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
談葉聲舔唇的動作做得無意, 但看者有意,程泛臨一見就想起了剛剛在戲中的那個吻。
第一次被談葉聲那麽熱情的對待,結果卻是在拍戲, 他還不能好好品嘗那個吻……剛剛在戲裏倒沒什麽感覺, 現在越回想越覺得遺憾,程泛臨輕嘆了聲。
聽到程泛臨的嘆氣, 談葉聲挑了下眉:“程老師,你有時間走神嘆氣的話,能先抽個空把我放開嗎?”
程泛臨聞言很無賴的表示:“沒空。”
談葉聲:“……”
直播間觀衆對此非常喜聞樂見——
【哈哈哈哈哈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程老師今天更加嚣張了啊】
【我都懷疑他倆是不是上節目之前先約好了人前舉止不要太親熱,但時間一長就克制不住本能了, 嘿嘿嘿嘿】
【就是出戲了, 才放不開手……我的天啊嗷嗷嗷, 人前都這麽直白, 那這會兒要是在人後沒鏡頭盯着,程老師是不是已經把談老師爆炒了!!還說小談老師你嘴唇有點腫……斯哈斯哈感動的淚水從嘴角流下】
【程老師果然一如既往很敢說, 談老師你在發糖大業上拖後腿啦!快再撲到程老師懷裏狠親三分鐘!】
【麻麻呀我更期待明天的床.戲了嘿嘿, 我cp給我表演床.戲, 這才是尊貴的cp粉和直播間vip該看的!!!】
……
程泛臨最後還是松開了摟着談葉聲的手, 因為寧邀和其他嘉賓那邊在準備下一場戲了。
也就是今天的第四場戲,宴溪和際識挂號後來到醫生面前。醫生、護士和醫院的病人, 就由其他嘉賓們客串飾演。
這一場戲也很快開始了拍攝——
顧思笥飾演的醫生給前一位病人看診結束, 然後發現接着進來就診室的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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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宴溪和際識, 醫生沒有遮掩的表達出了驚訝, 畢竟宴溪是她從在醫院見習起就認識的病人,這兩年宴溪的身體檢查、尤其是心髒方面的檢查都是她在負責, 而前兩天宴溪才剛剛在際識的陪同下來醫院做過一次很細致的檢查, 身體各方面都沒有問題。
這才沒過兩天, 人又來了,醫生驚訝過後也很擔心,細細詢問起來。但宴溪本身當真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不然上一次死亡之前他不會一點征兆都感覺不到。這病是天生的,宴溪注意了二十多年,雖然時間很久了,但他從來沒有懈怠過,際識也是,宴溪一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他們倆都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趕緊上醫院。
在這樣精心的“守護”下,除了早年因為先天性心髒病進過兩次醫院之外,宴溪一直以來都挺好的,身體檢查上也沒出過什麽意外的大毛病,心髒的先天問題一直很穩定。當下,醫生問起來他也只能如實說,表示自己沒覺得不舒服,但就是擔心,所以想再檢查一次。
對此,醫生仍然是耐心的,用聽診器簡單檢查過後,她又讓宴溪躺到了就診室的床上,用專門的儀器檢查了宴溪心室的情況。檢查下來也并沒有發現什麽新的問題,心髒的情況看上去沒有惡化。
但宴溪臉上的不安并沒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可不可以給他開一些更精細的檢查項目。對此,醫生其實是不太主張的,畢竟宴溪前兩天剛做過一次精細的檢查,其中有些項目是不适合短時間連續做的,對身體反倒不好,何況宴溪只是突然擔心、并沒有實際的不适。
但宴溪堅持,際識被宴溪的堅持感染了,兩廂擔心之間猶豫着也沒出聲勸阻。醫生想了想,認為如果不做檢查、宴溪心慌的情況緩和不下來,那對他的心髒也是不小的負荷,所以為了安宴溪的心,也是以防萬一……萬一真的就這麽兩天時間,宴溪心髒的情況就突生惡化了呢,醫生最終還是給宴溪安排了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負荷的幾個檢查項目。只要宴溪之後不要再短時間連續檢查第三次四次,那他目前的身體情況還是能承受這第二次檢查的。
于是拿着醫生開的單子,宴溪和際識從就診室走了出來。
——第四場戲到這裏也就結束了。
“好,Cut!”寧邀拍了拍手,前面這幾場戲的進展出乎他意料的順利。
現在的時間也已經十二點半了,上午的拍攝就到此為止,所有人先吃午飯——節目組用泡沫箱給他們送來了盒飯,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符合一下劇組拍戲的日常氛圍。
盒飯是由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幫忙分發的,今天打雜幫工了一上午、看上去安安分分的季殊明上前想要幫忙,也被工作人員婉拒了……未雨綢缪嘛,季殊明和談葉聲的關系與過節可不簡單,就算季殊明看上去不像是個蠢的,但節目組也是怕了昨天封寒玉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季殊明的表面風度維持了一上午,到這裏真的差點被拒絕得破防。節目組居然把他歸類到了封寒玉那樣的蠢貨一類,季殊明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正常人怎麽可能在這樣一檔全程直播的節目上,在明知道自己不占理的情況下,去招惹甚至迫害熱度那麽高的人啊!
季殊明覺得自己是個不被理解的聰明人,所以拿上盒飯打開吃的時候,都吃的滿腔怨氣。直到寧邀也拿着盒飯坐到了他附近,他的面色才勉強變回了溫和。
除了寧邀之外,其他人也沒心思去看季殊明的存在。
程泛臨和談葉聲拿着盒飯,因為現場的凳子不夠,所以他倆直接坐到了“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開吃。
打開盒飯蓋子一看,菜裏有西葫蘆,談葉聲不愛吃這個,就下意識微不可查的嘆了聲氣。
程泛臨注意到了,就偏過頭來問了句:“怎麽了,菜不好吃?”
問出口後,程泛臨又反應過來談葉聲這還沒來得及吃呢,于是接着改口換了個問法:“有不喜歡吃的菜?”
雖然也一起吃了不少頓飯了,但程泛臨之前還真沒發現過談葉聲有什麽明确不喜歡吃的東西,談葉聲吃飯時總是很認真的模樣,不管吃什麽都給人一種在吃美食的感覺,讓人也跟着開了食欲。
談葉聲确實不是個挑食的性子,雖然有不喜歡吃的菜,但都沒有到完全吃不下去的地步,所以遇到了他也不會表現出挑食的傾向。
小時候在孤兒院、在短暫收養過他的前養父母家,還有後來開始拍戲了在劇組裏吃飯,談葉聲怕給別人添麻煩、讓人覺得他挑食不懂事,同時也是不想浪費食物,所以遇到了不喜歡吃的飯菜也都會乖乖吃完,後來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尤其是像盒飯這樣提前已經分成了單人份的,不管喜不喜歡他都會吃完。
如果自己點菜或者在家包馄饨的話,那肯定全然按着自己的喜好來,沒必要為了所謂的“不挑食”而強行去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畢竟吃飯這種事還是要開心才好嘛。
但在外面和別人吃飯,談葉聲會妥協一些,定好的單人份怎麽搭配的都會吃,同桌有好幾個菜一起吃的話,他也不會犯“護食”的毛病,因為他不會覺得滿桌子菜都是他一個人的,也因為這樣的認知,和別人吃飯時遇到不喜歡吃的菜了,他就能直接忽略掉。
就像這個戀綜節目錄制這麽些天以來,和其他嘉賓同桌吃飯的時候,談葉聲都是忽略掉自己不喜歡吃的菜,專心吃其他的,反正不給別人添麻煩就行了。
當下,看着盒飯裏的西葫蘆,又聽到程泛臨的問題,談葉聲眨了眨眼,然後還是選擇了搖頭。
跟程泛臨說這個也沒什麽意義,談葉聲心想。
程泛臨見狀就挑了下眉。既然談葉聲不樂意跟他分享,那他就挨個“盤查”呗。
于是程泛臨看着盒飯裏的菜,開始悠悠的問:“不喜歡吃牛肉?”
沒想到他還沒放棄,談葉聲一愣,然後失笑搖了搖頭。
程泛臨:“那是青椒長得不好看?”
談葉聲彎了下唇:“行了,吃你的吧。”
程泛臨打量着他的眉眼,語氣更加輕快:“不是牛肉和青椒,胡蘿蔔應該也可以排除,我看你之前吃這個吃得挺開心的,雞胸肉你之前也吃過,沒看出來不喜歡……所以是不愛吃西葫蘆?”
談葉聲眨了眨眼,心想還真讓程泛臨猜出來了。
看着談葉聲的表情,程泛臨确定下來,便饒有興致的繼續跟他說:“小談老師,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就不要讓我猜了好不好,雖然也很有趣,但顯得我對你關心不夠,我很心虛的。”
談葉聲聞言忍不住一樂:“你還能知道心虛兩個字怎麽寫?”
說着,談葉聲拆掉了筷子,準備吃飯了。
程泛臨趕在他動筷子之前又叫住了他:“不喜歡吃就別吃了,給我吧,我把我的胡蘿蔔分給你,反正都還沒有動過,這總不能算是我搶你東西吃吧?”
談葉聲輕啧了聲:“……怎麽不算,就是算,盒飯是我的,我不喜歡吃的菜也是我的,你別想搶。”
這話說出了口後,談葉聲就頓了一頓……他品了品,覺得自己這話的語氣怪怪的,不像是在嗆聲,反倒有點像是故意“無理取鬧”式的……打情罵俏。
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麽驚悚的四個字,吓得談葉聲趕緊吃了一口西葫蘆安神。更主要的是……他發現自己對程泛臨這個換菜的提議居然有點心動,但底線總是會一退再退的,談葉聲覺得自己和程泛臨之間不是能觸及底線的關系,所以這次的換菜提議決不能答應……雖然換個菜而已,好像也不算很觸及底線,但就是這麽個意思。
為了不給自己選擇的餘地,談葉聲選擇了以攻,趕緊把西葫蘆吃了算完。
見狀,程泛臨無奈失笑:“好了,你慢點,我又不會真跟你搶。”
談葉聲頓了頓,選擇不搭理這家夥。
直播間裏,不少觀衆也在邊吃飯邊看直播,看着這一幕紛紛表示:【對山海經夫夫的愛情故事更加好奇了怎麽辦!節目組什麽時候搞個強行分享相知相戀結婚過程的環節啊啊啊!!】
……
吃過午飯後,寧邀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今天剩下來的拍攝計劃,然後表示說要不大家午休半個小時吧。上午的拍攝很順利,給了接下來的拍攝游刃有餘的機會,本來有點緊張的時間也顯得充裕起來,不趕進度的前提下,午休恢複精力的時間還是有的。
反正他們現在待的這個大平層裏有不少置景,床和沙發這類的家具都能由着他們挑。
程泛臨就有點躍躍欲試的對談葉聲說:“回我們‘家’的卧室午休?”
也就是第一場戲時,談葉聲待的那個“房間”,戲裏确實是屬于他倆家中的卧室。
但都說了是戲裏面了,談葉聲對程泛臨這個提議敬謝不敏:“別入戲太深,程老師。”
程泛臨笑了下,又問:“那你打算去哪裏午休?”
談葉聲就朝“咖啡廳”方向走:“這裏的沙發不錯。”
剛好下午的第一場戲也是在咖啡廳拍,談葉聲在這邊的沙發座上坐下後,就幹脆趴到桌上閉上眼了。程泛臨跟着在他邊上坐下來,見狀輕笑了聲:“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午休這種事,比較像是中學生時代做的了。”
談葉聲原本是側面對着牆壁的,聞言忍不住換了個方向,側頭看向程泛臨:“程老師,都一把年紀了,就別提初中高中的事了吧。”
“為什麽不提,”程泛臨挑了下眉,“就是一把年紀了才要追憶往昔。談老師你要不要跟我分享一下你學生時代的故事?”
談葉聲聞言微微一笑:“要不我直接給你表演一段吧。”
程泛臨眨了下眼。
“我給你沉浸式表演一下,我中學生時代是怎麽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午休的。表演時長為……二十五分鐘。”談葉聲說完又嗯了一聲,然後再次閉上了眼。
程泛臨就忍俊不禁輕笑出聲,然後倒也沒再攪和談葉聲的午休。他微微往後靠到了沙發座的靠背上,盯着談葉聲的側臉看了會兒,然後才閉上了眼小憩。
整個平層空間裏也逐漸安靜下來,其他嘉賓們也各自找了地方休息。寧邀設置了鬧鐘,在半個小時後準時響了起來。午休結束後,大家又再次緊羅密布的投入了拍攝工作當中。
下午第一場戲,也就是今天整天的第五場戲,是宴溪已經從醫院做完檢查出來了,和際識一起到醫院外不遠處的咖啡廳等待檢查結果。
咖啡廳的其他客人和服務生這類的角色,仍然由其他嘉賓們出演。因為其他嘉賓一共就六個人,這麽多場景肯定會有重複以不同角色出場的情況,但這個短片拍攝就這麽個條件,他們也沒法請群演,所以這方面只能将就着。
“好了,各就位了啊。”寧邀看着監視器畫面,然後看向身邊的季殊明。因為上午負責打板的黎柚,在這場戲裏客串了咖啡廳客人,所以這場戲打板由季殊明來。被寧邀看了一眼後,季殊明提起精神來到鏡頭前喊了“A”。
鏡頭畫面內,方鏡出演的服務生将一杯檸檬水和一杯咖啡放到了桌上,然後對程泛臨和談葉聲微微颔首:“請慢用。”
看着程泛臨面前的咖啡,眉宇間難掩愁容的談葉聲故作輕松的玩笑:“老是這樣,就我一個人在咖啡廳裏喝檸檬水。”
說着,談葉聲端起了自己的檸檬水,可有可無的喝了兩口。
程泛臨便露出了無奈的輕笑:“雖然考慮到你身體的原因,醫生是不建議你喝咖啡這類東西,但好在你本身也不喜歡喝,嫌它苦……小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現在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
談葉聲手上頓了頓,然後他抿着唇放下了檸檬水,微微側身看向程泛臨,嘴唇微張,嗫嚅了下後又閉上了。程泛臨便用耐心等待的眼神溫和的看着他。
又過了小會兒,談葉聲才倒向程泛臨,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到他肩頸處,輕聲說:“我……做了個噩夢,際識……很可怕的噩夢。”
程泛臨擡手落到談葉聲背上,動作輕柔的順着安撫:“是夢到你的病惡化了嗎?”
“嗯……很嚴重,一點征兆都沒有。”談葉聲說着,表情更加愁慮悲傷起來,聲音也難掩的有點哽咽,“我們……我們約好了今天要在劇院門口見的,但是我……夢到,我剛到劇院門口,才看到你,就突然病發了,然後我就死了……你很難過,還哭得很醜。”
程泛臨有些怔然,不過出聲回應時還是溫柔平靜的:“只是做夢而已,小溪,你以前還跟我說過夢境都是相反的,是不是?”
“很真實。”談葉聲難受的強調,眼眶中也蓄起了眼淚。
程泛臨便扶起了談葉聲,捧着他的臉說:“我知道……能讓我們小溪這麽害怕,委屈到哭了的夢,太吓人了。”
程泛臨湊近,一個輕輕的吻就落到了談葉聲眼上,談葉聲下意識閉上眼,眼淚随即滑落出來。輕吻過後,程泛臨就退開了一點,然後用指腹去抹談葉聲臉上的淚水:“小溪,這麽多年檢查下來,遇到的醫生都說你的心髒病并不算特別嚴重,只要不刻意持續的劇烈運動,保證健康的生活習慣,定期檢查就好……這些年也确實如此,對不對?你的心髒情況一直很穩定,夢境雖然吓人,但再真實的夢也是假的,我們不會分開的,別怕。”
談葉聲眨了眨眼,原先不安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是一種釋然的放松。反正,等着檢查結果出來就好,如果有問題那就趕緊治,如果沒問題……那就坦然一些不要再焦慮。既然無法确定死亡是否仍會如約到來,那就當會來好了,做好跟這個世界告別的準備,讓他的愛人也……提前有點準備。
談葉聲的表情放松下來,他推開程泛臨,端起自己的檸檬水又喝了一口,然後輕松道:“說的也是,我居然被一個夢吓得這麽草木皆兵,還哭了……際識你趕緊忘掉,以後不許拿這件事笑話我!”
程泛臨就将糖包遞給談葉聲,笑道:“哪有草木皆兵,只要你覺得需要,那上醫院檢查就是應該的。不過……這件事這麽有趣,我以後肯定會經常拿出來跟你一塊兒回憶的。”
談葉聲就輕哼了聲,接過糖包撕開,然後往程泛臨面前的咖啡裏倒:“……每次都要我幫你加糖。”
……
下午第一場戲到這裏結束,聽到“Cut”之後,程泛臨反倒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被苦得表情都扭曲了下:“這真有加糖嗎,道具糖包是假的吧。”
談葉聲見狀一樂:“你喝它幹什麽?”
“嘗嘗讓你加了糖的咖啡是不是甜的啊。”程泛臨很坦蕩的回答,“結果好像是我想太多了,我對你的濾鏡還沒到能影響味覺,指苦為甜的地步。”
談葉聲聞言就挑了下眉,故意說:“那如果我非要你把這杯咖啡喝完呢?”
程泛臨頓了頓,只好表情悲壯的說:“那我也只有喝了,反正我為了你連番茄都肯吃……不過,你真的要我喝嗎?”
談葉聲被他這凄風苦雨的模樣逗笑了,站起身說:“別貧了,準備下一場戲吧。”
接下來這場,就是檢查結果出來後,宴溪和際識從咖啡廳離開,再次來到醫院聽醫生解釋檢查結果。沒什麽意外的,宴溪的身體情況并沒有任何惡化的跡象。他曾經在七夕傍晚經歷過的死亡,仿佛是一種命中注定。
宴溪不願意信命,但他也別無他法,畢竟他即将要面對的是一件他根本就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為什麽發生的事情。人的身體大概就是這麽難以捉摸,所以這世上才會有奇跡的發生。既然能有奇跡,那發生了無法解釋的死亡,或許也算不上多奇怪吧……他在死後能重生一天,其實也是奇跡了。宴溪安慰着自己,告別了認識兩年的醫生後,他拉着際識往外走。
——這場戲的最後一幕,就是談葉聲飾演的宴溪,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程泛臨飾演的際識,語調活潑的對他說:“我們回家。”
……
“好,大家收拾下東西,今天室內的戲都拍完了,接下來我們要到室外拍今天的最後一場戲了。”寧邀大聲說。
也就是在劇院門口,宴溪死在了際識面前的那場戲。
帶上自己的東西,一起搬拍攝的器材和工具,衆人離開了今天從早上起就一直待的這個大平層,上了車往室外拍攝場地的地點去。
車上,談葉聲拿出劇本翻看了下,然後偏過頭瞅了程泛臨一樣。
程泛臨有所感的也偏過頭來,對視上的同時他笑說:“怎麽?”
談葉聲沒回答他,又回過頭來繼續看劇本了。
他就是突然想到……程泛臨一直都是個嬉皮笑臉的德性,他還沒見這家夥哭過。
待會兒就能長見識了。
……
戶外的這場戲,節目組提前租下了一個場地,是浮島上廢棄許久不用的老劇院。雖然四周看上去有點荒敗了,但作為一個取景點來說還是夠了。
到了地方後,在節目組工作人員的幫忙下,他們把拍攝器材全都搬了下來,挑好了畫面角度做準備。程泛臨和談葉聲在這個過程中,繞着老劇院逛了逛,最後談葉聲走出了拍攝鏡頭的畫面範圍,程泛臨則是站定在老劇院門口沒動,方便寧邀他們那邊調整打光。
這場戲的開頭,是從先一步到了劇院、在門口等待宴溪的際識身上開始拍的。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之後,寧邀又簡單的跟談葉聲和程泛臨确定了下這場戲的演繹形式,再然後就是要等時間到傍晚了。現在其實已經快六點了,也算是傍晚時候了,但天色還不太合适。
就這樣又等了二十來分鐘,寧邀瞧着天色可以了,趕緊招呼所有人準備開機。其他六個嘉賓們這次都走進了鏡頭內,主要是在劇院附近當背景板行人,讓畫面不至于那麽空曠,等到談葉聲和程泛臨上演上生離死別的場面了,這些嘉賓們也需要适當做出一些路人反應。
“好,A!”
畫面拉近,程泛臨站在劇院門口,手上拿着今晚要看的話劇的票,眉眼溫潤的看着不遠處的行人道路,耐心等待着他的愛人。
談葉聲适時闖入鏡頭範圍內,同時寧邀指示季殊明調整角度和畫面大小,從程泛臨的方向看着談葉聲的身影,将人和光影和諧構圖。
——走近了些,看到際識的身影了,宴溪便雀躍的揮手喊他:“際識!”
際識也看到了宴溪,笑着往前走了過來。宴溪便加快了腳步要跟他彙合,但沒想到心髒處驟然生出絞痛,宴溪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心口仿佛被人抓住然後胡亂揉來揉去,宴溪疼到雙手攥緊、勉強撐地,想摸一摸自己的心髒處都擡不起手來。
際識被這一幕驚駭到,連忙大步跑過來蹲下扶住宴溪:“小溪!我打120,120……”
一手握着愛人的手,另一手匆忙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際識透過宴溪手上的力道都能領會到他到底有多疼,他們交握的那只手正好是際識之前拿着話劇票的那只,眼下兩張票都被攥的皺巴巴的。
際識顫着手撥出號碼的同時,又茫然的下意識對宴溪說:“先平躺下來,小溪……”
但宴溪太難受了,太疼了,這樣佝偻着坐靠在際識懷裏,才讓他覺得好受一些。這邊醫院的電話接通,際識用最快的速度說清了地址和宴溪的緊急情況,然後按着接線員的話将宴溪放平躺在地上。
際識就跪坐在宴溪身邊,只用手掌墊在宴溪頭下,怕硬邦邦的雨花石地面弄得宴溪更加難受。
“小溪……”際識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慌亂過了,宴溪上一次突然覺得不舒服然後進醫院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宴溪皺着臉,努力睜開眼看向際識,然後眼淚就克制不住的往外掉:“際……際識……疼……”
聽着宴溪虛弱又痛苦的話,際識更加慌亂和憤恨自己無能,他想要強行咽下哽咽,出聲時卻又實在無法自控:“別怕,救護車快到了,再忍忍,小溪……堅持一下,小溪,三分鐘就好了……不會有事,你很健康的……小溪你別閉眼,睜開眼看着我,小溪……待會兒要開演的話劇,你期待很久了是不是,我們還要看話劇呢小溪……”
際識不斷地喊着宴溪的名字,宴溪也很努力的睜着眼,心髒處的絞痛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扭曲,讓宴溪在痛苦之中又生出一種絕望來……明明,明明前兩天的檢查都沒有問題的,但現在,宴溪有一種自己可能逃不過這劫的預感了……
“際識……我,”宴溪努力的出聲,握着際識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更加用力,但與其說是自發的用力,不如說是痙攣下的自然反應,他張大了嘴呼吸,想要讓自己完整的說出話來,“我……我不怕……你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別哭。”
際識的眼淚接連落在宴溪的臉頰上,和宴溪自己的淚痕交錯在一起,宴溪意識也越加恍惚起來。救護車的警報聲好像越來越近了,宴溪對疼痛的感知也越來越弱,腦子裏混沌不堪。
看着宴溪的表情似乎趨向了平靜,際識的眼淚更加洶湧難止:“小溪……宴溪!你答應我會長命百歲的,宴溪……看着我,好不好,求求你……小溪!”
宴溪是想要睜開眼的,但他真的太倦了,手上的痙攣也停了,所有的痛苦好似都離他遠去了,宴溪還想跟際識說說話,但最終只是嘴唇嗫嚅了下,就徹底閉上了眼睛。
之前圍觀過來的路人們看着這極盡悲傷的一幕,有的人也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
程泛臨和談葉聲的演技足夠将鏡頭內外的所有人拉到同一個時空,直播間的觀衆們看着這一場戲,也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仿佛他們也進入到了這個老劇院前的小廣場上,看見了一對用情至深的戀人無助的別離——
【嗚嗚嗚為什麽要死啊編劇沒有心】
【我是來看戀綜的嗚嗚嗚!我是來嗑糖的為什麽讓我看到這麽難受的劇情,連完整的告別機會都不給小溪,編劇你還是去吃刀片吧嗚嗚嗚】
【死了一次還不夠,讓人重生到死亡當天再死一次,這是什麽絕世大砍刀哇嗚】
【山海經夫夫的演技真的好棒,這種戲演不好就很容易尬,但是他們倆演得讓我只想跑進鏡頭裏把宴溪晃醒啊啊啊不要死!不許死!】
【先天性心髒病,小心翼翼好不容易長這麽大,結果突然就死了,編劇你家到底在哪兒,我這裏有一罐子眼淚想要寄給你嗚嗚嗚】
【設定裏宴溪和際識還是孤兒吧,宴溪因為生病的原因被抛棄,際識因為父母去世後沒有親人而不得不被福利院收養,兩個人好不容易把日子過起來嗚嗚嗚】
【這只是演戲,這只是演戲……程老師談老師你們必須給我演個絕世甜劇來拯救我破碎的心!!!】
【明天白天的戲份都是甜的啦,雖然是糖中帶刀,但能看到床.戲哎!大家開心起來!然後一起迎接明天傍晚又要拍的生離死別劇情叭!】
【他們這樣子真的不會精神分裂嗎哈哈哈哈我沒有心我還能笑】
……
這場戲,在“宴溪”的死亡和“際識”的悲恸中落幕。
雖然是一場情緒起伏很大的戲,但仍然不妨礙談葉聲和程泛臨秒出戲,周遭其他演路人的嘉賓都還忙着傷感呢,談葉聲已經睜開眼抹掉臉上的眼淚,淡定的坐起身了。
看着程泛臨紅彤彤的雙眼和臉上的淚痕,談葉聲難免覺得有點新奇。被談葉聲用直白的目光打量着,程泛臨眨了下眼,然後滿不正經的揶揄開口:“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柔弱無助又可憐可愛,想親我一下聊以慰藉?”
談葉聲聞言:“……”
程泛臨這話裏的用詞,當真是把談葉聲給狠狠噎住了一下。
柔弱,無助,可憐,可愛……程泛臨是怎麽這麽坦蕩蕩說出口的?
輕嘆了聲,談葉聲擡手搭在程泛臨肩上,借力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他居高臨下俯視着還跪坐在地上的程泛臨,語氣一言難盡的回答:“下午咖啡廳那場戲裏的那杯咖啡,該讓你喝完的,死你算了。”
程泛臨就無辜的看向鏡頭,指指談葉聲說:“聽見沒,謀殺親夫。”
聞言,談葉聲被哽了一哽。
程泛臨過于不要臉,越來越嚣張放肆,談葉聲被他影響得腦子一熱,索性也厚着臉皮跟他裝“老夫老妻”,挑了下眉開口說:“你今晚繼續睡沙發,別想上.床。”
程泛臨聞言一愣,随即失笑不已。
談葉聲被他笑得不大樂意,輕啧了聲,幹脆挪開了目光。
然後就發現他和程泛臨當下還是在被圍觀……其他嘉賓們在剛剛的戲裏,為了演路人所以本來就跟他們倆離得近,這會兒也還沒有散開,畢竟戲裏劇情結束了一場,戲外又開始了真人秀,嘉賓們禮貌圍觀,看程泛臨和談葉聲打情罵俏,看得非常開心。
尤其是黎柚和方子禾,他倆在剛剛的戲裏被程泛臨和談葉聲的情緒感染得狂掉眼淚,外露得最明顯,這會兒也還沒有完全收住,所以表情一時間有些搞笑的滑稽……又還沉浸于剛剛戲中場景的悲傷,又帶着對程泛臨和談葉聲收放自如的演技的震驚嘆服,還有對他倆光明正大打情罵俏的佩服以及吃瓜的激動……反正就是很複雜。
這會兒和談葉聲對上了眼,黎柚跟方子禾這對小情侶連忙真誠的抱拳。
談葉聲:“……”
他總不能回以一個抱拳吧,只能笑笑然後當做無事發生。
“起來了,地上坐着很舒服嗎。”談葉聲索性又垂眼看向了程泛臨。
程泛臨這才悠悠哉哉的站起身:“我還當你不管我了呢。”
談葉聲:“……”
救命,他現在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所有人包括程泛臨都不大清醒,就他一個人遺世獨立人間清醒……別人就不說了,畢竟對外來說談葉聲和程泛臨這倆人現在确實是綁在一起的,但程泛臨這家夥是不是變化得太明顯了些啊!
談葉聲又想起來程泛臨跟他說的那句“我努力追到你”……他沒追過人,但追人是這樣子努力的嗎?程泛臨吃午飯的時候甚至說要跟他換菜,幫他吃掉他不喜歡的西葫蘆……
話說西葫蘆真不好吃,希望晚飯如果還是節目組提供的盒飯的話,千萬不要再有西葫蘆了。
談葉聲故意讓自己的思維發散開來,不再聚焦在程泛臨的言行舉止上。程泛臨必然是故意用一言一行來提高在他眼裏的存在感,談葉聲覺得自己不能被程泛臨牽着走,注意力淨落到和程泛臨有關的事上了,這算怎麽回事……
他可是拒絕了程泛臨的告白的。
談葉聲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