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包間。

聞言,胤禛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槿玺的側面,半晌,方才收回視線。斂下眉,無聲地低笑,心下暗道:若此槿玺真是彼槿玺,那就只能說:真好!連魂穿大清,也能遇上熟人!

[正文 085 真相吧!]

只是,他記得他發生車禍時,槿玺還在加護病房裏毫無知覺地躺着呢,。。難不成後來就……

“話又說回來,若是想出這些港式點心的人也真是……那可怎麽辦?”唉,誰知道這穿越也像趕集,來了一個不夠,湊成一雙還不夠!可別不會是成打成打的來吧?槿玺一想到這個事兒,心頭又有些緊張,着胤禛走回沙發椅坐下,随手撚了塊兒鳳梨酥邊品嘗邊嘆道。

“瞧這個廚子做出來的幾樣點心,哪個不是香港流行的下午茶熱點佳品?對方如若不是從茶餐廳裏出來的廚子,就是與我一樣,曾經學過這些……”槿玺指指其他幾碟點心,除了她嘗過的鮑魚酥和鳳梨酥,還有素齋腸粉、酥皮豆沙糕、紅豆蛋撻、蘿蔔糕。

“你何須擔心!即便她來到京城,爺也會第一時間遣人盯勞她。你那些鋪子裏賣的,有部分确實是歐洲制造的,爺的醫館又有洋人坐鎮,還不至于讓她懷疑到咱們身上來。再者,就算真被她瞧出什麽端倪又如何?爺是堂堂皇子阿哥,你是二品将軍之嫡女,又是未來的皇子福晉,怕她一介小小蝼蟻做什麽!”

“啊哦!‘蝼蟻’!愛新覺羅.胤禛,你也忒入鄉随俗了嘛!對了,忘了問你了,來之前在哪兒高就啊?先別說,讓我猜猜看,憑你經商的才能,該不會是哪家公司經理級別以上的大人物吧?也不一定,看你對船舶如此了解,該不會是哪家船廠的吧……”

看着槿玺偏着頭,認真思索着他可能會有的各種身份,胤禛忍不住搖頭苦笑,

真要直截了當地回答她嗎?可若她從此與自己生份了怎麽辦?他可沒忘記兩人在前世第一次見面時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喂。你在發什麽呆?”槿玺最終猜定一種職業,興致勃勃地轉頭向胤禛确認,卻見他低首斂眉地不知在想什麽,不由得地揚聲喚道。。

“咳……”胤禛斂下心神,擡頭正欲回答,卻聽叩門聲起。

“真是沒看錯呢,四弟,與未來四弟妹在茶樓聯絡感情嗎?”進來的赫然是太子胤礽。身後跟着一長串專屬于他的謀士門人。

“二哥!”胤禛第一次對太子萌生感激之意,忙起身過槿玺向太子行了禮。

“诶,出門在外無需多禮。喲。你們倆興致挺好,點了這麽多茶樓的招牌點心?”胤礽邊說邊繞到胤禛身旁,彎下身,撚了塊鮑魚酥丢到嘴裏,“唔,果真是美味。對了,四弟妹,聽說這家鋪子是你開的?廚子是哪兒人呀?竟然還能做出不弱于宮廷禦廚的美味佳肴來。”

槿玺一愣。擡眼與胤禛交換了個眼色,暗道太子該不會是想挖角兒吧?

“回太子,這廚子來自江南,此前曾在一戶富紳家裏做過幾年大廚。不過,他會的手藝也就這幾道招牌點心,其他廚藝。以槿玺的味覺,還是遠不敵宮廷禦廚的。”槿玺低垂眼睑,恭敬答道。管它是不是真的,就這麽謅吧。只希望太子爺真不會鑽入廚房去求證。

“這倒也是。本宮也嘗過他做的其他點心。确實不如這幾道招牌點心味道來的好。成,本宮就是樓下遠遠瞧見四弟和四弟妹。就順路過來看看。本宮也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繼續……”胤礽折扇一搖。眯眼笑着出了胤禛獨享的包間。

留下槿玺與胤禛兩人面面相觑後,輕呼了一口氣,“看來,劉大廚有麻煩了,。”

“為何?”

“在太子眼裏,能替玺藤茶樓賺來大筆銀兩的,無非就是劉大廚研制出來的幾道新式招牌點心,至于茶樓裏盛名遠著的花草茶,對一個喝慣了極品好茶的太子而言,豈會放在眼裏。。”胤禛低垂着眼睑,讓槿玺無法探到他眼底的思緒。

“難道他明知劉大廚是咱們的人,依然敢下手不成?”槿玺撇嘴嘟嚷道。

“他是太子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要他想,還真沒他不敢的。”胤禛似笑非笑地輕哼了一聲:“何況,如今又新納了不少門人,吃他的用他的,沒有一個穩固的來源,還真需要找條致富之路呢。”

槿玺不解,“太子他……難道沒有自己的産業嗎?可我聽說你們這些皇子阿哥,個個都有自己的收入來源,沒有一個是光領皇糧不賺錢的。”

“你這話倒是說對了。若是光憑皇阿瑪給咱們的那點零用錢,光是吃吃喝喝用用也就完了,哪裏還有餘錢豢養得起那麽多門人謀士?”他話裏所指之人自然是太子胤礽了。

槿玺豈會聽不出來,忍不住好笑地睥了他一眼,“怎麽聽起來這麽酸哪?莫非你其實心裏還是挺在意的?自己無論是能力還是才學,都不輸他,憑什麽你就只能往商路上發展,他卻能睥睨天下?”

“你這是哪裏學來的論調?爺用得着與一個明日敗寇争風吃醋嗎?”胤禛聽槿玺饒有架勢的踹度模樣,不由得輕勾唇角,好似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爺若真想,又豈會坐不上他那個位子!”

言下之意,他是真不屑。

雖然曾經一度熟知這段歷史的走向,可有了他與槿玺這兩個本不屬于這個朝代的人,哦,不,也許還不止他們兩個。故而,他早就不把這段歷史的結果當做重中之重的大事來看待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而在這之前,他會盡量拓展自己的事業,并期盼有朝一日能成立大清獨一無二的商業帝國。

“話又說回來,你知道日後繼位大統的究竟是哪位皇子嗎?我知道是雍正。可雍正排名第幾呢?你兄弟裏有叫雍正的嗎?”槿玺忍不住問出盤旋心底良久的疑問。再不問清楚,她都憋死了。明明來自現代,卻偏偏是個歷史白癡。這滋味兒還真不好受啊。

“噗嗤!”胤禛聽她如此一問,差點噴了剛喝到嘴裏的茶。

“咳咳咳……”一陣猛咳之後,“咳,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一觸及槿玺冒火的眼神,胤禛連忙止住笑意。

“你不是全校排名前五的優秀碩士畢業生嗎?”他下意識脫口而問。

“是啊,可研究生讀的又不是國史。”槿玺哀怨地吐出真相,忽地,她抓住他話裏的字眼,“咦?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我的學業吧?你怎麽知道的?老實交待,你到底是誰?”槿玺的問話一句比一句迅猛。

哇哦,這下看來得必須真相了!胤禛暗嘆了口氣,借着喝茶的當口,輕聲解釋道:“我是應昊。”

“……”一陣短暫的靜默後,包廂裏爆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尖叫:”什……什麽!你是應昊??!!!”

………………

他是應昊!香港應氏船務的總裁應昊!

噢……該死的!怎麽會這麽巧?!

雖然距昨日得知個中真相已經隔上了一夜,槿玺依然忍不住直抓頭皮,差點就将一頭齊整的頭發抓成一标準的鳥窩。

“呀!格格,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滿意奴婢新學的發型嗎?”迎玺小樓最後一朵紫藤花——绛蕊見狀,邊自責邊重新梳理起槿玺的長發,。

自末兒接管花果酒莊,而小樓新招的丫鬟們又還沒有結束邢嬷嬷嚴謹繁複的崗前培訓,槿玺的貼身事務就由绛蕊全權負責了。

雖然她今日梳的發型是昨日剛問夏荷苑的大丫鬟思晴新學來的,手法上或許還有些生疏,可也不至于讓格格撓亂頭發這麽嚴重吧!

“哦呵呵……怎麽會呢!”槿玺這才意識到自己适才無意識的小動作,已經徹底破壞了绛蕊花了一早上精心打理好的頭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歉意地解釋道:“我……剛想起件事,一急就抓亂了。不是有心的。好绛蕊,好姐姐,原諒我吧!”

“噗嗤!”绛蕊見槿玺竟然抱着自己撒起嬌,忍不住笑地說道:“是,是绛蕊誤會格格了。绛蕊有罪!”

相處多年,绛蕊早就習慣了槿玺這種有點古怪的語言方式。換句老爺的話說,那就是不着調。

“對了,今日額娘那裏沒什麽事兒吧?”槿玺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鏡子裏绛蕊清晰的影像問道。

果然,有錢就是好呀。去年剛花了五百兩銀子托洛克船長從法國運來的兩套烏木梳妝臺果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瞧着眼前這面足有半身高的雕花銅框玻璃鏡,那清晰度,比外頭市面上賣的大清自制的粗糙玻璃鏡不知明亮了幾倍。喜得額娘一個勁兒地贊洋貨果然精致。

也是,這西歐,特別是法國十七世紀出現于貴族階層的鑲玳瑁式烏木家具、銅雕藝術鏡面等,都是在歷史長河中出了名的奢華精致。

忽而想起胤禛托洛克船長去法國定做的全套烏木家具,暗暗思忖着不知會不會被打造成結合法國巴洛克藝術風和大清古典美的中西合璧式奢豪家私?若真如此,假使傳承至二十一世紀,不知會要價幾何!

[正文 086 貴客]

绛蕊低頭瞄到自家格格正對着鏡子無聲傻笑個不停,心下納悶。。不過,這也不是第一回見了,于是邊梳理着槿玺那一頭長至垂背的烏亮青絲,邊柔聲答道:“一清早,冬兒就來遞了話,說是下午會有貴客到訪,福晉讓格格沒事別出去。”

“哦?貴客??是哪家客人?”槿玺一聽,收回了不知飄到哪兒的思緒,回到現實中。腦海裏閃過烏喇那家族目前正來往的親朋好友,委實想不出還有哪家是需要額娘特地前來吩咐她的。或許以往她還年幼,敏容都是臨時才告知她一聲,若是她沒事,就陪敏容出席會客,若是有事也不打緊。像今日這般正式,倒還真是第一次。

“奴婢問了,可冬兒也不知,只說福晉很重視這次會客,一大早就已經在準備了。”绛蕊搖搖頭,答道。

冬兒是兩年前被敏容選入柳棠院的大丫鬟,同時進柳棠院的,還有冰兒和雲兒。至于原本近身伺候敏容的大丫鬟夏兒,因去年年初嫁給了負責外院帳房的管事沈佑平後,身份也相應換成了柳棠院的管事嬷嬷,協助敏容處理內院繁雜瑣事,。

“嗯,也好,橫豎今日本就不打算出府,用了午膳去陪額娘會客吧。至于上午嘛,許久不曾去探望紫曜了,待會兒陪我去趟馬廄。”槿玺想了想,笑着點頭說道。同時見绛蕊完成了手上的動作,起身就換了套緋紅的騎裝。出自金縷衣首席縫紉大師之手,是胤禛送她的十歲生辰之禮。

話說她前世精湛的馬術還算沒被忘得一幹二淨。随胤禛在皇宮的馬場,象征性地練了幾次後,就算是出師了。如今想來。胤禛那會兒就已經猜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了吧?怪不得對于自己僅練上幾次就能騎得像是練過好幾年的馬客,不僅沒有絲毫詫異,反倒顯得輕松又自然。

在馬上風馳電掣的刺激感覺,讓她壓根都不想掩飾,末了還得意洋洋地自冠”騎術天才”之美名妄想蒙混過關。。噢……真是越想越丢臉!

“格格,三少爺來了。說是還沒用早膳,奴婢已經招呼他在膳廳吃早飯了。”繼劉嬸與繞婵之後,小樓的新任廚娘花嫂,見槿玺下樓,笑呵呵地說道。

但凡在迎玺小樓待上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府邸幾個少爺是多麽喜愛來這裏用膳。無論刮風下雨,只要尋着機會就來。

故而,在小樓當值的廚娘,除了要應付小樓幾個穩固的成員外,還要額外關注幾位少爺的行蹤,只要他們的足跡一出現于和園,就知道小樓必定要多上幾位食客了。

“好的,麻煩你了。花嫂。”槿玺笑着颔首。

自從劉嬸與繞婵出了府邸,駐守“果之語”點心鋪後,府邸大廚房的大小廚子們都虎視眈眈地盯緊了迎玺小樓的廚房,希冀自己能有幸成為小樓的下一任廚子。

特別是在得知大格格被皇上指婚,不日就要嫁去宮裏,成為萬人之上的四皇子福晉後。就越發起了想調來小樓的心思。

得被大格格看中,不僅代表着可能會有的財富,瞧如今的劉嬸和繞婵,哪個不是大格格的得力助手?每月領到手的例錢是以前的數倍不說。年終還有一筆大獎金可領呢。

更何況,大格格一旦嫁與四皇子。“果之語”的生意想必越發蒸蒸日上,難保不會心生增設點心鋪的想法。屆時。只要在大格格眼皮底下做過活、且沒有出過任何差錯的廚子廚娘,受到重用是遲早的事。

再退一步說,即便日後真無法像劉嬸那般發達,可大格格給的賞錢也最多。無論如何,能入迎玺小樓的廚房工作是他們這群人仰長着脖子日夜企盼的好差事。。

不想,到最後,大格格竟然從府外招來了一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廚娘。大大跌碎了大廚房一幹廚子的眼珠。

槿玺對這些傳言毫不在意,相反,聽到了還會嘴角噙着笑意,與绛蕊玩笑似地評上幾句,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花嫂其實是她無意間撿來的。

兩年前的冬日,槿玺在前往南堂與胤禛會面的路上,救了暈倒在冰天雪地裏的花嫂,才得知她是個寡婦,五年前死了丈夫,獨自一人扯着兒子長大。日子不可謂不清苦。這年冬天,她唯一的孩子花勤患了傷寒,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三日夜後,在去醫館買藥的路上,實在體力不支,暈了過去,若非槿玺路過并救了她,想必在除夕來臨之前又要多條人命了。哦,不,或許是兩條。她的兒子花勤那會兒還未退燒呢。之後用了槿玺私下珍藏的西洋消炎藥方才緩了症狀。

也在那之後,花嫂執意要留在她身邊報恩,說這輩子就算是做做馬也要償還槿玺的救命大恩。

槿玺想了想,小樓的人員一個個地被她外派了出去,那會兒身邊除了末兒和绛蕊兩個丫鬟,也就只有邢嬷嬷了。連廚子都省了,一日三餐外加點心飲品,都是柳棠院廚房送來的。一則她不想再從虎視眈眈的大廚房挑人,二則她在府邸的時間不多,偶爾還會心血來潮自己下幾回廚。

既然花嫂說得如此誠懇,出于幫助的心意,槿玺也爽快地應下了。留她入了小樓廚房打理三餐。

至于年方十三的花勤,病愈之後,經胤禛介紹,去了祥記幫忙,如今又被調配到了玺藤茶樓給大師傅打下手。

為此,花嫂對槿玺越發尊重和崇敬。本來是不收任何報酬單純想報恩的,衍變到最後,又受了槿玺與胤禛的大恩惠。

不過,正如槿玺所言,若真留在小樓以報恩為名,不收取任何報酬,她一個人還能混下去,反正入了烏喇那府邸的仆役,三餐和四季衣物都無需再發愁。

可關鍵是家裏不止她一人,還有一個過不了幾年就要談及婚嫁的少年。雖然沒了丈夫,卻也不能讓花家的子嗣娶不到媳婦。

故而,花嫂滿心感激與感動之後,也就依槿玺所言,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槿玺的恩惠。收下了每個月二兩銀子的例錢。

這是她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莫說每個月二兩,就算是早出晚歸、辛辛苦苦熬上一年,能攢下二兩銀子也很不錯了。

而花勤在茶樓的收入還要高,每個月三兩五十錢,還包食宿。

母女倆也總算是苦盡甘來,過上了安穩的好日子。

槿玺本來并不對花嫂的廚藝抱多少期望,無非是看到了她所深陷的困境,想伸手她一把罷了。

不料,花嫂的手藝還真不錯。除了會京城基本的家常菜外,竟然還會地道的江南菜。一問才知,花嫂的娘家在浙江海邊,海鮮是她自小就會的菜肴。

這真是意外得來的收獲。至此以後,只要槿玺尋着新鮮海鮮,都會丢給花嫂烹調。同時邀上家人一同享用。日子倒也多了幾分趣味。兩年下來,花嫂的廚藝越發精湛了,連帶着槿玺都嚷着要将她日後打包帶去夫家。只可惜夫家在紫禁城內,也不知宮裏最高那位允不允許她自帶廚娘?

………………

敏容說的貴客,原來就是她待字閨中時的密友,“三姊妹”中的老幺宋福雅。當年,敏容自請皇上指婚,宋福雅則因病錯失了八旗選秀,病愈後經宋家的熟客請托說媒,嫁給了當年的新進貢生蕭逸山。

蕭逸山與蕭敬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蕭敬山是蕭家嫡房長子,蕭逸山的生母早先只是蕭家的內院丫鬟,被蕭逸山的父親酒後亂性吃了之後,擡了姨娘的份位。蕭逸山自小就備受府裏的閑言碎語,在他十歲那年,生母久病未愈過世後,就一心鑽到了學業上,不想接受蕭家的任何産業,而是希望以自己能力,走出一條不一樣的人生。功夫不負有心人,十年寒窗苦讀之後,果真如願以償踏入了仕途。

孰料,初入工部那會兒,脾性耿直、缺乏長輩引導的蕭逸山,不像其他新官,剛入六部就懂得積極地自掏腰包大宴同僚下屬,也不知道要在逢年過節時拜訪長官,走訪同僚,漸漸受到了同僚的排擠。

故而,在工部待了兩年後,在康熙二十一年年初,以”三藩剛平、沿海尚亂”的說辭,自請調至福州某個偏遠的縣衙做了個九品小知縣。

這一走就是九年。

九年裏,蕭逸山憑着自身的才華與本事,官升五級,直至康熙二十九年末,已經升至了正四品的福州知府一職。且在康熙三十年年初時,因提交了一份構思極其缜密的堤壩修築案的奏折,得到了康熙的賞識,特下旨宣其入宮晉見,并升其為工部侍郎,官拜從二品,四月初一上任。

這一升遷,猶如三級跳,蕭逸山雖然開心,卻也忐忑不安。不知皇上緣何突然器重起他來。就算托福于那份奏折,升個一級兩級還能接受,可直接跳至正二品的工部侍郎,委實有些吓到他了。

[正文 087 敘舊望新]

“蕭弟着實多慮了,皇上英明神武,豈會搞錯,皇上如此器重對蕭弟,想必是有大用之意。據我所知,皇上這些年來一直命工部治理黃河,以減輕當地水患。可一直無法整治透徹。這回,想必是蕭弟遞交的折子說到了皇上心裏,才有此調令吧。”費揚古踱着方步,揣摩着皇上大力升遷蕭逸山的心思,末了,爽朗一笑,重重拍了拍蕭逸山的肩膀,說道:“不管怎樣,咱們又相聚了。你不知道,你們一家子舉家南遷後,我與福晉之間也出了那麽點小問題,若是你家福晉在,許是不會浪費那三年光陰了。”

“老哥有所不知,當年我若不走,繼續留在工部,只會越來越心灰意冷。出去了,眼界寬了,心也平了。這不,此次上京面聖,除了有些想不通皇上的旨意外,倒也沒有當年那般畏懼了。只是不曉得,工部是不是還是當年那個工部……”

“诶,工部早就變天了,你走後沒多久,杜大人就接任了工部尚書之職,大刀闊斧的革新了一把,也算是整治清理了當時烏煙瘴氣、臭氣熏天的工部。只是沒過兩年,杜大人因母病重堪憂,故而自求卸去尚書一職。而後接任的席尚書,年初時又因明珠大人的事件,被皇上免了職下放了。在你來之前,來自禮部的克察大人也剛上任。據同僚所述,克察大人倒是個不錯的,相信你不會受他壓制而無法施展心中的抱負。”費揚古捋着須髭為蕭逸山細細解釋了一遍工部九年間的人事變遷。

“那就好。只是沒想到,明珠大人竟然……真是世事難料!”雖然初入京城,可蕭逸山也已得知納蘭.明珠因結黨營私,私下教唆太子而被康熙罷職之事,免不了唏噓一番。

“不談那些了。去看看福晉們帶着孩子在做什麽吧。九年不見,必是有聊不完的話題了。不像咱們,除了政事就找不到話題了。哈哈!”

“是呀,還真不能小瞧了女人,莫說家裏大大小小的瑣事離不了,光是少了那張嘴,就會覺得冷清不少。。”經費揚古一開解去,蕭逸山也放下了心裏擱着的事,笑着打趣起自個兒的結發妻子。“對了,老哥。昨兒剛入京城,就聽說了皇上給四阿哥指婚一事,似乎對象正是……”

不待蕭逸山說完,費揚古就大手一揮,驕傲中又透着些許無奈地應道:“沒錯,就是槿玺,當年周歲抓阄時你還見過的,一晃整整九個年頭過去了。已經是個十一歲的大姑娘咯。”

“哎呀。真是她呀!哈哈哈,那真是要給老哥賀喜了!什麽時候出嫁?到時我一定讓福雅備份添妝大禮。”蕭逸山一聽傳聞竟然是真的,除了訝異就是滿心的歡喜。”老哥,你總算是熬出頭了。皇上如此器重你,兩個嫡子又如此能幹,小小年紀就入六部做事。女兒又嫁的這麽好,前途一片光明啊!比起你來,老弟我真是汗顏三把啊!”

“這是什麽話!你不也已官拜二品了嗎?咱們都是相當的,這麽多年的付出沒有白費。至于子嗣。你不也有兒有女,兒女雙全嗎?雖然年紀還小。但過不了幾年都會長大成人、功成名就的。”費揚古搖頭制止了蕭逸山的自怨自艾。蕭逸山與宋福雅成婚多年,均未有孕。若非兩人遷至福州,沒有長輩叮咛,想必也老早妾室滿堂了。哪會等到康熙二十四年,方才誕下一女,後又隔了三年,又得一子。也算是圓滿了。

“老哥說得是,是為弟愚昧了。”蕭逸山雙手抱拳,朝費揚古一躬,繼而兩人對視一眼後,齊齊大笑。

………………

費揚古與蕭逸山兩人窩在前院書房叨叨咕咕不停時,敏容與宋福雅也帶着各自的子女在柳棠院相聚了。

“玺兒,翎兒,來,這就是額娘經常與你們提及的雅姨。這兩個是雅姨的孩子,與你們一樣,也是姐姐和弟弟。”敏容兩手着槿玺和齊翎,介紹起剛入座的福雅和她一對寶貝兒女。

“哇!玺兒長得好漂亮,翎兒好可愛,敏容,快告訴我,你是怎麽養孩子的呀?你瞧瞧我,費勁力氣,就教出兩個調皮鬼,一天到晚淨給我惹事。”宋福雅一見到敏容的兩個孩子,激動地一把保住槿玺和齊翎,嘴裏還快言快語地數落起自己兩個孩子。

“怎麽會,我瞧着寶珍和寶亮也都很乖巧懂事。孩子們還小,自然是活潑好動。像玺兒,五歲那年就開始逮着機會往府外溜去玩,管都管不住。”敏容也笑着過福雅的兩個孩子贊起來。

“玩玩也就罷了,你不知道,丫頭不僅性子活躍,竟然還喜歡舞刀弄劍,成日裏就拿刀劍砍砍殺殺,哪有女娃兒的樣子。這回進京也好,趁着才剛七歲,一定要找個嚴厲些的嬷嬷管束管束她。”福雅一想到自己女兒的嗜好,就忍不住一陣頭疼。

槿玺聽聞,忍不住朝乖巧端立于福雅身側的蕭寶珍看去,正巧,蕭寶珍也朝她看來,兩人對視一笑,算是認識了。

槿玺不曾讓敏容知道她會拳腳,一來怕極了敏容的唠叨功,就像福雅每日裏對寶珍耳提命面一樣。二來,出其不意方能制勝,。她可不希望自己會拳腳的事被諸多人知曉,若真有個萬一,她被劫了去,對方有萬全防範,她還不能逃出生天。

“好了,玺兒,你帶着弟弟妹妹去附近耍玩吧,額娘與你雅姨多年未見,有許多話要聊呢。”敏容見幾個孩子都已熟悉,留在這裏陪着她們大眼瞪小眼,也無趣得很,索性讓他們自個兒去玩。

“好,那女兒帶弟弟妹妹去小樓玩吧。額娘與雅姨好好聊聊。”槿玺點點頭,微笑着起齊翎和寶亮,又朝寶珍說道:“走吧,珍妹妹,上我住的地方去瞧瞧吧。”

待槿玺等人走出柳棠院,福雅不由得羨慕道:“啧啧,如果珍丫頭有槿玺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

“你可別這麽說,孩子們大起來自然會懂事。你若總這麽在孩子們跟前念叨他們的不是,孩子們心裏也不舒坦。”

敏容嘆了口氣輕聲勸道。

“我又何處不知這些……只是,唉,你不知道,在福州,什麽大大小小、雜七雜八的事都要我親自打理,府裏招的人,不是手腳不幹淨,就是好吃懶做,短短幾年,不知換了多少批……也不知是不是那邊的人,沒京城裏的下人有主仆意識……如今可算是盼回來了。呵呵……”福雅叨叨絮絮地朝敏容抱怨起過去幾年的艱辛。末了,過敏容的手,問起晴珞的近況來:“晴……宜妃最近怎麽樣?我走時,她剛由嫔升妃,連道賀都來不及……”

“你也知道的,雖然晴珞一直對你我二人真心有加,可畢竟是入了宮,這些年來,我統共也就見過她不上五次,其中有兩次還是在宮宴上,遠遠瞧見罷了。”敏容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晴珞的近況。

“你可放心了,女兒嫁得這般好……日後入宮的機會也多了。倒時等寶丫頭參加八旗選秀,少不得還需要你們一家幫忙呢。”福雅下意識地笑說道。

敏容一聽,心裏有些感慨。九年不見,不知是福雅變了呢,還是自己變了,總之,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層隔膜,又少了一些默契,遠遠沒有分別之前的心心相惜了。

原來,随着時間的流逝,空間的阻隔,不僅會帶走青春,也會變遷心境……

……………………

晚膳後,費揚古攜同妻女送走了蕭逸山一家後,再度窩回了書房。

敏容則牽着槿玺回了柳棠院,好不容易哄熟齊翎後,着槿玺坐在書房聊起來。

“喏,先看看我與阿瑪定的這妝奁單可還滿意,若是不夠咱們再添。”敏容從書案抽屜裏取出已經謄寫全的嫁妝清單,遞給槿玺。

“這些,你們定了就好,我無所謂。”槿玺雖然接了單子,卻不打算細看。她是真的無所謂。皇家下聘的儀幣本就不少,自己又帶着兩家鋪子和一座農莊過去,就算家裏不再出什麽貴重物品,也足夠了。

敏容一聽,忍不住伸出食指點點她的額頭:“那怎麽成!女兒出嫁可是大事,何況你嫁的又是皇室,咱們就算再難再艱苦也是要給你撐足顏面的。”

槿玺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只得細細看起手上這份足有十幾頁的妝奁單來。

看完頭兩頁,槿玺就忍不住了,扶扶額角,嘆道:“額娘,這些……”她指指清單,“也太多了吧?咱家真有這麽多産業嗎?”

她着實懷疑。

倒不是她瞧不起費揚古,實在是自家阿瑪委實太耿直,絕對不是做生意的料。若是拿歷年來積蓄下來的銀俸置下的,又覺得不可能會有這麽多。

哇咧!竟然還有前門大街中心位置的鋪面!越看越不可思議。

[正文 088 母女談心]

“你的這副表情若是被你阿瑪瞧見了,又要賞你爆栗子了,怎麽?就許你做生意,不許你阿瑪投資置産嗎?”敏容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槿玺忍不住皺皺鼻。即便不算前世年齡,她也都已十一歲了,可敏容與兩個兄長還總是當她才五六歲似的,見了她都要捏臉頰、刮鼻尖、點腦門……唉,這些小動作能不能別再對她一介靈魂已經奔四老女人做了呀!都汗顏似死了。

“這麽說,這些真是阿瑪置下的?”槿玺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翻完整份清單,她長噓了口氣:“額娘,這些會不會真太多了?要知道,內務府對嫁妝可是有限制要求的。”

“知道知道,你阿瑪說了,除太子之外的皇子成婚,女方嫁妝不得超過一百二十擡。只有太子妃可以享受一百二十八擡的嫁妝定額,。”還道是女兒擔心被內務府核查的事,細細解釋了一番後,又朝槿玺肯定地說道:“所以你放心,這些呀,額娘都已經算過了,絕對不會超出限額。你仔細看看,若是覺得還有什麽落下的,額娘自會調整。”大不了将一些衣物首飾等軟件物什讓随行的丫鬟婆子帶去好了。

槿玺聽了忍不住無語地望望天花板,末了,搖搖頭,“女兒覺得已經很周到了,若真依我的話,就删掉一些吧。額娘,咱家又不是真的有錢沒處使。不是還有兩個哥哥正待成親嗎?少不了又要幾萬兩聘禮……”

“這些呀,你阿瑪心裏都有數。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你呀,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新嫁娘吧!別忘了有空多泡泡鮮花浴,把身子泡得香香的。到時候呀,四阿哥瞧了也歡喜!”敏容笑着打趣起自己女兒來。

果然,槿玺被她這麽一說,兩頰也迅速飛起兩朵紅暈。

不都說古人很含蓄麽,怎麽連她這個素來一本正經的額娘也會侃葷段子了?!

“額娘!”跺跺腳,她撒嬌似地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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