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幕降臨時刻,許悠悠踏入傳送陣。

她睜眼時耳邊響起雨點拍打紙傘的聲音,泥土的腥味順着濕氣鑽入她的鼻腔,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風刮得猛烈,她手上的紙傘被吹得只剩下傘柄。

夜間不能視物,她摸索着走了兩步差點被前面折斷的枝杈絆倒。轟鳴的雷聲在天空中炸開,一剎那的閃電仿佛要撕裂天空,閃過的光将四周照亮。

乍亮時刻,許悠悠借光看見了前面狼狽又倔強的人影,瞬間又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師兄!”

“裴栖寒!”

她自認為聲音洪亮蓋過雷聲,但裴栖寒全然當做沒聽見似的一直往前走,她快跑想要追上裴栖寒的腳步,一時心急撞上一顆樹,許悠悠痛得呲牙。

她貌似撞上了什麽尖銳的部分,頭暈地厲害,她捂住額頭在原地緩了緩,片刻後才恢複清明。

雷聲已經停了,雨勢仍舊不減,許悠悠抹開臉頰上的水珠,看見了頭頂隐隐的光團。

那東西讓她覺得異常親切,許悠悠伸手去碰,它卻從她的眼前飛過慢悠悠地往前,像是在給她指路一般。

許悠悠一瞬間便确定了那東西的來歷——又是從她身體裏分裂出去的光團,只是這一次它沒再化成許小悠,而是維持它原本的模樣。

光團飛過一段距離後停滞着,許悠悠在黑夜裏追着它的蹤跡泥濘跋涉,污水流膩,她腳底幾度打滑,好在她最終順利地找到了裴栖寒。

兩人相見時各自都狼狽不堪,即便他看她的眼神依然是冷的,但許悠悠高興地挽起了嘴角。

半是幸災樂禍,半是安心的笑意,總之她頭一次覺得這樣裴栖寒很真實,不像是雲端的一個冷血符號,而是和她一樣是會被風雨侵蝕的人。

“你怎麽在這?”裴栖寒問她。

許悠悠指着兩人頭頂上的光團道:“我是跟着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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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東西?”裴栖寒掃了一眼光團道。

“嗯,算是。”見裴栖寒轉身要走,許悠悠忙得拉住他的一角衣袖,也不管他的潔癖,反正兩人都被雨水泥土弄得很髒,既然他都不介意身上的髒污,那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師兄,雨大不見路,要不你跟我先回客棧吧。”

裴栖寒抽回自己的手,俨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他走一步許悠悠便根跟在他身後追一步。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師兄你能不能理理我?”許悠悠沒有辦法,繞到他身前攔住裴栖寒的去路,“師兄停下來吧,現在趕路很危險,師父讓我跟着你,我不能不管你的。”

“算我求你行不行?”她低聲哀求,暗夜大雨,連眼眸睜開都難。

光團越來越弱,面前女孩堅毅的模樣算不是作假,裴栖寒持劍後背的手越握越緊,他皺眉思量着她的話,也許她說得不錯,身上的疼痛提醒他,他已不再适合趕路。

暴雨久久不歇,若再往前,得不償失。

“回客棧,”裴栖寒沉下聲道:“只你?”

裴栖寒頭一次在她面前軟下态度,許悠悠大喜過望用力點頭,“嗯,我們回客棧。我身上的追蹤陣應該沒有消失,等回客棧後我們換身衣服好好休息,明日再趕路也不遲。”

她才準備結印重啓陣法,忽地被裴栖寒打斷,他神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語氣更顯犀利,“追蹤陣?客棧裏不止你是麽?”

“除我之外是還有其餘師兄,但……”

她話還沒說完,裴栖寒便頭也不回繞開她繼續往前走,許悠悠懊惱自己說錯了話,追上裴栖寒道:“師兄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其他客棧,但陣法只能先将我們送回那裏,我知道你們之間可能有誤會,我不會讓你和他們獨自呆在一塊的。”

也許裴栖寒那時不肯和衆人一塊降落也是這個原因。

“你倒是善解人意。”裴栖寒嘲諷道。

自從提到其餘同門,裴栖寒與她之間無形中像隔了一堵牆,兩人永遠也無法靠近。

“追蹤陣整個銅臨山只有邵雲程會,你和他是什麽關系?”裴栖寒定睛盯着她,邵雲程從不輕易教人這些,如此只能說明他們關系匪淺。

他腦中不自覺閃過那日後山所見所聞,在當下情景愈發顯得火上澆油。

驚鲵劍明白主人的心意在他手中嗚鳴震顫,黑暗雨夜使殺意越發彌漫可怖。

許悠悠後退一步,半響說不出話,她終于看明白了那牆是什麽——警戒,防備,厭惡,殺意。

他覺得她是敵對陣營的人,是邵雲程的人,他不信任她。更甚者因為她的刻意接近,他想要她死的心從來沒變過。

許悠悠觸上自己的玲珑镯,內心絲毫不懼。無論如何他也殺不了她,只要她不死,她就硬要挨着裴栖寒,看他能怎麽辦。

當然,這某種程度上是她的氣話。

現在問題擺在她的眼前,裴栖寒問她與邵雲程是什麽關系,如此直白尖銳的話,他這是在給她選擇麽?

許悠悠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天真地可笑,他們兩撥人估計永遠也無法和解。

路分兩條,現在她站在中間。

她若立馬抛下邵雲程他們向裴栖寒投誠不仁不義先且不說,倘若這只是裴栖寒的試探,她現下有了如此卑劣的行徑,那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得到旁人的信任。再者邵雲程郭焦等人曾經當衆為她說過話,她心存感激更不可能當下就背刺朋友。

謊言也許聽着漂亮但并不可靠,許悠悠如實回答道:“他只是我的師兄,因為我着急來找你所以邵師兄才教我追蹤陣的。”

說着,許悠悠看着自己手背上陣法的印紋漸漸消失,她擡頭看向裴栖寒眼裏有一絲無奈,“追蹤陣的時效已過,師兄我們回不去了。”

“是你回不去了。”裴栖寒糾正她的話。

許悠悠被噎一下,剛想回嘴,複又看見他狼狽的模樣,于是便不想弄得眼前炸毛,而是乖乖地給他順毛,“是是是,師兄說得是,我回不去了,所以只能和你在一起喽!”

裴栖寒下意識鎖眉,輕斥,“胡言亂語。”

“嗯呢!”許悠悠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谄媚道,“師兄說得都對!”

裴栖寒:“……”

作者有話說:

悠悠:啊對對對,師兄說得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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