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不能坐以待斃了,他不能等葉宛辛來告訴他自己的身世,告訴她內心的煎熬和傷疤,因為,她是不會說的。

他想到了一個人,鄭一,這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在網上搜索了許久,都沒有搜索到任何有關的信息。同名同姓的鄭一,而非他想要查找的那位。他突然想起那次在醫院的情景,父親認識他。

早上吃飯的時候,姬士博漫不經心的瞅着姬父,“爸,您還記得上次我住院來看我的鄭先生嗎?”

“記得。”

“爸爸知道他是在哪家公司嗎?”

“關谷網絡科技。”

“他只是在那任職嗎?合作過?”

“有過幾次生意往來。總經理……”

“爸,能說詳細點嗎?”

姬父攤開報紙,微提眉峰,“你今天怎麽了?”

“我沒事。”

“後來他出國,我也是上次在醫院碰見他才知道的,我并不會比你知道的多。”

“好吧。”

“你今天不用上班?”

“上班,明天還有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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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汪叔打過招呼了,你怎麽還申請值班,為了這事,你媽可沒少抱怨。”

姬太太從二樓扶欄探出頭。

一老一少住了嘴。

姬士博打了個哈哈套上外套就去了醫院,對于父親的回答,姬士博是不太滿意的,但是沒辦法。

剛到醫院姬士博就被保安叫住。

“昨天來的人,今天又來了。”

“人呢?”

“走了,你們都不在,我沒讓進。”

姬士博颔首贊同道:“您做的對。”

“這是他留下的名片。”

手指捏着那張薄薄的代表身份的名片,這個鄭一跟小葉是什麽關系?他叫她甜甜……以他對葉宛辛的初步了解,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實,她的吃穿用度不是一個普通家庭能支撐的起來。

那又是什麽樣的事對葉宛辛造成如此大的傷害,以至于這麽多年都未消散沉積在心頭的怨恨。

名片四角被牢牢控住,仿佛一松開,他就會不見了似的。

抓耳撈腮冥思苦想了許久,都沒想到一個合适的理由來撥通這個電話,很明顯,鄭一的意思是要自己打給他,然後呢?他該說些什麽?他能說些什麽?

正在他無比糾結的時候,空曠的走廊一陣悅耳的鈴聲打破了僵局——他的手機響了。

他接通電話。

“是姬醫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今天是除夕。”

“是的,打算怎麽過?”姬士博還挺期待葉宛辛的回答。

“有什麽不同嗎?”

“嗯……沒什麽不同。”

“有區別。”葉宛辛望着窗外不假思索的回答,“家人朋友在一起。”

“真的想要見面,随時都可以,只是大家都把情感集中在這段日子,所以顯得特別一些。”

“你孤獨嗎?”

這句話姬士博深有感觸,為了夢想努力的日子都是那麽難捱,郁郁不得志的時候會更加強烈,他常常會陷入自我懷疑中,不出門不社交,完全将自己封閉起來……記憶在時光的隧道裏被黑洞蠶食分離,已經分不清那時候的自己究竟是比較孤獨還是孤僻,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和自己好好相處,他接納了那個慢熱固執不碰南牆不回頭的自己,他不想和任何人争,他只是不想輸而已,那就成全自己吧!為什麽不呢!

“我覺得那不算孤獨,”姬士博眼望着葉宛辛,認真的說道。

“那算什麽?”

“我們并不是真正的孤獨,就像今天我要吃什麽,我身體裏住着的兩位客人會不停的争執,我作為裁判,我會認真的采納他們的意見并加以執行;例如看書的時候,明明相隔數千年,我卻認真的走進他們的故事中,我既像一個旁觀者,又想一位參與者融入到他們的生活裏,不怕打擾到他們,也不會被他們驚擾,這樣的相處模式特別令人自在舒适。”

姬士博的眸子裏閃爍着光芒,那光芒耀眼卻不刺眼,葉宛辛整個人怔住,沒有舍得去驅散那樣溫和的光。

“以前沒有朋友親人陪伴的時候,我會覺得生活既無聊又乏味,努力去融入到別人的圈子裏跟着他們歡聲笑語,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趕走附着在身體裏的孤單,可是事實并不是這樣的,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我并沒有因此而覺得自己更快樂,與此同時我的學習直線下降,差點被退學……”說到此處,姬士博用力的笑起來,“那個時候,我太難過了,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已經到頭了,是我的一個好朋友……那個時候,我們還只是普通朋友,他原本只是找我借錢,順口問了我一句最近怎麽樣,我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浮木,我使勁抓住他把心裏的所有不痛快宣洩了出來;我朋友說:不就是退學,大不了換個學校,被專業勸退更沒什麽了不起,換個專業就行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很理性的人,沒想到,那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才是真正的懂得跟生活周旋的人,他比我看得更通透。人生的路沒有直線,都是歪歪扭扭凹凸不平的,後來我正式跟自己和解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有很多小煩惱,可是那都不算什麽,沒有什麽比明天的清晨更值得期待。”

葉宛辛冷漠如冰的雙眸漸漸融化,露出柔光的底色。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從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話,你是第一個,就在此刻,我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沒有。”

“沒有什麽?”

“沒有傾訴的欲望。”

姬士博唇邊挂起牽起一抹淺笑。

“只要你願意講我随時都在,你不願意講也沒有關系,我給你講就是了。”

“這就是你作為一個醫生的職責嗎?”葉宛辛咄問,語氣也冷淡下來。

“醫生是我的職業,可我也是一個普通的人,此刻給你講故事的我只是一個傾訴者。”

“可我不是你的蟲洞。”

“我願意成為你的蟲洞。”

葉宛辛張牙舞爪的心歸于沉默。

她輕輕地蜷縮起來,緊緊摟住雙膝,“那裏面太擠了,我不需要。”

姬士博望着她,他能感覺到她剛剛那顆打開的心門似乎又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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