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都不相信,“大人有所不知,我老家過端午的習俗,便是當天要穿三件外衣,以…以…以圖個好彩頭!對!就是個好彩頭!”
“呵呵。”
眼前人明顯不信,呵呵笑得真的是呵呵,和唐雲芽假笑有得一拼。
“呵呵…”
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唐雲芽頹然垂頭,哭喪着臉,心裏面覺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就算不是來賣衣服,那也是來賣勺子的。”
見唐雲芽編那麽假的瞎話,安雲沉也不追究,下定決心也要拆了他倆的李安寧從雲芽背後抽出她別在身後的勺子。
真正目的眼瞅着快要被拆穿,唐雲芽莫名有種紅杏出牆被自家夫君當場逮個正着的錯覺。
“烈婦”為了守貞潔,上去就搶,李安寧那肚子堪比安府主院的床,小烈婦剛碰到一點立刻反彈了開。
李安寧臉抖了抖肉,他舉着勺子,笑得賊賤兮兮,“剛本小爺一出宮門就見到這妮子舉着勺子,而且…”
大勺子點着臉色各異;多為對安雲沉愛慕,對李安寧懼怕,對唐雲芽嫉妒的圍觀吃瓜群衆。
李安寧揚眉,“安首輔不然可以問問這一圈人,這丫頭是不是賣完衣服就打算賣了這個大勺子!”
一個頭倆個大,目的沒被揭穿但還是被李安寧亂添了層雪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雲芽內心徹底崩潰。
此刻她只覺得人生昏暗,看不到人生未來,總結為一句話就是
—“人間不值得!”
“是嗎?”
這種被人當場打臉的事情他安雲沉就從來沒幹過,當然今天也不打算嘗一嘗。
一句“是嗎?”掀起一陣寒風,激得大街上刮起冷意。
被冷到的小姐丫頭們齊齊搖頭,堅決地表示是李小侯爺胡說八道,那為姑娘絕對沒有一個一個問自己要不要她手上的衣服。
氣急敗壞李安寧,指着那群小姐,“你們…你們…”罵不出來狠話。
輕而易舉化開李安寧的蠻力,安雲沉把嶄新的大勺子在手掌心轉了個圈。
“那唐姑娘要不要說一說,你出來接我,還把我家湯勺帶出來作甚。”
“這可不是安府的湯勺。”
話可以亂說,她可以亂罵,但是這個大勺子斷不是誰都能認得。“這勺子是我爺爺留給我的。”
“可是我安府明明也有一個。”
手中勺子是鐵裏面灌了銀,要是沒記錯…
将勺子把柄對着自己,安雲沉拉遠眯眼看了看,一個“安”字。
他把勺子扔給了唐雲芽,“既然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快走罷,今晚上咱們一起去牧青那喝酒,共度佳節。”
“嗯?”
接到勺子,唐雲芽可有些愁,心裏害怕聽安大人說話也說不全。
現在走可不行,安大人李侯爺這等大官散朝可以走的快,自己夫君那些小官說不定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裏等着比自己官位高的人都走完再出來。
今日一別,想再找機會尋得自己夫君,就關乎她有生之年能不能嫁出去的問題了。
“怎麽?”
見雲芽不想走,安雲沉眯着眼睛,有些不爽,“還真想在這大門口蹲着過節不成?”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算了算了,等日後再找機會,最起碼保住性命才能找夫君,不然連命都沒有,哪裏還有機會說什麽歡歡喜喜小日子。
狠狠沖着李安寧背影跺了跺腳,唐雲芽今天可是恨死李安寧這個倒黴蛋了。不論手金玉堂還是香四方,但凡遇到這個小侯爺,她就一定沒好事。
低着腦袋舛舛跟着安雲沉,心裏面真的是再滴血。皮毛焉比骨血,怎麽痛于唐雲芽都是深入骨髓的痛。
比唐雲芽先一步到了馬車旁,看身後唐雲芽慢慢吞吞,留戀不想上車,安雲沉蹙眉,轉身踏步直接将她攬腰抱起。
這雖然是官門外,但好歹也是大街上,全長安官家子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竟然當家抱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
唐雲芽被安雲沉放到了馬車上,安雲沉拍拍她,很是自然,“快往裏面走,別耽誤了時辰。”
唐雲芽臉轟然紅成了豬肝色,安雲沉竟然拍…竟然拍…
“啪!”
又是一巴掌,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雲芽總覺得安大人還捏了幾下。
她趕忙往馬車裏面爬,生怕再晚一步,又被安大人占了便宜。
吃了小豆腐的安雲沉總算了消了氣,說這妮子今日特地來接他或者專門來賣玩意的說辭他肯定是不信。
那日聽下人說她打聽今日端午朝聖的事情,想想最近,也無非是妮子找夫君。
夫君?
安雲沉笑得胸有成竹,搖了搖頭,踩着方凳上了馬車。
再一次被唐雲芽安雲沉一起撂到一旁的李安寧,擡腳踢翻了身旁空着的椅子。
“大爺的!”
圓眼睛的怒火夾着怨艾,到真的是厭煩的極,把踢翻椅子徹底踩了個稀碎,李小侯爺氣得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biubiubiu!大家多多評論~給大家發大紅包~
☆、安府需要女主人
馬車內也放着冰盆, 不同于安府堂內的那個,這個更小巧精致。
可是就算馬車內清涼如秋,也抵不住身上套了四件衣服來得熱氣, 蒸得唐雲芽臉上的脂粉混着汗往脖子裏流。
“怎麽樣,渭城習俗來長安也管用罷。”
安雲沉喝着青梅湯, 他喜酸, 喜涼;一點熱也受不住, 所以不論到哪,管家都會備着冰盆和梅子湯。
最裏面的布衣本就悶熱, 外面再裹着三層錦衣,往那一坐,堪比冬日裏塞滿炭的小火爐。
安雲沉小氣還愛锱铢必報,要是知道自己方前是編瞎話诓他…
笑得真誠, 唐雲芽一眼一板, 點頭如搗蒜,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
安雲沉鳳眼高挑, 他早就把一身铠甲脫下扔到角落,穿着個裏衣靠在車壁上,慵懶随意, 十分憊懶。
“那記得祈福時候多加一句,小賊偷安府東西往外賣的時候,記得給安府留個勺子做飯吃。”
“好的好的。”
安大人說啥,唐雲芽都說好, 等片刻寂靜,車轱辘壓過石子,颠簸了下,唐雲芽終于琢磨出味來。
她急忙擡頭看向安雲沉辯解,“大人,那勺子…”
眼前的人閉着眼睛靠在車壁上,濃密的睫毛散在眼下成了扇形,白玉瓷肌,像極了畫中仙子。
呼吸平穩,倒是睡的很熟。
雲芽吞下了要說的後半句話,又喊了幾聲,“安大人,大人?”
見安雲沉當真是睡着了,她松了口氣,這才敢把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一件一件脫下來放到一旁。
抹了把面上汗,一個挺身撲到冰盆上,像脫水的魚終于見到了水。
唐雲芽拉着衣服前襟抖落,“還是涼快些舒服。”
“真是個黑心的。”
想她見到安雲沉第一面,看他面上如此憔悴,還多餘擔心這些天沒回府安大人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沒想到安首輔不領自己好意,還戲耍自己。
唐雲芽一想到這,就覺得憋屈。
側眼偷瞄了下安雲沉,見他連睡着的姿勢都沒變,唐雲芽想了半天可以出惡氣的法子。
最後卻選擇,只是對着那張俊俏的臉做了鬼臉。
車壁比起床來說總歸太硬,安雲沉睡得不舒服,伴着馬車時不時颠簸,總是頻頻蹙眉頭。
唐雲芽收起鬼臉,自言自語,“只是我仇将恩報,見你願意收留我份上才做的。”
馬車廂頂矮,沒辦法站起來,她幹脆就爬到安雲沉旁邊。
睡着的安大人無害。比起他平日裏高貴如嫡仙,冷漠如鬼魅的樣子,現在的安雲沉更像是一個活在世上的普通人,也會生老病死。
把安雲沉的腦袋輕輕放到自己肩膀上,好聞的檀香氣将自己包圍的剎那,唐雲芽就後悔了。
再怎樣同情他人,她自己個也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怎麽能光天白日下平白讓陌生男人靠在自己肩頭入睡。
理智占了□□上風,唐雲芽掰開安雲沉腦袋想着自己還是少管閑事的好。
人還沒從軟墊上擡起來,忽然,她只感覺天旋地轉,有個身影直直朝着自己壓了下去。
等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安大人死死困住,動彈不得。
安雲沉将唐雲芽牢牢護在懷裏,鼻尖蹭着唐雲芽臉頰兩邊肉。
馬車內的冰盆被踢了翻,冰塊布子和盆子都掉落在了馬車外,鐵皮撞着地面,“叮鈴咣啷”的響。
唐雲芽想掙紮坐起,卻聽見安大人低聲呢喃,“我這幾天并未睡好,若要真是心好,就讓我抱着睡一會。”
溫熱的氣息噴到自己的後脖頸,唐雲芽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想偏頭看看安雲沉。
“別動。”
安大人仰了仰腦袋,唇角無意間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皮膚,感受到懷間人的僵硬,安雲沉心情好。
“你要是現在看過來,我可能會睡不好。你若要真想看,過會我讓你看個夠可好?”
一句話撩撥得唐雲芽更加僵直的像個木頭。她都不敢亂動,生怕半夢半醒間的安首輔誤認為自己對他有什麽不可言語的歹意,鬧出來誤會。
耳邊呼吸逐漸平穩,唐雲芽也慢慢放松下來,耐不住心性,微微偏過臉,看着與自己僅隔一紙距離的安雲沉。
爺爺曾說,有人能與之相濡以沫,在最疲乏的時候想着你,念着你,那便是能将自己後半生所托付之分。
那麽,現在這樣。
唐雲芽眼裏帶着期許,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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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佳節,長安白日裏舉辦的賽龍舟,喂江蝦等節目,唐雲芽統統都沒有看到。
她在馬車上迷迷糊糊睡着,等起來,已經是了大下午。安雲沉早就說好晚上要帶她一并去李牧陽府山吃端午宴。
所以下午一起來雲芽又是梳洗沐浴,又是打扮。
是連邁出安大人院子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安雲沉也喜歡她早上的小卷毛,這一次還特地叫人把她後面的頭發卷了卷。
唐雲芽指頭卷着發,笑得歡喜。
銀霓紅細雲錦廣袖裙,細如發絲的金銀絲線繡着花溪海棠,腰間袖口則是由大小不一的珍珠點綴成了萬千翟雀。紫羅長擺,動若天成。
大祁未出嫁的女子不盤頭,唐雲芽只一個雲髻,發間是海棠玉釵,眉間一海棠花佃。
被安大人養得好又不曾常對鏡花黃,皮膚好又較為白皙,這麽一打扮,怎麽說帶出去也丢不了安雲沉的人。
安雲沉的衣服和唐雲芽是一對,都是玄色做底,金絲銀線為主做溪雲紋。
怪不得人常說一覺睡的好,可補不眠幾夜的虧欠。
唐雲芽看着鏡中人,手指上的頭發散到了肩上,她傻了眼。
要死了!這般人物,說是妖幻成了人,她也信。
安雲沉眼下烏黑淡了,胡渣也被刮了個幹淨,他墨色長發用羽冠束成了馬尾,發絲傾數垂下至肩。或是為了與唐雲芽妝容相配,唇上點了绛色,眼斂上也有了殷色。
眉眼冷淡,紅唇绛斂,玄衣曳地,恍若不經人世的妖仙。
“嗯?”
安雲沉偏頭,眼裏不解,“怎麽這般看我?”
這才知道是自己發了癡,唐雲芽想起了下午在馬車時,二人相擁而眠的親近,臉上灼熱垂下眼。
“沒…沒什麽…”
縱然了然,安雲沉面上也是糊塗。他撤了正幫唐雲芽整理頭上釵玉的丫鬟,自己走上了前。
銅鏡不真切,可是這張臉怎麽樣的打扮都可以順了自己的心。從什麽開始的,看不慣的一點點,就都成了能遷就和歡喜的源頭。
覺得自己也是被妖精迷了心竅,就是這妖精可牧陽念念不忘的那位,不大一樣。
“大人。”
唐雲芽定定心神,好奇地眨巴眨眼。
“嗯。”
纖細的手指摸着妝臺上的的釵佩,拿起一根紅玉珠翠他拿到手上,轉了個圈。
這東西他熟,府上的珠寶不多,這玉還是他從前帶過的,不知是誰這麽有眼色,竟然把他從漠北帶來的玉釵也拿過來。
也罷。
将玉釵插在海棠邊上,雲芽今日穿的過于豔麗,如果只是一株海棠有些壓不住今日的服飾。
“玉棠紅玉,皎皎佳人。”
指尖碰着了發間,安雲沉佩戴的小心,也靠得近。
呼吸聲在耳邊淺淺萦回,唐雲芽捏緊裙擺,耳朵尖冒紅。
這安大人消失了半個月,怎麽重歸後像是變了個人,對自己越來越輕浮!
該不會…該不會安大人被人替了包,這是想拉攏自己想在她這套什麽消息呢。
“好了。”
還沒等她再想陰謀論,被身後人打了斷,唐雲芽“哦哦”擡頭。
安大人不愧是安大人,眼光果然夠毒辣。
鏡子裏的人要是方前還帶着些清秀小家感覺,那麽現在卻多了豔麗,和身後的安雲沉擱到一起,真有那麽幾分禍水夫婦的樣子。
“我還不知,自己竟能這麽好看。”
唐雲芽喃喃,不小心就說了自己的心裏話,“就是沒安大人那麽好看,但也是很好看。”
安雲沉揚眉,這是什麽話。
牧青小王爺設宴于府中,雖說是為家宴,但是皇親貴族一個不落,說不定宮裏的那位也要光臨,自己雖然得陛下器重,但也不是皇親國戚,晚到可不好。
拍拍對着鏡子巴不得多看幾眼自己的唐雲芽,安雲沉覺得這丫頭平日看上去不愛收拾,但是對妝容之事上心得也不比別人少。
“走吧,小王爺還等着,說不定今晚你還能看到熟悉的人。”
唐雲芽聞言,忙起身,她欣喜不已,“難不成是我師傅帶着師伯回來啦!”
安雲沉勾唇,“對…”
唐雲芽握着安雲沉手臂的爪子漸漸收緊。
怪不得他喜歡這丫頭,這幅表情怎麽看怎麽像,自己在草原時候養的那頭小狼,見到他手中有肉骨頭的模樣。
擺弄了下唐雲芽墜着的珍珠耳佩,安雲沉将她的手從自己臂上拿下放到了手心裏。
只顧詢問師傅的事情,被安雲沉攥着手唐雲芽也覺無大怪,她小跑着跟上安大人的腳步,“大人,大人,是不是啊,是不是師傅回來啦?”
“想多了你,雖然前輩跟的是官家隊伍,可是從長安到嶺南少說也有兩月。”捏捏唐雲芽的臉蛋,“怎麽可能這麽快又轉回來。”
“可是為什麽師傅沒有給我寄信呢?”
“路途勞累,你多理解。若要真想念,我日後陪你一起去。”
倆人說着走着,五年間不論什麽時候都冷清寂靜的首輔府,終于在這個端午佳節,熱鬧了起來。
老管家喟嘆:“得備些女主子在府中需要的東西了。對了!還得去買些燈籠,挂着漂亮,夫人見了也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雲芽其實喜歡安雲沉,看對比就可以看出來啊~明天湊千字收,斷一天~8號6000字~
☆、赴宴
牧青小王爺王府離安府并不遠, 朝中各宗親的府邸離得都近,外姓的獨安雲沉一家,可見陽帝對安雲沉的寵信。
唐雲芽手指頭碾着手指頭, 緊張的在凳子上扭來扭去。
赴宴的馬車與去接送安雲沉的馬車不是同一個,這一架更為寬敞華麗。
金絲布子墊着棉花絮, 鋪在馬車的杉木上, 坐着夠綿軟;但是金絲材質硬, 雲芽身上的衣服材質薄,亂動的話金絲容易勾着她的衣袍, 造成脫絲。
“少說話多吃飯就好,不必拘謹。”
坐在對面的安雲沉神色自若,半閉着眼對着唐雲芽安撫,“就算失态也無妨, 安府的人不是誰都能動得了的。”
安府的人?
唐雲芽想了想自己與安府的聯系, 她拍拍腦門, “對哦,再怎麽說, 我也是大理寺的主卿的副手,也是官差。”
找到了這次來牧青王爺府上吃宴的緣由,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但又覺得其中不對, 王爺府又沒有案子發生,叫她這個大理寺主卿副手幹嘛?
“大人。”雲芽嚴肅,看着安雲沉瞎猜測,“是不是今晚上牧青王爺府有大案子要查, 您才帶上了我啊?”
安雲沉睜開眼睛,見坐在自己對面的丫頭一臉正經,好氣又好笑;可一想到今天自己赴端午宴下的真正目的,确實也不算是個小事。
“今晚上于我而言,你的重要性确實大。”
唐雲芽耷拉下肩膀,百般不願,“大人我膽子小,遇到事情容易慌神,大人不如帶墨染大人來,還能幫得上大人的忙。”
“這還用你說。”
奏樂聲觥籌交錯,談笑聲越來越近,安雲沉揭開自己身後的車簾,朝着窗外看去。
宅子門口還未到,束燈的卻早早照亮通往李牧青府宅大門的路。有三三兩兩穿着宮府的小孩拿着煙火沿着路跑着玩耍,身後跟着一大串子嬷嬷丫鬟護着。
見安雲沉看得專注,覺得可能外面正在下刀子的唐雲芽也想探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才讓安大人竟然能這般上心。
卻聽見安雲沉冷了聲音繼續說道。
“墨染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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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和安府一樣氣派,只不過李牧青年紀尚幼,陽帝覺得還是個孩子不宜鋪張,所以一些個雕欄小景致沒有安府的那麽精致用心。
李牧青還未娶正妃,家裏面只有兩個通房和一個側妃。
今日家中設宴,他站在門口身後站着一幹妻妾,身旁并沒有他人。
安雲沉下了馬車,在李牧青驚異的眼神中把唐雲芽也扶下了馬車,這才攜和自己一看便是同款而制的衣袍朝着牧青小王爺走去。
兩人玄衣金絲,眉目想象。雖然一個氣場十足,生人勿近;一個畏畏縮縮,怯手怯腳。
可是正因為如此,這倆人站在一起,才能把彼此過于偏激的氣場有了中和。
但是李牧青可不信這等怯懦的女人會有安雲沉有着什麽關系。
他走上前拱手,“安首輔。”
“小王爺。”安雲沉笑着回了個禮。
李牧青旁邊沒人,但安雲沉旁邊還站了一個。唐雲芽這輩子見過公主,見過侯爺,見過首輔,但還沒見過王爺。
她想着再怎樣,行禮總歸沒。塌下腰,雲芽垂着腦袋,“王…”
“安大人,本王這就等着你了。以往叫你來我府上你都走得快,今日為何這麽慢,快快,家兄還在裏面等你呢。”
無視掉安雲沉旁邊的女子,李牧青正眼都不看他,對着安大人笑意盈盈,朝着府門裏伸長了手,“咱們三兄弟,今晚一定不醉不歸。”
“王爺說笑了,安某只是為人臣子,哪敢和王爺稱兄道弟。”
安雲沉謙恭,還想回頭去拉唐雲芽一起。
卻沒成想,瞧到自己動作的李牧青忽然對着站在門口招呼其他客人的女子沉聲,“沒看到跟着安大人的女官還站在門口嗎?還不快去領進府好生招待。”
安雲沉笑容頓了一瞬,轉而收回了手,和李牧青謙讓,“那王爺先請。”
見拉自己來的安雲沉和小王爺扭頭就走,唐雲芽着急的在原地跺腳妄想引起安雲沉注意。
“官家。”
一聲酥軟帶着些尖細的“官家”讓唐雲芽想起來自己今個可是以大理寺官差的身份來赴宴,斷不能丢了大理寺的人。
停下亂跺地的腳,她遮掩着咳了兩聲朝着來着看去。
心中訝異,暗自感嘆天下竟然還有這般美貌之人。
牧青王爺府今夜燈火通明,以紅光為景,穿着百雀衣的女子逆光站。
眼前女子身材嬌小,巴掌臉柳葉眉,雖然年紀不大,可是站的端端正正,一看便是從小被訓練出的站相。她額間一朵芙蓉,眼神溫柔似水,展現出的與年紀不符的成熟。
唐雲芽拿捏不準她的身份,張口又不知道要怎麽稱呼。
那女子笑得有涵養,沖着唐雲芽彎了眼睛,“我叫上官棠,是王爺的側妃。”
“原來是王妃。”
唐雲芽行了個官禮,慌忙道,“小女子唐雲芽,見過王妃。”
“沒事沒事。”
扶起眼前比自己高了将近半個頭的女子,上官棠親昵地拉着唐雲芽往府裏面走,“官家不必如此拘禮,既是安大人帶來的女子,那便也是我們王爺府的貴客。”
唐雲芽舒口氣,這王妃看上去挺好相處的。主人家好相處,上門做客的客人自然也輕松些。
還想着和這位小王妃說上幾句話,沒來得及把“王府知不知道安大人去了哪?”那小王妃踏入府的一瞬,偏頭對着站在門口的通房狠戾道,“都拿出點禮數來,別讓別人笑話了我們青王府。”
可能因為年紀小的原因,聲音有些稚嫩,有些不覺威嚴。但那幾名通房似也是很怕她,聽到訓誡,一個個唯唯諾諾點着腦袋,不禁挺直了背。
上官棠這才作罷,又挂上甜美的笑容回頭對着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唐雲芽道,“沒見過世面的胚子而已,不告誡下指不定弄出什麽亂子,大人莫怪,裏面請。”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女娃娃看上去可愛溫柔,沒想到竟然是一個狠辣的主。
把搭話的心思壓了回去,唐雲芽讪笑,“好,好,王妃請。”
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她也是出身鄉野的,生怕自己行為有差,旁邊的小丫頭一個不爽,就把自己也當成那些夫人給訓誡了,甚至更慘。
唐雲芽背挺的筆直,走路只走直線,昂首挺胸,很有大家風範。
上官棠卻不知。
大祁在朝為官的女眷一般都是家中有權有勢者;雖然朝中并無唐姓大官,但是能和安雲沉搭在一起,就說明家勢背景一樣都不差。
因她父親只是正三品侍郎,且為工部文職,所以家中勢力并不夠做為王爺正妃的品級。若自己不借機拉攏朝中有權勢的人脈,将來正妃入府,哪裏還有她說話的餘地。
“到了。”
府中設宴,一般為兩個一座。不屬正妻的女眷多在後排,但唐雲芽身份特殊,既為官職自然是要在前排入座。
“官家入座即可,我得先告離一步。今日府中設宴,王爺與安大人有要事商議,所以我得需替王爺去接待一下來的貴戚,望官家多擔待。”
“王妃先忙就是,我一人在這便可。”
“還請官家恕待客不周之罪。”
“不礙…無妨無妨。”
上官棠合禮轉身離開的瞬間,唐雲芽的腰也挺不直。她捶着自己腰,但為了顏面還是選擇規規矩矩地跪坐在墊子上。
“呦呵。”
一個瓜子皮朝着自己砸過來,正好落在唐雲芽的發釵上。唐雲芽哪下瓜子皮順着聲音看去。
“小侯爺?!”
見他沒了大腹便便,沒了走路抖三抖的肥肉。
果然是一到晚上就會變身的妖。
他今日打扮得也甚是華麗,紫袍長靴,長長的發帶搭在肩上。膚白圓眼,挺鼻俊臉,怎麽看都是風流倜傥的俏公子形象。
就是這俏公子說出來的話委實不大中聽。
“看樣子在安府混的不錯嘛,這還沒怎麽呢就坐到了首輔夫人位置上。”李安寧今早上氣得本來就快七竅生煙,偏偏早上跺爛的還是國子監家女兒的椅子。
又十分偶然,那國子監與他父親關系頗為密切,臨了快出門還被他父親訓了一頓。
今晚上好死不死,遇到了火苗源頭唐雲芽本尊。
他往桌子上吐了顆瓜子皮,舌頭頂着自己嘴,眼神輕蔑,“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出生,一個被賣伎館的鄉野丫頭。要是沒有小爺,你現在恐怕早就被安雲沉打死了。”
李安寧見漸漸黑了臉的唐雲芽,心裏暢快惡意壓心,繼續嗑着瓜子道,“就算是他真好心沒打死你,你以為你去了趟大理寺,金玉堂那勢力眼的媽媽就能半毛錢不要的讓你離開嗎?”
聽到這,唐雲芽才想通,為何當日自己從大理寺出來回金玉堂查案時,媽媽會在官爺走後将她從金玉堂給放出來,卻沒讓自己掏半紋贖身錢。
“是你給媽媽交代好了。”
“不是小爺還能有誰,安雲沉嗎?”李安寧看着一臉茫然的唐雲芽覺得好笑,“陛下早就給安雲沉下了娶親的旨意,安雲沉對你也不過玩玩。”
看着從前黑炭,到現在白嫩丫頭隐有落淚的架勢,李安寧開始懊悔,可嘴巴依舊不饒人,“真把自己當成寶,是個人都搶着要的啊?”
抑住內心莫名的酸意與苦楚,唐雲芽坐不住了。
“那想必小侯爺也誤會了,安大人不過是讓我當了大理寺一個官職,不像侯爺想的那般龌龊。關于救命與贖身之恩,确實是小女子侯爺的,日後侯爺有要求盡管吩咐便是。”
雲芽捏着裙角站起,“小女子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先行走了。待會安大人回來,還麻煩小侯爺替小女子說一聲。”
沒等李安寧回諾自己,唐雲芽拎着裙角走得飛快。
作者有話要說: 李安寧大攪屎棍,不過他小孩子心性,想讓雲芽注意自己卻老是用錯了方式。
☆、重遇驚蟄
不知道是唐雲芽在安府呆着長膽子了, 還是真的傷了心。
她走得飛快任憑李安寧在後面各種叫喚就是不理。
小侯爺惹得唐雲芽生厭,可李安寧腿長跑得快始終跟在她後面“唐雲芽!”“唐雲芽!”地嚷嚷;偶爾還蹦出“你不能因為我說的是真話就不理我”雲雲,激得雲芽恨不得脫鞋子砸他臉。
“喂!不至于吧!難不成你當真喜歡那個安雲沉!”
一把拉過唐雲芽, 李安寧起了火,但是看到唐雲芽那滿臉淚水, 到嘴的狠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嘟嘟囔囔, 自語了句:“你知道的…不可能的。”
“誰告訴你我喜歡安大人的!”
唐雲芽甩開李安寧拽着自己的手,哏着脖子聲音也大了些。
李安寧不信, “不是你哭什麽!難不成你不是因為安雲沉要娶別人哭!”
“我不是!”
唐雲芽雖淚眼婆娑,眼神卻無比堅定,“縱然安大人确實不錯,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怎敢說和安大人如何。”擦擦面上淚, 看着眼前欣喜的李安寧, “而且我已有婚約在身,怎麽可能再嫁他人。”
“婚約??”笑還沒笑徹底, 瞬間又垮了下來。李安寧有些暈頭暈腦,不知道這個未婚夫到底是從哪個旮旯角鑽出來的。
唐雲芽有些恹,頭上的珠釵也覺得重, 擡手把頭上的海棠與珠釵取下,“給你說你也不懂,反正說到底我就是有夫君了,所以萬不可能還和別人在一起。”
李安寧心裏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還以為趕走了安雲沉自己就能把她叼回家,沒想到竟然還有個有婚約的男子。
本想多問問,但是見唐雲芽這麽失落,知道是自己先前那些話說的,他也不好再多問。
一時沉默,唐雲芽開口。
“其實我都知道,不論是小侯爺還是安大人,于我都是極遙遠的人物。爺爺曾說,什麽鎖配什麽鑰匙,這些道理我都懂。”吞吞口水想了想,還是把後半句說了出來,“所以…所以小侯爺還是別說些讓人誤會的話…”
“可小爺…”
對啊,他也是有爵位的侯爺;安雲沉要不得,自己不也是要不得?話鋒一轉,李安寧自己倒是比雲芽還不滿,“其實小爺對你也不是喜歡…”
他搞不清楚自己心裏對唐雲芽到底是什麽感覺。
初見只是見她雖然膽小但是人心善,身上還有着不少絕技,便想帶回家給自己添個趣味;二次見她在香四方做廚子,燒得一手好菜,被安雲沉帶回了家;這妮子不知,他找了她一月。
三次,四次,這妮子和自己作對,偏偏不理自己,
到底分不清是喜歡還是別的感覺,反正看到唐雲芽與那個安狐貍在一起,他就是嫉妒。
“反正你日後見到小爺別老和老鼠見到貓一樣,就算咱兩是朋友相處就行。”想起來還是恨得牙癢癢,“不然小爺還是見你一次故意刁難你一次。”
果然是越在長安呆膽子越大,放以前要是李侯爺和她說這話,她一定是除了點頭不敢有點敷衍,但今時不同往日。
“那小侯爺也別老挑些不好聽的話激我,不然我還是會讨厭侯爺!”唐雲芽說完就向後退了好幾步,生怕李安寧抓住自己打。
也算是對唐雲芽妥協,李安寧難得的好脾氣,“行行行,你說啥都行!”
唐雲芽狐疑,“此話當真?”
李安寧拍胸脯,“我李安寧對天發誓,若我以後再欺負唐雲芽,就讓我這輩子娶不到老婆。”
唐雲芽啞然,李小侯爺要是能娶不到媳婦,那估計全天下的大老爺們能娶到媳婦的就沒幾個了。
撇了撇嘴,這麽一打岔,某名的傷感倒倒是不再壓得自己心裏疼。
細聲細氣,嘟嘟了句,“本來就是不搭旮的人,有什麽可傷心的。”
“啀!端午宴開始了!”
他倆走得不算遠,踮腳望着,還能看到唐府中間光亮。緩緩絲竹樂耳,琴聲悠然動人,臺子上還有些個雲袖長衣的舞女,雲裳翩翩,如畫中仙。
“可我不想回去。”唐雲芽不順坦,縮回了伸長脖子,“雖然牧青王爺邀請了我,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