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以為你會懂

林楓的手一頓,剛想把李玉成那句“不至于吧”還回去,李玉成就放下筷子輕聲道:“我說的,是那件事。”

林楓聽明白了,也把筷子放下來,說道:“你知道,我不喜歡對不起’三個字。”

李玉成一點頭道:“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說。”說到這兒,他用力抹了一把臉,不小心碰到了嘴角的傷,臉頓時扭曲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倒像是林楓害得他這樣似的。

“這件事過去這麽久了,我逃也逃了,現在回也回了,可是我始終都記得,我欠你一句對不起。今天在機場看到鄭瑞的時候,我就想,要不我就跟他同歸于盡吧,省得這句對不起每天壓在我心口,難受得吃不下睡不着。”

李玉成一只手捂着臉看不清什麽表情,只是有些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林楓沒有安慰他,而是說道:“我記得最初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最讨厭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李玉成咬了咬唇沒說話,林楓繼續說道:“中國人很奇怪,一旦犯了錯就對人說這三個字,好像這三個字是無所不能的金創藥一樣,無論多大的過錯,給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們都希冀用這三個字去撫平。”

“可是那是做不到的,沒有人應該對別人的錯誤毫無保留的原諒,我也一樣。所以我最讨厭的就是別人對我說這三個字,因為我沒法坦蕩的說出沒關系’。阿成,我以為你會懂我。”

李玉成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把那些歉疚猶豫不安全都抹去,只剩下一臉的平靜,無波無瀾道:“曾經我也以為,我很懂你。”

林楓自嘲的一笑,說道:“你既然不懂,那我就告訴你。我知道你那天心情不好,我也知道你酒量差,幾杯酒下去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孰疏孰親了,所以你一時說漏嘴我也能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理解了不代表就要原諒,所以……”

林楓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就那麽看着李玉成,李玉成在他眼裏看到了壓抑的波濤洶湧。他的心往下一沉再沉,直到沉入谷底,再被千萬噸石頭重重壓住,再也掙脫不出。

有什麽關系呢?李玉成想,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林楓把他這個吃裏扒外還臉皮堪比城牆的人給趕出公司,趕離身邊,從此他們隔着千山萬水,沒有渡水的舟,沒有登山的靴,只有他那一顆永遠跳動卻不為人所知的心。

這,不是早已注定的結局嗎?在那年那個夏天,在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那一刻,這一切就已經注定了。現在,不過是把它提前了而已,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可是,他還想要多陪他一下,想要多看他一眼,想要再以後的漫長人生中支撐他的力量再大一點。所以,李玉成用近乎貪婪的眼神看着林楓,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遺漏了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從此生命中的遺憾再添一層。

林楓被他看得雞皮疙瘩起了又起,要說的話也頓了又頓,不想動口只想動手。

好在他還存有最後一絲理智,硬是把擡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這才接上剛剛的話頭道:“你就好好給我賺錢賠償損失吧。”

李玉成現在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或者聽見了也沒有多餘的腦子來處理這一信息只知道看着林楓,要一次性看個夠本。

Advertisement

林楓見他沒反應,又說道:“以後不許遲到不許早退加班沒有加班費,在公司不許和其他男的女的閑聊,和客戶只能聊工作以外的事情,下班之後的飯局帶上我否則不予報銷。等你什麽時候賺夠了賠償金我們再說接下來的事情。有問題嗎?”

李玉成跟随本能搖了搖頭,林楓驚訝他今天居然這麽好說話,但是他的目的也只在于把人套牢而已,現在人已經在手上了,那這些問題都不重要了。

他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用哄孩子的語氣說了一聲:“乖。”

李玉成要是稍微腦子在線一點點,應該就能感覺到林楓說這話時翹起的嘴角和以往都不一樣,語氣也是足以讓人心跳臉紅的親昵纏綿。

林楓重新拿起筷子,瞥了一眼李玉成面前的碗,說道:“還有,我看你味口挺好的。”

等林楓吃到一半了,李玉成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當機的腦子也重新恢複運轉,耳朵立刻把剛剛腦子拒絕接受的信息再次傳遞。李玉成大叫一聲:“你說什麽?”

安安靜靜吃飯的林楓皺眉看他,李玉成又道:“你不趕我走?”

林楓眉毛皺得更厲害,說道:“債沒還清走什麽走!”

李玉成總算是把剛剛的一切消化掉了,連同那句“乖”也進到他的腦子裏,然後變成養料源源不斷的輸入心髒。他那顆跌到谷底層層鎮壓的心,在開了挂的養料補給之下,竟歪歪扭扭的探出了頭。

李玉成剛剛那下半輩子做苦行僧的想法頓時被抛到撒哈拉沙漠,世界這麽美好,林楓這麽美好,誰要孤苦伶仃的離開他過一輩子?他偏要跟着他纏着他賴着他,就算林楓真的有了女朋友又怎麽樣?他可是“欠債人”,債不還清怎麽走?

李玉成心中感慨萬千,語文被吐槽了無數次的他,最後将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話:“老大,我愛死你了!”

林楓沒有像第一次聽到那樣臉色鐵青難看得仿佛吃了千百只蒼蠅,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打死他”,最後生生忍住退避三舍發誓與此人老死不相往來。

也沒有像後來聽多了聽膩了絕望又從善如流的說出那個字:“滾。”

他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嗯。”

李玉成軍訓第一天就遲到了,一起的還有呼嚕打得震天響的張英牧,以及飽受魔音折磨而磨了一夜牙淩晨時分才疲憊的睡去的艾黎。

李玉成睜開眼看到滿室陽光的時候稍微愣了幾秒,就這幾秒時間,一個枕頭已經淩空向他飛來,緊随着的是艾黎的咆哮:“還不快起,遲到了!”

三人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随便洗了把臉就往操場跑去,還好艾黎昨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們院每年的訓練場地,帶着他們就直奔過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大家正在站軍姿,林楓站在最後一排第一個,格外的顯眼,顯眼得張英牧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咬牙切齒的重複他路上說了無數遍的話:“我一定要把林楓這個叛徒打得滿地找牙!”

李玉成和艾黎都不做聲,他們雖然沒有張英牧那麽憤懑,但多少還是有些不高興的。一個宿舍四個人,其中一個人早起了卻沒叫醒另外三個人,這不是叛徒是什麽?

教官個子不高,正在一個個的糾正站姿,聽到三人的報告聲頭也不回,繼續自己的事情,三人被全班同學以及旁邊幾個班的同學圍觀,一時間都十分尴尬。

等教官糾正完了,這才走到他們面前,他們也才看清居然是個女教官,而且這個女教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長得還十分水靈好看。這讓他們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

女教官長得水靈,說話聲音也好聽,就是脾氣不太好,冷着一張臉問:“為什麽遲到?”

“報告教官,睡過頭了。”

“開學第一天就睡過頭,你們是豬嗎?”

“報告教官,我們不是!”

人群裏傳來吃吃的笑聲,教官回頭瞪了一眼,立刻又鴉雀無聲了。她看向說話的張英牧,冷笑一聲道:“頂嘴?去給我跑十圈再回來!”

“是!”

張英牧幹脆利落的轉身上了跑道,教官瞪了原地站着的李玉成和艾黎一眼,厲聲道:“你們站着幹嘛?要我把你們擡過去嗎?”

李玉成和艾黎不敢多言,跟着張英牧的腳步走了,轉身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報告”。

教官看着喊報告的林楓道:“說!”

“報告教官,我申請和他們一起跑。”

隊列裏頓時一片嘩然,教官先是警告性的掃視了一圈,說道:“幹什麽!是不是想再站一個小時?把嘴都給我閉嚴實了!”

等警告完廣大吃瓜好事群衆,她這才沖林楓一擡下巴道:“出列!”

林楓踏着正步走了出來,教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雙眼漠然的平視着前方,既不看教官,也不看跑道上的李玉成他們。他的眼裏沒有任何人,仿佛剛剛“逞兄弟”的不是他一樣。

教官覺得有幾分有趣,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是!”林楓還是沒有看她,說道,“他們遲到也有我的責任。”

“什麽責任?難不成你給他們下了miyao?”

有女生沒忍住剛要笑,眼角瞥到教官,立刻緊緊的抿住了嘴。

林楓回道:“因為我走的時候沒叫他們。”

“你們是室友?”

“是!”

“那為什麽不叫他們?”

這下林楓沒再回答,臉上已出現了幾分不耐煩,教官看得真切,不知怎的,她這次沒有如往常一樣發火,而是一點頭道:“那你去吧。”

林楓這才賞臉似的瞥了他一眼,然後轉身上了跑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