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

第十二章[修]

晨光微熙,夏日的天色總是光亮得特別快,走廊上兩個粗壯的仆人正押着一個女人,女人嘴裏堵着布條,一張漂亮的小臉表情扭曲,發出意義不明的唔唔聲。

明顯是柳絮山莊習武弟子的兩人用力的推搡了王珑兒一把,一名肌肉發達些的男人啧了一聲道:“這個女人是幹了什麽?前兩天還眼巴巴的來倒貼咱們莊主,現在卻連夜逃下山。”

高一些的男人看了被堵着嘴的王珑兒一眼,随意的道:“沒看見嘴是堵着的嗎?知道了什麽不能給她這樣的人知道的事了呗。”

肌肉發達的男人眼神一晃,輕聲問道:“我們要不要……?”

意有所指,高一些的男人冷笑了一下:“得了吧,要是什麽大事,早被陸管家親手殺了,哪裏需要我們去抓,應該是撞破我們那位莊主的什麽醜事了。”

肌肉發達的男人嘆了口氣道:“也是,我們莊主是個樣子,……不說了,錦莊主還沒出殡,要是她聽見,難免難過。”

錦莊主一代女中豪傑,為柳絮山莊,苦苦支撐,他們這些人都是能看出的,可是偏偏攤上這樣貪財好色,懶惰無能的兒子。唉……

陸昌景從一邊走過來,看着他們手下的王珑兒道:“你們去賬房多領兩個月的份例,下去吧。”

兩個男人應了一聲是,是退下了,只留下被五花大綁的王珑兒跌坐在地上。擡頭看着陸伯唔唔的發着聲音,眼神凄楚的看着陸伯,急切的乞求着陸伯把她解開。

陸伯無視着王珑兒的模樣,提起她的衣服,輕輕松松的拽着走向刑房。

這黑漆漆見不着光的房間,其實不過是柳絮山莊處置仆人丫鬟的地方,晨光從小窗中透過,投入光線黯淡的房內,角落裏點着的油燈還沒有熄滅,晃悠悠的燃着。

陸伯把王珑兒扔進刑房,轉身就走。王珑兒撲倒在陸伯的腳下,淚水狼狽的流了滿臉,發出哽咽的乞求,一直在努力的發出意味不明的哼聲。

素軟緞沾滿了塵土,挽好的發髻散落在臉頰,加上有些猙獰的臉色,活像個瘋子。陸伯取出王珑兒嘴裏塞緊的布條道:“你有什麽要說的,快說。”

王珑兒急切而語無倫次的說:“管家,管家,你替我去求一求顧公子,不,顧莊主……,珑兒知錯,珑兒一時糊塗,這也是因為珑兒太傾慕莊主了,管家,陸管家,你一定要幫我轉達!!!”

陸伯随意的點了點頭,走出了刑房,只留下王珑兒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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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了一會後,王珑兒眼神就帶着幾分有恃無恐,像顧上銘那樣的草包,這樣求一求他,說說苦衷,輕輕松松就可以騙過去,何況催情藥這種東西,像是這樣的花花公子,不就是他們最喜歡的調情物品嗎?王珑兒安慰着自己,心情完全撞進了那樣的僥幸心理中,心中在不停的輕慢着顧上銘,現在對她來說,輕慢顧上銘多一分,她對自己的自信就多一分。

對,顧上銘就是這樣人,完全不會有事的。

而另一邊,陸伯神色沒有波瀾的和顧上銘說了這個事情,有些松弛下垂的眼角沒有什麽反應,眼神淡淡的。

歲月已經讓這個老人沒有什麽多餘的同情心,讓對方把最後的話說完,已經夠仁慈了。

顧上銘聽着陸伯的話,抿了一口茶,不在意的道:“王姑娘愛美,既然到我的山莊做客,自然不可怠慢,那麽就讓這美永不逝去吧。”

陸伯看了顧上銘的臉色一眼,就告退了。

離刑房的路上,陸伯一邊拉着胡子,一邊感慨着現在少爺比過去的更加圓滑了。小時候那陰沉沉的個性現在全部影藏在了名為草包的外表之下。

少莊主生辰的那日,陸昌景坐在長廊邊,叼着煙嘴慢悠悠的一口口的吸着,白色的煙霧中帶着一些淡青色,夏季的花開得正好,而少莊主正在不遠處撲蝴蝶。

才九歲的身體還沒長開,看起來有點肉肉的,他現在這個管家不過是挂名閑置着,幹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在少莊主屁股後面看着他玩鬧。

少莊主兩腮邊有些肉,眼睛圓圓的,眸子黑亮,拿着絞紗的網兜,一路跟着蝴蝶跑,速度很快的就能把所以蝴蝶抓住,抓住後全部放掉,重新開始抓,算是娛樂也算是鍛煉。

一旁兩個移栽牡丹的花匠斜眼看着顧上銘,年輕一些的花匠鄙夷道:“楊師傅,你有聽過沒?”

年老的花匠擡眼不解的問道:“知道什麽?”

年輕的花匠意有所指的看了顧上銘一眼,壓低聲音道:“就那個小孩,柳絮山莊少莊主。”

“哦,少莊主怎麽了?”花匠直了直腰,然後重新彎下腰去擺弄新進的白色牡丹品種。

看了看遠處正在撲蝴蝶的顧上銘,年輕的花匠說:“呵,江湖上誰人不知莊主找了個入贅的男人,名不見經傳的,後來也不清楚什麽時候就不在了,就留這一個沒爹的小雜種,路還不會走,就當上少莊主了,比我們這些生來當牛馬的命好了太多啊。”

“咳咳,莫亂講話,莫亂講話。”年老的花匠背勾得更低,伸手撥弄着枝葉。

年輕的花匠嘿嘿一笑“你說顧錦那麽愛倒貼,被男人扔了,還得拿他的兒子在繼承家業,說是女中豪傑,還不是個娘們,沒男人什麽都不成,這樣的女人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想到顧錦冷漠的模樣,他繼續道:“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還不是給人上的命,誰讓她是女人。”

遠處的陸昌景皺了皺眉,一張黝黑的面皮沒有什麽表情,轉頭看向顧上銘。

以現在顧上銘的內力,是可以聽見。

顧上銘手上幾個翻轉,一用力就把蝴蝶全部網進了兜裏,伸手捏住網口,蝴蝶擁擠在狹小的空間碰撞着,手捏緊網口,一點點往下拉,一點點把蝴蝶活生生擠壓死了,殘破的羽翼黏在紗上,顧上銘黑色的眼珠一轉,輕輕的笑了笑,手高高揚起,一瞬間,網兜脫手而出,鐵把手直接貫穿過了那麽花匠的眉心。

過大的力帶着網兜貫穿而過,白色的腦漿迸裂猩紅的血撒了一地,紅紅白白一地,襯着白色牡丹的高潔之色。血濺了不少在白色的牡丹上,血珠挂在雪白的花瓣上,一路蜿蜒滑落。

顧上銘看着屍體,眼神晃了晃,轉頭對走上來的陸昌景的,歪歪腦袋說:“我不是故意的。”顧上銘小時候就很好看,眼睛很大,水汪汪的。

陸昌景摸摸顧上銘頭發,叫一旁的下人把屍體就地埋了當花肥,牽着顧上銘的手慢慢離開。顧上銘的回頭對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屍體上飛舞的蝴蝶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容。

沒想到一轉眼,少莊主,就變成了莊主。而自己依舊在善後。無奈的笑了笑的他招來了仆人吩咐下去。

刑房中,王珑兒緊緊拉着前來‘送她一程’的仆人,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你去禀報莊主!你快去禀報莊主!中間一定有問題,莊主他喜歡我,怎麽可能要我死!!!”

顧上銘明明是喜歡她的!她長得好看,顧上銘那個重色的草包怎麽可能不喜歡她!何況顧上銘一直都在對她若有若無的暗示着,說想要跪靈,顧上銘也沒有拒絕不是嗎?!!

以前只要她在,也總會看着她不是嗎?!!

一旁的仆人端着手中的藥,一動不動道:“藥是上好的藥,陸伯為了你的體面特意給你準備的,喝下去端莊的死,總是比比死無全屍好的。”

他在威脅王珑兒,你要是不喝藥,我就直接捅你個十刀八刀算了。

王珑兒搖着頭,厭惡的皺着眉頭,看着湯碗的眼神驚恐無比,仆人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一把把藥給灌了進去,湯藥嗆入氣管,王珑兒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同時用手指摳着自己的喉嚨,一陣陣的幹嘔着,想要把藥給吐出了。

仆人冷冷一笑,厭惡的踢了王珑兒一眼道:“喝下去了就不要想吐出來,本來你住在山腳處好好的,卻偏偏喜歡往柳絮山莊跑,打着不幹不淨的主意,早就該辦你了。”

王珑兒依舊在賣力的幹嘔着,卻不能把藥吐出來,只能在地上抽搐,直到半響後,這具身體不再動。

那睜着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訴說着悔恨……

顧上銘整理了一下衣冠,早早的就去了靈堂,給顧錦上了兩柱香,煙霧缭繞間,看不清他的神色。

容忍和退讓是有限度的,不論他可以多放縱女人,但也不可觸碰到他底線的。

清晨霧氣重,不比烈陽高照的時候,柳絮沾上露珠,不怎麽飄得起來,金光從天際線騰起,在柳絮山莊上看日出很是震撼,紅雲連片,在碧天下相互映襯。

顧惘也早早的起了床,原先換下的衣服已經叫仆人拿下去燒掉了,換上新的衣袍,系好寬松的腰帶,也去了靈堂。

兩人相遇,相處都很淡然,不約而同的都像是失憶了一樣,維持着原本的情況。

在棺材旁站得昏昏欲睡的丫鬟換了班,絮娘在案上換上了新了祭品,同樣起得很早的顧歆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顧上銘:

“你倒是起得早,我還以為你要日上三竿才起床呢。”

顧上銘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大姑母說得什麽話,家母嚴訓,不敢懈怠。”

“顧錦啊……呵,她以前倒是起得早,雞鳴便起,日日在爹面前晃悠,爹總是誇她勤勉,偏生就看不見我們了。”顧歆冷笑着道。

顧惘不滿道:“大姑母失言了。”

顧歆一揮袖,看着顧惘的眼神很複雜:“我同顧家早沒有關系了,我姓楊,是楊家的女人,言行如何還要顧家人管嗎?!”

顧惘垂簾不在言語,像一個聽從長輩教誨的孩子。但那黑幽幽的眼睛卻不知在想着什麽。

顧歆道:“想當年,顧錦入江湖歷練,給顧家惹了多少麻煩!柳絮山莊只差一點就毀在她手裏,後來柳絮山莊傳到了她手裏,偏生又和不幹不淨的男人勾搭上了,若非如此,何以之今日!顧錦身為庶出,本就無能,偏她把爹迷惑了,信了她的邪。”

顧惘抿着嘴笑了笑。

顧歆說的話太過主觀,不過都是她看法中的認知,顧錦是如何無能,顧錦是如何迷惑太爺爺。

顧惘記的很清楚,那個在天水井邊伏着,如昙花枯萎了一般的頹景。可即使是垂死,昙花依舊是昙花,那綻放的過程,剎那間的美麗,一瞬間便是永恒。那明亮的眼睛,一點也不像垂死的人。

顧歆斜倪了顧上銘一眼道:“柳絮山莊本就所托非人,現在落在了你的手上,也不知道能撐幾時,呵,那個男人一離開,柳絮山莊就跨了,顧錦為了一個男人如此,真是無能。”

男人?顧惘摸了摸下巴,難道是家譜中沒有記載的爺爺?還是別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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