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別乘坐的高頭大馬車,兩邊走着各自的宮女、太監。手上捧着主子要用的随身物品。
還說常服私訪,排場還是這麽大啊……早一個時辰出宮候在這裏的槿玺,見狀,不由暗嘆。随即再沒任何想法地帶着绛蕊和喜竹下臺階接迎衆人去了。
“丫頭啊。辛苦你咯!哀家這把老骨頭,能出宮的機會着實不多。不過借着你這宅子,倒是一年都能出來賞游個一趟。只是讓你受累了。”太後一下軟轎,拉起上前請安的槿玺慈愛地嘆道。
“太後言重了。槿玺也不過就嘴上說說,人多力量大,幾個能幹的丫鬟、小厮沒兩天都布置妥當了。”槿玺揚起燦笑,說道。可不是嘛。她如今也算是資本主義隊伍的一員了,上頭一有指示,她就動動嘴皮子。下頭就有不少人起勁地幹好了。
好在她也大方,除常規活計以外的這些事務,只要圓滿落幕,豐厚的打賞也立即按勞分配地下去了。如此一來,她手下的那些丫鬟、婆子、小厮們,無不期待這些計劃外的事件發生,于他們而言。那就是外快……當然了,有獎自然要有罰。槿玺看着好說話,真要踩到了她設下的地雷,罰起來,也是極為麻利的。
譬如這次踏青準備,思苑裏有兩個話唠婆子行事惰怠,被她當即革職,雖然沒有拿刑具體罰她們。不過從此趕出思苑,趕離四貝勒府及“應惜商行”名下的各個産業,也夠她們頹喪的了。要知道,無論是四貝勒、四福晉給下人的賞錢、還是“應惜商行”對員工所開的酬勞,較之于同行商戶,是最闊氣的。
當是殺雞儆猴吧。槿玺是想。趁着這茬事,把思苑、四貝勒府這兩處她和胤禛暫時還照料不到的宅邸,好生整頓整頓,讓裏頭的下人不敢再随意偷懶惰怠、插科打诨。讓他們知道,即使他們的主子再寬宏大量,再體恤下人,那也是有底線的。一旦誰越過了這道底線,失去的絕不比獲取的少……
“兩年未來,這裏的景致倒是越發蔥郁了。”揮手退散了衆人,太後拉着槿玺緩緩逛起整座思苑,來到專為太後而設的紫竹院,望着那一叢叢郁郁蔥蔥、漲勢喜人的紫竹,太後忍不住眉開眼笑:“胤禛這孩子,看着不聲不響怪沒趣的,心思卻比誰都細膩。瞧這……不是都說紫竹難在北方存活嗎?這不是長得挺好……他有心了……”
槿玺滴汗腹诽:太後,那是您還沒揭開他的真面目。那家夥看着實誠,其實啊,詭計多端着呢……
“瞧這幾叢墨竹……啧啧,長得真好……哦,還有這些……哀家猜,這些想必就是十二時竹吧?”愛竹成癡的太後一見紫竹院外圍那叢叢各異的珍貴竹子,不由得大嘆。
“太後……烏庫瑪嬷,您若喜歡,四阿哥已經在培育這些竹子了,争取在您今年的壽辰前,将它們栽到永壽宮去。”槿玺習慣性的一聲“太後”剛出口,就被太後一記輕輕的挑眉動作改了口。
“真的嗎?”太後聞言,喜笑顏開,“那可太好了。之前呀,皇上也不是沒派人去哀家那裏栽種這類竹子,栽了不少,存活的卻寥寥無幾,如今啊,只餘下些能挖出竹筍的,冬春兩季的餐桌倒是豐盛了,可觀賞性還是沒這些竹子好看啊……呵呵……”
槿玺聽到後面幾句,頓時一頭黑線,太後啊,您老人家真的是對吃的不上心嗎?可聽起來怎麽那麽垂涎哪……話說,春筍也是很美味的。
“思苑別的不多,筍産的倒是不少,自産自銷都來不及,到夏秋季節都曬成幹貨,屯冬炖湯了。”槿玺說着,信手從某叢碧綠的楠竹土下挖出一節春筍,看得太後啧啧稱奇:“丫頭,哀家記得費揚古的家訓也是非常嚴格的,可看你這架勢,莫非小時候爬山下水過嗎?”
“……”槿玺默了,太後您的眼光忒毒辣,爬山下水那些事兒,她在前世确實沒少幹啊……
“嘿嘿,槿玺看着小厮們挖過幾回,心裏癢癢的早就想試了。無奈四阿哥總盯着孫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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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四,你總盯着你家媳婦做什麽?”一道帶笑的調侃從身後傳來,生生打斷了槿玺未完的抱怨……
“皇上也來了?今兒個下朝早了?”太後看到康熙及其身後跟着的一串黃帶子,笑眯眯地說道。
“向皇額娘請安。橫豎沒什麽事,就提前退朝了。免得這幾個小子心裏埋怨朕。”康熙爽朗一笑,側側頭,朝逐漸隐于太後身後、竭力想讓自己隐形的槿玺喊到:“老四福晉?怎麽不繼續了?話還沒說完吧?是不是老四給你委屈受了?若真有,朕定好好訓斥老四一頓……”
槿玺見康熙都點名了,不得不從太後身後慢吞吞地挪了出來,佯裝從容、淡定地向康熙請了安,末了,眼角向立在康熙身側面無表情的胤禛掃去,完了,他不打算出聲搭救自己哇。看來,只能自力救濟了。
“皇阿瑪,剛剛媳婦是說,這筍呀,挖起來特有趣……要不,今兒由媳婦給您挖些來做幾道春鮮嘗嘗?”
“這哪成啊!”太後聞言制止了,“筍又不是花花草草,想采就采,當心破了手皮。這樣吧,讓小厮們來挖,你就等着給皇上做兩道佳肴吧。”言語之間,有着濃濃的維護之意。
康熙見狀失笑,“皇額娘的方法甚好。那就這樣吧,皇額娘,朕陪您先去嘗嘗老四媳婦準備的其他餐點,據說花了她不少心思……你們幾個,就各自散了吧。老四,你就陪你家媳婦好好聊聊,朕就不摻和了……哈哈……”
老康!這還叫不摻和嗎?這都已經将整鍋水攪和開了……
“那個……我剛只是逗着太後說笑呢……真沒說你什麽壞話……”見衆人帶着暧昧的神色各自散開,槿玺跺跺腳,率先招了供。
結果,等了半天沒聽到胤禛反應,槿玺心下疑惑了一陣,正想擡頭,卻被一道甘泉般清冽的氣息緊緊包裹,等回過神,她已經在他懷裏了。
“喂……”
“別動!”胤禛帶着笑意,低聲制止道:“這麽想挖筍?還把不能挖筍的緣由推到爺身上?嗯?”
“……?”她頓顯尴尬,誰讓自己被當場抓包了呢。所以說,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撒謊啊。
“倒也不是。只是陪太後她老人家聊着聊着,就聊到那兒了嘛。”她竭力為自己澄清事實。
“呵……”胤禛輕笑,“得,爺陪你挖吧。免得被某些人說爺小心眼,連筍都不準她挖。”
“……”
于是,這一日中午,除了現備的數十種美食外,又多了幾道由春筍做主料的佳肴,吃的康熙及其餘衆人皆贊不絕口。
162 回娘家的波折
四月二十六,是槿玺這一世的農歷生辰。前兩日,費揚古在上朝後和胤禛一同退出金銮殿,提了句類似“槿玺她娘很想女兒”之類的話,胤禛回來後轉述給槿玺聽後,兩人決定次日去趟槿玺娘家,許久不曾回去看看娘家人了,這回借着她的生辰,倒是可以小聚一番。順便聊聊齊琛的近況。
話說齊琛接到蟒一捎去的訊息後,沉着臉悶了半晌,丢出一個“繼續留在駐地,随軍對抗葛爾丹”的決議後,就讓蟒一帶着這個口信回來複命了。
費揚古聽說後,好生無奈了一把,心想齊琛那小子接受了兩年的風吹日曬,心思捉摸不透了啊。原以為他一聽到“駱蓉”即将返京的消息後,必定會馬不停蹄地奔回京城完婚,不曾想……
說來也巧,蟒一從邊疆回來之後,蒙古準格爾汗國大汗也派使者入京進貢,順道帶來了使者馬迪被害,以及葛爾丹密謀之訊,康熙勃然大怒,即頒急旨,命邊疆将士繼續嚴陣以待,抗戰葛爾丹,并宣自己也将于次年再次親征葛爾丹。
此诏一下,費揚古想讓齊琛請調回京的計劃也擱淺了。你說皇上都親征邊陲了,部下還想着回京娶媳婦?
于是,費揚古修書一封,讓人送去齊琛,既然齊琛已經下了決心留下,那就創出一番戰績回來光宗耀祖吧。
為此,槿玺想着,要不要真組建個動物軍團,上戰場協助齊琛。她的禦物訣,雖然從木蘭圍場回來後,就一直徘回在六層中級沒再晉級,可與動植物的溝通深入了許多,不再只是單純的傾聽,或是以物遞信,而是直接可以用精神力聯系大京城內所有有靈性的動植物了。
中旬那會兒。随胤禛和蕭馭、朗月上香山別院小聚的時候,還特地在香山頂上,用精神力和周圍的動植物溝通了一番,效果甚佳。
沒一會兒,西山界內的所有動植物,均傳來了和善又歡欣的氣息。甚至還有叼着果實前來拜訪的可愛小獸,喜得槿玺愉悅了足足一天,直至夜幕降臨。還拉着胤禛蓋着薄被純聊天地聊着這個無比逆天的禦物訣。
如此一來,不止香山,整座西山餘脈,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了。
不過。說到組支動物軍團上前線支援清軍的想法,胤禛并不贊同。一來陣仗太大,被有些人瞧出點端倪,傳到康熙耳裏,難免不會聯想到上回木蘭圍場一事。二來,若是中途,那支動物軍團受到北方兇悍猛獸的襲擊,對抗之時,精神力紊亂。難免出現自己人傷自己人的事發生。
槿玺想想也是,就消了這個心思。
不過從香山回宮時,帶了只剛戒了奶、竄到她懷裏死活不肯下來的小白虎,當做寵物似地抱回南所撫養了起來。
本來,還有只裂紋小花豹也想跟來,可轉念一想,南所這麽小一處地方。即使對下人下了禁口令,也不能瞞得多久。倒不如等遷入了新居再說。到時,那麽大的後院,随便撥個小四合院給這些可愛又珍貴的小獸們居住,倒也很有趣啊。
于是,在槿玺面前可愛又溫馴、在胤禛面前佯裝無辜小白、在下人面前清高地不屑一顧的小白虎,就在南所的後花園暫時安了家。
槿玺想着就快搬去新居了,也不大搞虎舍了。就只給它搭了個簡易的小木屋,每日專人給他制作飼料。刺繡中途,就帶着它在草坪上玩鬧一陣子,南所一群丫鬟婆子,徹底被這只可愛的小白虎萌翻了。
四月二十五,槿玺于生辰前一日。随胤禛回了趟娘家。午膳設在前院正廳,聚集了府裏所有的男女家眷。
據上次碰面,其實也就一個多月,三月十九,是齊恪雙生子的滿月,槿玺就帶着厚禮來過。只不過,那會兒,上門祝賀的賓客太多,她和敏容也沒聊盡興。
于是,這回,用了午膳之後,驅散了衆女眷,胤禛和費揚古、齊恪進了書房聊事兒,槿玺和敏容娘倆就窩在迎玺小樓的後花園裏,邊曬着暖洋洋的春日,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家常。
“聽你阿瑪說了齊琛的事,我呀,還是有些擔心。”娘倆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遠在邊塞的齊琛身上。敏容有些憂心忡忡。畢竟,年長的孩子裏,也就齊琛還打着光棍。
“您也別擔心。二哥能力卓絕,必定會安然而歸。等他加官晉爵地回京,那時就要忙着操辦一場婚禮了。”槿玺微笑着勸道。事實上,她心裏也沒底。傳言都說葛爾丹陰險狡詐,與清軍、外蒙聯合部落對敵多年,至今未被攻克。敗過依然換個地方打游擊,有點屢敗屢戰的感覺。
“但願如此。如今我和你阿瑪也不求他什麽。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回來。娶哪家的姑娘都随他……”
槿玺聽敏容這麽一說,方想起她額娘還不知曲芙兒成駱蓉的事。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實情呢,那廂,有個甚是眼生的丫鬟匆匆忙忙奔進園子來報了:“四福晉、福晉,大事不好了,二小姐她……她離家出走了……”
二小姐?不正是槿柔嗎?槿玺聞言,一陣頭疼。離家出走,真虧一個大家閨秀幹得出來。
不過,此時也不是責備的時候,還是找人要緊。
“可有留下什麽話?有沒有遣人出去找?”敏容暗嘆一聲“造孽”,就朝槿玺歉意地搖搖頭,在槿玺安撫的眼神下,肅然了表情帶着丫鬟去槿柔院處理起此事來。
槿玺回到前院,見費揚古也已獲知此事,正沉着臉、背着手踱來踱去,面上隐隐發怒。齊恪皺着眉,立在角落,不知在沉思什麽,倒是胤禛,依然閑閑地坐在太師椅上,捧着熱茶品茗。
槿玺暗咂了一聲,無奈地走至胤禛身邊,壓低了嗓子問道:“你讓爾敦抽空也查查吧。畢竟是個大活人,若是發現地早,未必出得了京城。”
“你确定要?”胤禛擱下手上的杯盞,望着槿玺,話卻是對費揚古說的:“爺前陣子聽蕭馭提過不少有關沈府的事,如今沈府在京裏的生意開展地不甚如意,想着要去江南拓展。聽說,這任江寧織造的郎中,正在為其病重的小兒招沖喜新娘……”
“砰”!不待胤禛說完,費揚古就摔了杯子,顫抖着嗓子吩咐齊恪道:“你!趕緊帶着人去南下的城門口守着……就算是沈府的馬車,也上去細細搜它一遍!哼,就算沈家跪去紫禁城告禦狀,爺也不怕他們說什麽!”費揚古粗噶着嗓子吩咐完,就揮手讓齊恪趕緊去辦。
“罷了,由我遣人去吧。你們還是守在家裏等消息。畢竟沈府還沒到這麽落魄的地步,皇阿瑪還不見得想動。”胤禛說着起身,撣了撣衣袍,淡淡地制止了齊恪的腳步,見費揚古和齊恪擔憂的眼神,淺顏一笑:“畢竟是福晉的妹妹,無緣無故地鬧失蹤,總是讓人憂心不是?”說完,轉身看向槿玺,“走吧。咱們去看看爾敦。”
見胤禛似是很有把握的樣子,槿玺也不再擔心,對費揚古和齊恪展顏一笑,安慰道:“貝勒爺說的是,阿瑪和哥哥心有焦慮,還是別沖動出門的好,橫豎還有我這個長姐呢。你們就安心在家等訊息吧。也讓額娘別太憂慮。槿柔福大命大,不會有事。”随後,跟上胤禛的步伐,往門外走去。
留下費揚古和齊恪面面相觑。心下卻不約而同地暗道:看來,傳聞是真的,素來清冷淡然的四貝勒,對自家女兒(妹妹)是真的很上心呢。都這麽明顯地愛屋及烏了啊。
他們倒也猜對了大半。胤禛确實不想讓槿玺太過操心。娘家有事,或多或少會牽絆她的心思。
槿柔雖然只是個庶出的女兒,且素來對槿玺不尊不敬,好幾次還當着槿玺娘家人的面,對自己狂放秋波……這樣的女子,真被沈家利用了送去江寧織造府去沖喜,倒也沒什麽奇怪。只是,如此一來,烏喇那拉府邸和沈府必定糾纏不清,在局勢未明之前,皇阿瑪未曾吐言說要讓沈家倒竈之前,還是別讓費揚古陷于此間難題比較好。免得槿玺也跟着揪心于娘家的這類瑣事。
順便,他也想試試窦爾敦**創建的粘杆處究竟有沒有那小子自己吹的那麽好用。
胤禛如是想着,忽地想到什麽,輕揚了揚唇角,随即握拳在唇上一遮,掩去輕露的笑意,轉頭望向正亦步亦趨緊跟着他的槿玺,含笑問道:“貝勒爺?嗯?爺似乎這是第一次聽你這麽喊啊。”
正猜測着胤禛話裏那個江寧織造府郎中,會不會就是初得知被指婚時,曾熱心地送自己一對貴妃镯的貴婦的夫君呢。這廂,就被胤禛打趣的話給拉回了思緒。
“咳,你不是不讓我在家裏喚你爺啊什麽的麽……”這會兒又算起帳來了?槿玺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胤禛但笑不語。他不讓她在人前叫,但沒說不讓她私底下喚啊。每每聽她喊出那個“爺”字,真有些渾身酥軟的感覺呢。
不過,這種感覺,私底下想想便好,被她知道,不知會被贈幾下黑帶級別的拳腳呢。
163 ”粘杆處”
“粘杆處”是胤禛提議、窦爾敦創立的秘密特務組織。和荷葉山暗部基地不同的是,“粘杆處”裏的部下,彼此互不熟稔,所有任務,皆只受窦爾敦和胤禛兩人直屬領導。
“粘杆處”設立初時,招募的人員,大多都是江湖人士。那些人,都是窦爾敦當初跟着韓東培走南闖北時認識的,身手都很不錯,卻多是抑郁不得志的,又或是在江湖上多少惹過點是非過錯,想避離人世生存的。
于是,窦爾敦跟了胤禛後,聽胤禛說要成立這麽個情報組織,就想方設法地将他們從天南海北招了來。并被分批送去隴西經受祈鷹魔鬼般地訓練後,這才正式招回京城,接受胤禛的情報搜集特訓。
當然,光是這撥人遠遠不夠胤禛用。後續又從祈鷹那裏調了一批同樣身手矯健、模樣平凡的暗衛,加入到窦爾敦率領的“粘杆處”。
至于像荷葉山裏暗部基地裏的隊長、首領們,特別是祈一、蟒一那麽帥氣陰柔的美男子,就不是“粘杆處”想要的人選了。
搜集情報最重要的,就是搜集人要夠平凡。至少不會讓被搜集的對象留下絲毫印象。
至于暗衛,就不一樣了,素以保護為主,刺探敵情為輔,自然是能帥則帥,出任務的同時,還能賞心悅目,多好……槿玺眯眼暗笑地yy。
“粘杆處”的總部具體設在哪兒,槿玺并不知悉。只知道窦爾敦會定期和胤禛碰面。或是在福塔寺的專用禪房,或是在玺藤茶樓二樓的專享包間。
胤禛有時也會帶她一道去。不過,一般就是胤禛和窦爾敦窩在隐蔽的房間裏密談,且一談就是半天。槿玺則獨自打發閑暇時光。
在福塔寺時,她會在寺廟溜達一圈後,找靜一大師喝杯香茗,聊幾句禪語佛揭。倒也獲益匪淺。
胤禛和窦爾敦的碰面若是選擇在玺藤茶樓。她就蹲在茶樓的大廚房,興趣盎然地研制新穎點心。末了。再将這些新研制出的品相不錯的美味成品帶回宮,孝敬太後和四宮娘娘。研制心得則留給大廚師傅和“果之語”的大掌櫃繞婵。
誰讓玺藤茶樓的大廚房食材豐富、輔料多多呢,她有心想在南所的小廚房大施拳腳,還得從玺藤帶些食材回去。宮裏的禦膳房或是采買處,哪有那麽多做西點需要用到的食材啊。
所以說,日後遷入貝勒府,馥蘭負責的大廚房算是徹底自由了,想采買什麽就采買什麽。想什麽時候出府去采買,就什麽時候出府。
吼吼,自由的日子不遠了啊……槿玺眯眯眼,望着前門街上人來熙往的繁忙景致揚唇笑道。
來到玺藤茶樓門前。胤禛扶着槿玺下了馬車,走進玺藤,與正倚在櫃臺邊招呼一位客人的秦朗月打了聲招呼,就随胤禛走上了二樓包間。
槿柔的事,既然胤禛說了會出手,那就絕對出不了大事,最多吓吓她。不過,給她點教訓也好,看她下回還敢不敢輕易聽從她生母沈氏的話。三兩句竄咄下來,就鬧起了着離家出走的戲碼……真是個沒腦子的……身為烏喇那拉家的二格格,雖說是個庶出的,可府裏從沒少她過吃穿用度啊。就憑她生母沈氏幾句花言巧語,就稀裏糊塗地跟着去了……殊不知,若真被沈家送入江寧織造府沖喜,她這輩子也真沒出頭之日了。
來時的馬車上。胤禛就已經給她解釋了那江寧織造府郎中的情況,并非是她記憶裏那個貴婦人的夫君。不過也快了。借着手中的實權,給其纏綿病榻的兒子從富紳、官宦世家選擇沖喜新娘,一來沖喜,二來想來個強強聯手……
不過此事一旦揭發,康熙是絕不會容忍的吧。就算不摘去對方的烏紗帽,令其锒铛入獄,江寧織造府郎中的官職是鐵定保不住了。而那位曾于她有過一面之緣、送過她一對貴妃扁镯做添妝禮的貴婦人的夫君。咳,就是傳說中的曹寅大人啊,就該走馬上任,成為江寧織造府新一任郎中了……想來,金陵大觀園就是不久之後的事了吧?
如此想來,也确實有緣啊。“咱們是不是也該找個機會去會會那位曹大人啊?”槿玺收回紛飛的思緒。問身邊攬着她走到二樓包廂外的胤禛。
胤禛揚眉淺笑,“會有機會的。”
槿玺偏頭想了想,也是,應惜商行的總部就在金陵呢,豈會沒機會見面。遂笑着遙想起不久的将來:“好期待曹雪芹喊我一聲姨啊……”說不定後世名著《紅樓夢》裏還真有我的形象啊……
胤禛聞言,腳下的步伐差點淩亂,擡首望望天花板,無聲嘆息:他的小妻子,總是思維獨特到不一般啊……
玺藤茶樓這套位于二樓東首的大型包間,是不許閑人随意進出的。即使是大廚房送菜肴酒品,也是秦朗月親自端進房的。待胤禛和槿玺走後,也是秦朗月親自打掃清理的。至于泡茶淨臉之類的瑣事,就由槿玺伺候胤禛做了。
見爾敦還沒到,槿玺就先給胤禛泡了壺他百喝不厭的凍頂烏龍。無意間掃到茶櫃裏已經有今年新制的玫瑰花幹了,想了想,打算給自己泡壺玫瑰花枸杞茶品品。于是,從茶櫃下格拿出一套從法國運來的玻璃花茶壺,抓了把紫色的玫瑰花幹,又撒上幾粒豐潤圓長的寧夏枸杞,一壺清香撲鼻、色澤豐潤的玫瑰花茶就沖好了。
剛在沙發上落座,和胤禛兩人各捧一杯香茗悠悠品嘗,秦朗月就敲門送來了剛出爐的配茶點心。
順便彙報道:“爾敦半個時辰前剛離開,說是主子吩咐的事已辦妥,客人就在隔壁包間,需要帶過來嗎?”
胤禛聞言微挑眉,随即唇角輕揚,贊了聲:“動作倒是迅速了不少。”
“什麽客人?”槿玺一手捧着花茶耳杯,一手撚了塊熱乎乎地鮑魚酥,惬意地嘗着,聽秦朗月和胤禛的對話,狐疑地擡頭問道。
“就是你的庶妹,爾敦已經讓人送來了。就在隔壁。你要去看看她嗎?還是爺直接遣人送她回烏喇那拉府裏?”
槿玺愣了愣,有些不甚相信地眨眨眼:“你說,槿柔已經被找回來了?”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啊?一路上,她也沒見他向誰發號施令過啊……就算有,從她娘家出來,來到這茶樓,這才多少時間啊?
她定了定神,心下唏噓不已。總算見識到了“粘杆處”的實力,确實不容小觑啊。
胤禛不置可否地輕點頭,目光落回他手上的杯盞,似乎槿柔找沒找來與他并無多大瓜葛。
說來也怪,除了槿柔,胤禛對她娘家那些人,都很客氣。每逢回去,都是他主動要求挑名貴的物件送去。齊恪、齊琛自不必說,年齡相仿,也談得來,聚在一塊兒并無多少不适。就是兩個小的,齊郎和齊翎,也喜歡和胤禛親近,初時的羞赧腼腆,經過這一年半載的時不時相處後,也早被熱絡和喜悅替代了。
唯有槿柔,他是素來避而遠之。許是槿柔一開始就表錯了情吧,妄想姐夫能娶小姨子……她當自己是娥皇還是女英啊……
槿玺想到這裏,不由自主地搓搓汗毛直豎的手臂,嘆了聲,道:“既是已在隔壁了,我過去看看吧。”順便開導開導她,別再真假不分地聽從沈麗秋的竄咄,做出對己對家皆不利的傻事來了。
“嗯,那你速去速回,爺在這裏等你。”胤禛點點頭,有鳳一在暗中保護,又是在自己的茶樓,橫豎生不了什麽事。他也就懶得去污眼了。
槿玺挑了兩碟頗受女孩子喜歡的點心:一道蝴蝶酥、一道紅豆蛋撻,再帶上那壺玫瑰花茶,由秦朗月幫忙送至了隔壁。
門打開時,一身漢服打扮的槿柔正趴在桌上,不知真睡還是假寐。左右各立着一名丫鬟打扮的陌生少女,看到秦朗月帶着槿玺入內,立即恭敬地福了福身,平凡的顏面卻依然清冷。
無需多猜,槿玺就想到了,她們八成就是窦爾敦的部下了,傳說中“粘杆處”的人才啊。
秦朗月招招手,将那二人喚出了包間,給槿玺留下了自由說話的空間。
“槿柔……”槿玺柔聲低喚。果不其然,趴着假寐的槿柔哀怨地擡頭看向她,似是無比憤恨地指責道:“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派人把我劫回來的是不是?”
“若是我說不是,你信不信?”槿玺在槿柔對面落座,将兩盤還冒着熱氣的美味點心移到兩人中間,又給兩人斟了一杯花茶,笑着說道:“餓了吧?我看你午膳也沒怎麽吃。來,先吃點點心裹裹腹,待會兒,我會送你回家。”
“誰稀罕!”槿柔重重地哼了一聲,表情不屑地說道:“你少來貓哭耗子!我娘說了,都是你,都是你和你娘,要不是你們,我娘哪裏會被阿瑪休了?!如今倒好!我有了好歸處,你卻還來阻止我……我才沒你這麽壞心眼的嫡姐呢!”
164 荷葉山(上)
槿玺靜靜地聽着庶妹發洩囤積內心多年的種種不滿和抱怨,待她尖銳着嗓子吼了一陣,停下來喘息的時候,方才淡淡地說道:“伱娘因何故被休,伱得去問阿瑪。我只是來告訴伱今日的事,伱知道伱的好歸處究竟意味着什麽嗎?”
“哼!縱然不能像伱這樣嫁個皇子貝勒,可人家也是江南大官,富守一方。我娘說了,嫁過去了,我就是大少奶奶……”
看着槿柔自得滿滿的憧憬樣,槿玺不由得搖頭直嘆:“伱娘可有告訴伱,伱要嫁的大少爺是個纏綿病榻多年的痨病鬼,伱此行嫁去就是沖喜的。伱娘可有告訴伱,伱要嫁的官宦人家需要通過和官紳勾結,才能達到斂財的目的……若是沈家倒了,或是伱沖喜不成,他們豈會善待伱?就算,伱沖喜成了……伱娘可有告訴伱,皇上對那大官多年來的所作所為,早已有所察覺,就待良機罷他的官,貶他的職呢……到那時,伱可還有退路?”
“伱!伱胡說!我娘怎麽會騙我?我娘她絕不會騙我的……”槿柔聽槿玺丢出這麽一長串問話後,着實愣住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搖頭反駁。
“信不信由伱。總之,阿瑪托付我的事,我也辦到了,一會兒就送伱回府。有什麽疑問,我想,伱不久就會知道。”槿玺慢條斯理地說完,神情淡然地喝了口玫瑰花茶,随後起身,“若伱依舊不死心,那就去找沈家問個明白吧。我也不攔伱,只是,這一去,還能不能像今日這麽順利地被咱們救回來,我就不得而知了。幸運的事,很難一再碰上。”
槿柔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對于十歲卻已經相當早熟的她來說。槿玺這番話,無疑是一記重量級炮彈,将她炸地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希冀的、追求的、憧憬的……不到半日就全然變了模樣……讓她如何承受?
最終,槿柔是被聞訊前來的費揚古和齊恪接走了。
任務完成的槿玺和胤禛沒再跟着一道回去。畢竟,那是費揚古府邸的家務事了,有胤禛在場,她阿瑪也不好發威啊。
回宮的路上,槿玺越想越覺得郁悶。禁不住仰天長嘆:“今年的生日可真夠熱鬧的啊……”
胤禛輕笑地扯扯她的發梢,安撫道:“急什麽,生日不在明天嗎?今兒只不過是熱身。”
“……”槿玺無語。這種熱身就免了吧。倒不如哪裏都不去,安安耽耽窩在南所。陪着小白虎耍玩曬太陽,再不濟,就去太後宮裏,陪她老人家聊聊天,聽取些智慧的言論。
“明兒爺下了朝,接伱去荷葉山走走吧。”胤禛想了想,提議道。
“……伱該不會是和龍一他們早有約定吧?”槿玺腦子轉的快,馬上就猜出了個大概。偏過頭嘟嘴問道。若是無事,他才不會有這樣的提議呢。事實上。休沐日,他比自己還不想出門。最好窩在書房一整日,三餐都送進去給他。若不是有她盯着他,督促他睡前勤練龍嘯經,槿玺都要擔心他的身體究竟吃不吃得消了。
“呵……确實有約,不過爺若不去,龍一也會照慣例來玺藤茶樓送迅的。”胤禛揉了揉她的發頂。“荷葉山的春景很不錯的。說不定,伱還能在裏面給小白找到個玩伴兒……”
胤禛這麽一說,槿玺就徹底地沒抵抗力了。
只是,“小白?伱這是簡稱呢還是給它坐實這個名兒了?”她糾結良久,至今未給小白虎取個好聽又有意義的名字,胤禛卻已經小白小白地叫上了。這感覺……怎麽那麽別扭哇……
“有差別嗎?名字就是拿來稱呼的。我喚了,伱也聽懂了,這不就好了嗎?”胤禛不以為然。事實上。他還怪那只黏人的小白虎太纏槿玺了呢。分去她太多的精力不說,兩人獨處時,話題也越來越多地圍着它轉了。那可不行……就算丢它不得,怎麽的也要再撿只同類回去給它做伴。
胤禛的心理活動,槿玺自然不得所知。她還在那廂反複咀嚼胤禛的話呢。雖覺得他這話裏帶着一絲狡辯之意,可怎麽挑也挑不出毛病來。正如他說的。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