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卷三·27

既然這樣，那我又有什麽好顧忌的呢？神音輕舒一口氣。

“我八歲之後昏迷過三年,你是知道的吧,”神音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柳的神色，繼續說,“但是我感覺自己并沒有昏迷，我是有意識的。我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再次被一個女人生下來，”拉着柳的手,覆上自己帶着眼罩的右眼，“有人說過。我的右眼是絕望的深淵,痛苦的斷崖。那個生下我的女人，她很害怕我,她要殺我，因為家族裏的人都說像我這樣的眼睛的人是妖怪，她就要殺我——她拿着刀，先是刺進我的眼睛裏，我好害怕——我努力想醒過來，可是我怎麽都醒不過來——她是我的母親，她怎麽能殺我？！”

“冷靜點，神音！”柳将像是在懸崖上奔跑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的神音摟緊，心中刺痛，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麽？難怪神音對右眼這麽緊張，連母親都想要殺掉的孩子，究竟是怎樣的痛苦和悲傷……

神音平複了一下情緒，雖然不是完全的事實，但是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冷笑了一聲，“但是她沒有殺成我，因為家族裏的族長來了，我一開始以為他是來救我的，但是我錯了。他把我關起來，在一個只有小窗口的單獨的暗室裏，他們把那裏稱之為【高塔】。我每天都好害怕，一開始是害怕自己什麽時候會被殺掉。後來，我不怕死了，我活着有什麽意義？寂寞，孤獨，寂寞，孤獨。什麽都沒有，除了黑暗什麽都沒有，沒有人跟我講話，甚至連老鼠都沒有一只，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第一次逃出去了，才知道外面的天原來是藍色的，雲是白色的。我都沒有心情欣賞，我只是想要快點快點離那個【高塔】遠一點，再遠一點。我向一個姐姐問路，她指着我的眼睛，半晌也不說話，然後尖叫着跑掉……”

“呵呵，我當時不懂，她掉在地上的化妝鏡我看到了，我看到自己的眼睛——原來是那樣的眼睛啊。”

“抱歉，蓮二。現在的我，還沒有那種覺悟，讓你們看我的右眼的覺悟。我不願意失去你們。不是因為我不相信你們，而是我知道，我的右眼究竟有多可怕。”從來到這個世界，一開始爸爸媽媽和小也并沒有對自己的眼睛有什麽害怕等等的負面情緒，自己以為，那個右眼的噩夢，已經離他而去……但是，不是這樣啊。

沉溺在快樂喜悅的神音，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那些醫生、護士總是不敢看他的右眼……發現這點之後，神音隐隐約約感覺到，那個噩夢就要回來了。

我不要爸爸媽媽他們讨厭我。這樣想着的神音，閉上了右眼。

果然，八歲的那一次綁架案，讓神音知道，恐怖的右眼，沒有消失。

醒來後，便再也不曾在人前睜開過右眼。盡管，王之白瞳的作用非比尋常，神音也很少再用。

所以，他不确定，現在睜開右眼，同伴們……

“我明白了。”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頭一種苦澀的滋味慢慢蔓延開來，雖然神音的意思說是夢，但是言語中的這份悲傷，眼裏的沉痛不是假的。神音，你究竟一個人懷揣着這樣悲傷的事，一個人背負這樣的痛苦，一個人承受這樣的恐懼撐過了多少時間？

抱緊了神音，“不要再害怕了，因為現在，至少你還有我。”說完這句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合适，“還有我們，不是嗎？我有這樣的覺悟，什麽時候都可以。”

神音知道他說的是右眼的事，但是神音沒有正面回答，“我知道，我現在是多麽幸運，有愛我的媽媽，寵我的爸爸，護着我的小也，珍視我的朋友，信任我的夥伴。現在這樣，真的好幸福。”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該有多好……但是右眼，始終是一個隐形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像今天一樣弄的他們措手不及……自己的身體，也不如報告書上所言的那麽樂觀……

但是，蓮二，真的，謝謝你。

原來說出來真的會變得很輕松……

外面的人也是一個個全部捏緊了拳頭：神音，原來你……不管怎樣，我們始終都會是你的朋友。

“蓮二，我知道我很任性，上午也說了很過分的話，你原諒我好嗎？”神音心情輕松了很多，自然也記起了自己的本來目的，臉上有些泛紅，本來就是求原諒來的，反而讓蓮二替自己分擔了這樣的煩惱。

“神音，其實我生氣的不是這個。”弄清了症結，柳的心情也稍微放晴，心結，是經過很長的時間形成的，所以當然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被解開的。“我生氣的是，你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就算不想讓我看見，也可以一開始就換赤也為你處理。要是真的傷到了，怎麽辦才好？”

神音有些郝然，低了頭不敢看柳，蓮二這麽為自己着想，自己卻……

“而且，”柳擡起神音的頭，使神音看見自己眸中的鄭重和決心，“赤也看過你的眼睛，他沒有害怕你疏遠你，我也不會。我也能做的到。不管你是神還是魔，我知道你是神音就好了。只要你是神音，我就永遠會這麽珍惜你。”

神音愣住了，心裏像是被軟軟綿綿的海綿包裹着，溫暖的感覺不斷從心底傳來，鼻子卻是一陣發酸，眼前開始模糊，只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柳栗色眼睛中暗含的柔軟波濤裏，慌忙的閉上了眼睛，不想讓感動的淚水流下。男孩子這樣愛哭，是長不成男子漢的。

柳慢慢靠近神音，看到神音慌亂的閉上眼，柳有些失神，卻不自覺扶住了神音的頭，緩緩将頭靠近神音……

“哦~柳，神音，你們兩個原來躲在這裏啊，害我好找！”仁王急急的推開門，瞥了一眼柳，剛才他準備做什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沖出來，心中總覺得有一種不快的感情萦繞，讓仁王的眉頭緊緊皺起，拉了神音道，“我想到了一個新招式，希望神音陪我練練。”

“诶？哦。”神音被仁王拖得一個踉跄，疑惑了一下為什麽偏偏找自己練球之後，心裏很快高興起來。因為被需要的感覺，真的很好。急忙加快步伐，匆匆跟上了仁王的腳步。

幸村也只是心下一驚，不只是自己和柳，仁王他難道也……

不過，幸村微微笑了一笑，神音，他有自信不會讓他成為立海三連霸的障礙。看了一眼柳，不管是你，或是仁王，我都不會讓你們有機會的。摸了摸下巴思索，不過神音那只小貓好像不太懂這些呢，是不是該跟他們約定一下，免得吓壞了小貓到時候就會變得無比麻煩，就有的自己頭痛的了。

“那個，”麻煩解決了，神音的心情頗好，看着前面疾走的仁王，有些疑惑，仁王怎麽了嗎？手被抓的有些痛，“不是去練球嗎？”為什麽仁王你拉着我不去球場，反而去了球場旁的樹林……

“嗯。突然有些話想跟你說。”仁王被神音的問題喚回了神智，不禁心中一緊：這種被陌生的情緒左右的行動的感覺并不好，讓仁王覺得很危險，自己是被稱為欺詐師的人，最重要的情緒就是冷靜，随時随刻都需要理智的分析，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問出來，“剛才，你們……”想做什麽？為什麽，他看見柳想要吻神音？他們都是男孩子不是嗎？！更重要的是，心中那種奇怪的不快和……妒忌？

“你看見了？”神音問的有些猶豫，又頗為不好意思的一笑，這麽丢臉的一幕居然被仁王看見了，他會說他是太高興了不知所措的閉上眼睛了嗎！還有一種不敢直視柳的感覺……

“你和柳……”是那種關系嗎？

“嗯。”看着一臉糾結與各種奇怪的表情參雜在一起的仁王，點了點頭，仁王真是好人，還為我和柳擔心呢！不過已經不用擔心和糾結了，我和蓮二已經和好了。

“是這樣啊……呵呵……”仁王剛說完，這天仿佛就是映着他的心情般，便是一個驚雷，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的神音，仁王雖然心裏難受，但還是脫了外套罩在神音頭上，彎着腰護着神音回部活室了。

“啊，仁王，來得正好。”幸村在門口候着，看見仁王護着神音來了，非常自然的拉過神音到身前到處摸了摸，感覺到神音的衣服還算是幹爽之後，松了一口氣道，“還好沒淋濕。下雨了，部活也就不進行了，大家都回去吧。”轉向神音，語氣帶些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懊惱，“帶傘了沒？”

神音急忙點點頭，擡頭看了看天，本來才五點，可是天已經黑的跟油墨差不多了。密雨如林，神音皺了皺眉，“不過雨還是太大了一點。”

幸村看了看明顯有些失魂落魄的仁王，本來還想趁着這個機會跟他談談，看樣子是不行了吧。又看了看一臉對這個毫無察覺、只是苦着臉對天氣很煩惱的神音，看來仁王好像是誤會什麽了吧。不過他可不準備點醒他，誰會傻到給潛在敵人點燈指路？

神音也由于各種原因沒有注意到仁王的失落，就算注意到也不會知道那個讓仁王這樣的罪魁禍首是自己，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未接電話。心中很是擔心……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神音往幸村的方向靠了靠，雷雨夜，總是會讓神音想到被囚禁在高塔的日子：孤獨、寂寞、空虛以及寒冷。

幸村本是抱着雙臂站立，感覺到神音的碰着自己手背的胳膊格外的冷，不禁伸手摟過神音，自己的外套，順手就披在神音肩上，蹲下替神音攏了攏，卻意外的發現神音眼裏小小的恐懼……

幸村輕輕喟嘆一聲，将神音的頭按向自己胸口，低下頭動了動唇貼着神音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卻被淹沒在洶湧而來的雷聲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大人堅定日更了，【淚眼】，你們就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