧的笑了笑：“手機上有電子版，但還是覺得紙質版的看着要方便些。對了，麻煩您順道再借我根筆吧。”
蒲導：“……”
雖然恨鐵不成鋼，但朽木難得要上進，蒲導還是讓人給現打印了一份劇本來，連帶一紅一藍兩支簽字筆，比談葉聲要得還周全一點。
“這是你所有戲份的完整劇本。”蒲導點了點劇本，又盯着談葉聲翻到了中間某一頁，“這兩幕是今天晚點要補拍的，你別看岔了……小談啊，今天劇組裏來來去去的都對你觀感大變，等正式入鏡了，你可別再因為記不住臺詞這種原因NG了。”
談葉聲上輩子待過那麽多劇組，合作過的大大小小導演無數，這會兒不得不說蒲導算是脾氣很好、很照顧演員的了。
蒲導離開這片兒後，談葉聲就坐在小馬紮上認認真真看劇本。
原主雖然也是科班出身，但一個班上總有那麽一兩個墊底的。原主就是墊底中躺得最平的那個，能順利畢業都是托老師不想為難學生的福。
原主身邊有個沈微，原主做的很多錯事蠢事甚至是惡事，都有沈微直接間接的痕跡在。但演技不行這回事，還真怪不到沈微身上。
在沈微的影響下，原主在整本書裏大小算個反派人物。但就算沒了沈微，原主也算不上正面人物，頂多不會有賊膽去實打實做壞事，但說到底還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炮灰。
原主雖然選了表演專業，但上學時并不用心，難得進了劇組也并不敬業。演技不好還能說可能有點天賦問題，但連字數不多的臺詞都反反複複記不清楚，其中還是态度問題占了大頭。
談葉聲其實不是很想去評判原主，畢竟他穿進這本書來就是原主的身份。但也是因為這個身份境遇問題，談葉聲也實在沒辦法規避對原主的考量。
戲份不多，劇本看來看去也耗不了多少時間。看完了劇本之後，談葉聲索性就這樣思考起來……他上輩子活得好好的，身體健康思想上進年紀輕輕，莫名其妙睡了一覺就穿到書裏來了，所處境況也算是鏡面翻轉了……雖然說既來之則安之，但談葉聲還是想問問老天爺，是不是他前世的前世造了什麽孽？
穿書以前他所擁有的一切，可是他自己辛辛苦苦十幾年、幾歲就開始奔波拍戲、努力兼顧學業事業才換來的。難不成是他年紀輕輕想要退休的夢想太過不合時宜？
明明就很陽光開朗前途璀璨！
現在穿書了，身份變了境遇變了，這個夢想不能變。
談葉聲抱着劇本，拿着兩支簽字筆坐在小馬紮上，眉眼深邃，逐漸有了思考者雕塑的靈魂。
“真的好看哎，之前聽導演和化妝組的小張姐說起過，沒想到是真的。”
不遠不近的地方，有幾個人正大光明打量着談葉聲，然後小聲讨論。
“跟拍戲似的，這年頭娛樂圈裏還有故意扮醜的？”
“他之前那個狀态……我倒覺得不是故意扮醜，他是真覺得那個妝沒問題。”
“唉，之前怎麽也沒個人提醒他，在一個組裏這麽久呢，他好像快殺青了吧，我們才能飽飽眼福……”
“誰說沒人提醒了，蒲導罵他妝醜都直接罵了好幾次，還不是沒用……現在臉看着是漂亮了，不知道演技怎麽樣，演技不行的話蒲導估計還是得接着罵。”
“不至于，蒲導對談葉聲的演技要求沒那麽高。我現在可算理解蒲導之前說‘我就想要個廢物美人’是什麽意思了……就蒲導那深度顏控，明知道人家演技不行還要簽進組，就不會在拍的時候強行要求人家演技大爆發。”
“臺詞都記不清呢，還演技大爆發，我都不能理解為什麽要補拍談葉聲的戲。”
“……”
談葉聲思考完了，最後得出了無用的結論——來都來了。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該吃飯了吧？”談葉聲看了眼時間，又擡頭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果然已經到了放飯時間。
蒲導再顏控，也不能讓他還坐在這小馬紮上吃完盒飯午休吧？談葉聲拿上劇本和筆，去領了劇組供應的盒飯午餐，然後溜溜達達回了化妝間。
化妝間是化妝換衣休息多用的，雖然是多個演員共用，但地方挺大。談葉聲上午來時坐過的那個位子已經有其他人用了，所以他另挑了一個位子坐下，慢條斯理拆開一次性筷子。
劇組盒飯一般，兩葷兩素味道普通，但也不難吃，而且份量很足。談葉聲不挑食，安安靜靜吃了個光盤，非常講究當代年輕人美德。
吃完了午飯之後，談葉聲才想起來自己現如今的助理了。
他之前離開化妝間的時候，沈微并沒有跟着一起。這會兒沈微人也沒在化妝間，不知道上哪兒劃水去了。
想了想，談葉聲拿出手機，給沈微發了一條微信：【你人呢】
沈微回複得倒是很快：【反正我在片場待着也沒用，連通告單都看不懂只會給你添麻煩，我已經回家了】
談葉聲點了點頭，慢吞吞回複：【好的】
沈微又回了一條：【你要是不高興的話，繼續扣我工資吧，反正我這麽沒用】
談葉聲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戳了戳，戳了幾下後還是覺得打字麻煩，對沈微這種人沒必要這麽麻煩，發語音多方便啊。
于是沈微收到了一條長語音消息，足足六十秒。
而且，前五十秒都是空的，沒人說話，只有一點自然收錄的環境音。
最後十秒，談葉聲才慢條斯理清了清嗓子：“動不動就扣工資顯得我很周扒皮欸，我們還是說說辭退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