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葉輕舟是在六月尾巴出身的,趙晴晴和科室裏的那幫護士曾經說過,他是他們見過最最标準的巨蟹男──勤儉持家,脾氣溫順,只有被逼急了才會舉起兩把大鉗子去掐人屁股。看看這年頭誰還乖乖領著标準工資過日子,葉輕舟還是每個月吃穿只用五六百才能省下一筆錢給房子還了首付。誰還穿著老媽子給織的毛衣,就他一件能穿針織衫能穿個五六年不換。

早上,葉輕舟把車拿去維護了,坐公交去上班。上班間中他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順便告訴他媽晚上會有朋友到家裏吃飯,葉母這陣子在保姆的開導下,對他那是和顏悅色了不少,就是絕口不提夏少謙的事情。

葉輕舟也不想拿這事兒去刺激她,這兩個月他固定時間都帶葉母去醫院做随訪,血壓也算是控制下來了。

葉輕舟琢磨著現在時候也差不多了,是該跟他媽好好地把話說清楚了。

“媽。”他靠著窗,低低頭,說:“今天晚上,夏少謙會過去。”

“……”

電話另一頭靜下來了。葉輕舟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地挑在張阿姨在家的時候,這樣萬一他媽有什麽突發狀态,也有個人能看住老太太。

本來想著他媽能劈頭把他罵一頓,哪知道老太太過了好久才出了點聲音:“你愛咋地就咋地,媽去做飯。”

葉輕舟七點多打卡出來,夏少謙已經在外面等他了。葉輕舟進車裏就看見後面買了兩盒禮物,一個看袋子就知道了,是極品燕窩。另一盒是一組廚房刀具,葉輕舟聽他們護士提起過,什麽木炭板陶瓷刀,環保又好使,就是價錢杠杠的,一組七八千來不了。

葉輕舟看這個臉都綠了,問他:“夏少謙你送什麽不好要挑今晚送這個?你就不怕我媽直接拿這劈你?”

“要讓她劈幾刀後能讓你別這麽難受,我還真挺樂意的。”他還挑挑眉說:“裏面不還有個砧板麽?要實在不行的話,我就拿那個來擋。”

葉輕舟在他身上留意了一眼,發現這家夥一臉雲淡風輕的,可實際絕對不是那麽一回事兒。瞧他還特地回家去把西裝換了下來,穿了一件看起來休閑的,但就是架不住那種氣氛裏隐藏的嚴肅緊張。

四十幾分锺後他們就到家了,下車前葉輕舟伸手去握了握他,說:“有什麽事情,我們倆一起扛著。”

“嗯。”

夏少謙點點腦袋,就跟他一起下車去了,他自己搶去提著兩袋東西,妥妥一套标準的女婿上門的老實樣兒。

給他們開門的是張阿姨,葉輕舟看她在老太太面前就跟和夏少謙第一次見面的模樣,左一句說“這個先生第一次來啊”,“是葉醫生的同事還是朋友啊”諸如此類的一番寒暄,忍不住心想這夏少謙找來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憑這水平當他們家保姆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啊?

“伯母。”夏少謙來到葉輕舟他媽面前,把兩袋東西拿給她說:“這送給您的,這段時間都沒來看您,是我不對,您老身體還好吧?”

葉母當時還在廚房裏擦桌子呢,看她愛理不理的,也虧夏少謙還能自顧自地講,把東西放下來後還幫忙端菜出去了,一副二十四孝好女婿的模樣。

“那林老師,我就先回去了。”張阿姨脫下了圍裙,跟老太太喊了一聲。

“幹什麽走啊,留下來吃飯啊──”葉母邊出來邊擦著手留她。保姆就搖頭說:“哎,今天我兒子從外面回來,我也趕著回家看看他,你們一家人今晚好好吃飯,我先走了啊!”

張阿姨走了後,家裏就剩他們仨了。夏少謙本來還想幫忙去把筷子擺好,葉母卻去叫了聲兒子:“你來擺筷子,別讓客人忙裏忙外的,快去。”

葉輕舟聽到這話就從沙發椅上起來了,他走向夏少謙接過了他手裏的餐具籃子,小聲說:“你去坐會兒,我來吧。”

“我來我來……”夏少謙也小小聲的:“你媽不是最讨厭人坐在那兒不動嗎?我得表現得好點兒,對了,你家這地板拖了吧?”

“拖了拖了,哎哎沒你的事兒去坐著──”

葉輕舟都想發笑了,看夏少謙那表情酷酷的,眼神卻是滿滿的不安,說實話他沒去同情他,心裏反而有點暖洋洋的。這小子是真怕他媽不同意他們,想盡辦法想讨好老人家,估計是好幾次老太太在他面前損葉輕舟的前任女友,夏少謙這小子就想拼命賣乖,讓老人家知道他上得了廳堂,拖得了地板,帶得出家門,揍得了流氓,真的是除了進廚房哪一樣都能拿出手了……

今晚葉輕舟過生日,葉母也知道臉色不能擺得太難看。夏少謙也買了蛋糕帶來了,他還參考了老太太的身體狀況,要了脫脂奶油,蛋糕款式也是傳統式的,完全符合葉輕舟他媽的欣賞标準。桌上幾道菜也比往日豐盛,不過也還都是些家常菜,就葷多了兩三道,還都是葉輕舟平時愛吃的。

吃飯的時候,夏少謙真比平常還要多話,聊的段子也不知道他哪聽來的,總之就是特別不符合他那形象就是了。葉輕舟也不好打斷他,看他媽靜靜的,就變成他跟夏少謙在那兒海侃,說到一半的時候,老太太突然說:“舟仔啊,七號樓你王阿姨昨天又上門了,想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我看你不在家,也不想為這事兒特地打電話煩你,就幫你說了。”

只聽葉母慢悠悠地說:“我啊,就告訴她──什麽樣的女孩兒都不要緊,長得美還是醜,書讀得多高,我都不介意,就要個會過日子的姑娘就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夏少謙就靜下來了。葉輕舟清楚這是老太太故意在他們面前這麽說的,“媽,我……”

他剛要出口打斷他媽的話,葉母就又接著說了:“在老家那裏,多少人給我兒子說親事,說真的,我這個寶貝兒子什麽樣子,我自己最明白。人長得标致,書又讀得好,在大城市裏有工作,現在又有房子,這條件放在我們那裏,要什麽樣的女孩沒有?媽以前啊,就是小心眼,以為那些沒讀書的、上專科的還是打工妹都配不上我兒子,多少好女孩就被我這麽推了,唉,總歸還是媽不好,壞了你多少姻緣啊──”

別說夏少謙了,就是葉輕舟聽到這裏,飯都咽不下了。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眼色,說到勁頭上還沒完沒了了,葉輕舟看看他們倆,就把筷子擱下來了。

“媽。”他推了椅子就站起來了,用豁出去語氣說:“我今天帶夏少謙來,不是讓他來您這裏受委屈的。”

這會兒葉母也靜下來了,她擡頭看看自己兒子,“你說什麽?”

葉輕舟知道這事兒要不現在不提,以後又要拖好長時間了,這樣下去對他們誰都不好,他不可能和夏少謙偷偷摸摸一輩子。

長痛不如短痛,他不想他愛的男人人只能和他一起在無人的角落裏才能牽手,他也不希望他們的感情最後在這樣不斷地讓步、妥協、最後在無奈之中被消磨得一點不勝。

這樣的事情,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葉輕舟走到老太太面前,就在他們看著的情況下,慢慢地把膝蓋屈了下來。

別說夏少謙了,連葉母手裏的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媽。”葉輕舟擡頭看她,語氣平靜地道:“我知道我不孝,我給您丢面子了,我也辜負您了。不只是您,我也對不起我爺爺、還有我死去的爸,我對不起整個老葉家,我給我們家落了面子。別說您怎麽想,我想到這層面,我都想把我自己抽死得了。”

“媽,這麽多年,您在外面工作賺錢寄到家裏,我知道您辛苦,您的恩情我這輩子是還不了了。可是我從沒告訴過您,我從小到大是怎麽過過來的。”葉輕舟低低頭,聲音沙啞地說:“我小時候,其實過得特別自卑。別人家有爹有娘,我從沒記得我爸什麽樣子,我有媽媽,可是她兩三年沒回來家裏一次,有就我六歲那年,她給我買了個書包。”

“小時候,我爺跟我姑姑心疼我。後來二叔家的茂昌大了,也常來爺爺家裏玩,他有次跟我打架了,因為他畫花了我的課本,還弄髒了我的書包。我說,那是我媽送我的──”葉輕舟說到這裏就哽了一下,他把眼鏡摘下來用手肘子擦了擦眼,又接著說:“他就說,你哪來的媽?你媽在哪兒?長啥樣啊?你說你媽送你的,你騙人吧?”

“我揍了他,茂昌門牙都掉了。後來,我爺拿藤條抽我,我就跟我爺爺犯倔,我就說我不要住這了,我要上廣州找我媽。我爺那時候的模樣我還記得,他哭了,比我還難受。晚上我跟我爺一起睡,他找了張照片給我──就你跟爸拍的那張結婚照,現在還放咱家客廳裏那張,那是我爺爺留下來的。他跟我說,這就是你爸,還有這個,是你媽媽。”

葉輕舟擡頭看著老太太,葉母雙肩抖動著,她啞然張嘴,卻說不出句話。

“後來爺爺走了,我住二叔家。”葉輕舟吸了口氣,淡淡道:“我其實不想住那兒,我想跟姑姑一起,可是他們家也辛苦,姑姑沒有孩子,她婆婆又天天為難她。我就聽話,跟茂昌一起睡間房,跟著他妹妹大了點兒,他們睡一起,我就在廚房後面圈個地方睡。二叔沒虧待我,我吃好住好的,帶兩個弟妹上學,輔導他們寫作業,過幾年我上高中,二嬸說家裏沒餘錢,我就問她我媽每個月寄多少錢回來了,她說一個月就兩三百塊。”

“我在廣州讀重點高中,加上津貼一學期學費就四百,我以為夠的。後來上廣州去,我才知道,我們學校全日制的,三餐都在學校裏吃,沒地方自己開夥。一個月光吃最最省都要一百五,我們平時周末還要上特別輔導班,那要另外收錢的。最花錢的是習題冊,我天天下課就去咱那裏二手書店晃,厚著臉皮蹲在那裏看,那老板娘都不待見我了。”

“我撐了一段時間,實在撐不下了,還好我們班導人好,了解我的情況後就替我申請特困生,我學費不用付了,每個月還能有另外三百的補貼,算上你給的,那夠了。我這樣讀了三年,最奢侈的一次是高考結束那天,我沒跟咱班的去館子,就到我們宿舍對面有家賣燒雞的,花了二十五跟他買了半只燒雞。我以前天天路過那裏,那味兒這麽香,我好幾次都想進去吃了,可是我要花了這錢,之後兩三天都沒錢打飯了,想到這兒我就忍了。”

“在廣州三年,你來看過我幾次,我都騙你我過得挺好,其實我在班上人緣差得很。除了幾個跟我差不多的,我跟其他的簡直格格不入,他們有時間偷溜出去唱唱K,随便買個小玩意兒就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班上好幾次組織的活動我都沒敢參加。不是他們的問題,是我自己自卑,一直到高三,學習最緊張的那時候,有次我經過操場,看我們班在打籃球,人數少了一個,他們就難得邀我了。那陣子我們關系才改善了,就這兩個月時間,是我讀高中最快樂的時候,後來我們班就我考上B大,我一下子有名了,我覺得以前受的都值得了。”

葉輕舟笑了笑,喃喃道:“那時真是我最得意的時候,後來就算為了學費的事兒愁了一段時間,我也不安安穩穩地來上大學了?我那幾年過得特別恣意,好像要把以前沒過過的都一次過回來。那會兒我真以為我什麽事情都能辦到,我甚至想我以後成名了,得把我經歷寫成本書,絕對可以感動不少人,還能順便賺點稿費什麽的。我還想過,要衣錦還鄉,要給我們村裏中學捐一大筆錢蓋校舍,還要把您接來B市──我其實心裏挺陰暗的,我目的就是想顯擺顯擺,我就是想說,我沒媽在我身邊,我一樣能出頭,能混得比誰都好。”

說到這裏時,他感覺到夏少謙站在他身後,兩只手按在他肩上。葉輕舟沒有回頭,就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掌──這些話他都沒跟夏少謙怎麽說過,說真的,兩個人再怎麽相愛,還是有些不願意和對方說出來的事情,葉輕舟也一樣,他也有自己那點可憐的尊嚴。

他今晚就是完全豁出去了──就像趙晴晴說的,他們混到現在,還剩什麽了?每個月六千塊的工資,連B市安全工資的底線都沒夠到。二十年的房貸,一輛半舊不新的老車,近千度的近視眼,在醫院裏混混日子,吵著升職吵著加薪吵著要醫改,他們到底得到什麽了──?

他過到現在,真沒什麽野心了。他就是想過個小日子,管他跟男的還女的,他就是想找個愛他還有自己也愛的人。

現在,老天爺終於給他開一回挂了。他現在就只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伯母……”夏少謙叫了一聲,看看葉輕舟後,也在他旁邊跪了下來。葉母忙看他一眼,“你跟著跪幹什麽,都起來、起來──!”

她邊說著邊要去拉他們,夏少謙動也不動,接著葉輕舟的話道:“伯母,很多事我沒跟您說過。我知道,葉輕舟跟著我的話,以後鐵定要受不少苦、不少白眼。您憂心、心疼,那也是難免的。我想說的就是,葉輕舟已經是個成熟的人了,今天,他選擇了我,并不是他把自己都賣給我,我們在一起,就是打算一起過日子,是想往一輩子那條路走。”

“我明白,一輩子還有幾十年,這麽遠的事兒,誰都沒保證。我只能說,伯母,我從十年前就喜歡他,這點到現在還是沒變。我覺得這事兒可能很難再有變化了,哪怕現在他放個屁,我都覺得那是香的,我明白了,這個病是膏肓了,已經沒得治了。”

葉輕舟聽到這話時拿肘子去捅他,夏少謙卻把他手給包住了,就在他媽面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心。

夏少謙接著說:“我能跟您保證的就是,只要葉輕舟跟我在一起一天,我一定、一定不會讓他吃苦,我以後吵架,一定會讓著他,他想揍我,哪怕是手癢好了,我也會湊過去讓他揍兩拳爽爽。我們倆說到底,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差一張證了。其實那張東西在我眼裏真不算什麽,伯母,對我還是葉輕舟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您一個點頭。別人怎麽想,我們管不著,您是他親媽,他打小對您有感情,您也知道,他是個那麽難得的好孩子,您要真的不肯,他肯定也不會跟我繼續下去……到時候,我就真的沒辦法,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不能說葉輕舟跟我分了還能找不找得著更适合他的人,伯母,我們這段感情是很不容易得來的,我們彼此都付出了很多。我們沒希望您現在就接受我們,只是盼望您給我們一次機會。”

夏少謙和葉輕舟都把話說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葉母到最後表情都呆滞了。她看看兒子,又看看他旁邊的男人,慢慢兒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葉輕舟看她腳步有點不穩,趕緊站起來想去扶起她。葉母就搖搖頭,指指房間說:“媽累了,去房間裏躺一會兒。”

葉輕舟就看她去房間裏,把門也給帶上了。

這樣鬧下來,夏少謙跟他也沒什麽胃口了,就把桌上沒吃完的菜用保鮮膜包一包,放進冰箱裏。夏少謙在他們家坐了會兒就說要回去了,葉輕舟送他下樓,趁著沒人的時候,夏少謙在樓道口那邊突然抱著他,那勁兒大得葉輕舟都快喘不過氣了。

“你怎麽了?”葉輕舟有些好笑地問他。

夏少謙搖了搖頭,在他耳邊說:“聽到你受這麽多苦,就是想抱抱你。”

“我能不說得煽情點麽?要不這樣,我媽剛才就該拿刀子追你了。”

夏少謙忍俊不住,然後就嘆了聲:“葉輕舟,我聽你說那些話的時候,多想早十年遇見你……”

葉輕舟就說:“可別這樣,我那會兒多陰暗啊,你肯定看不上我。”

夏少謙跟他分開了點,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道:“你怎麽知道?之前你都慫成那鳥樣了,我現在不還迷你迷成什麽樣兒了……”

葉輕舟都不知道夏少謙這算什麽,連捧帶損的,就不許他得意了。随後他們就在樓下接吻,不參雜任何欲念,只是用唇舌互相安慰著對方。

不管怎麽說,在此時此刻,他們确确實實是相信著彼此的,他們還總以為,事情能按著他們希望的方向走下去。

然而,“世事難料”這句話總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

過了那晚,隔天早上葉母看起來也好好的,葉輕舟看她雖然沒什麽精神,不過也沒什麽大問題,勉強算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出門前還特別囑咐張阿姨好好陪著老太太。

之後幾天,家裏還跟平常一樣。葉輕舟想讓他媽漸漸接受他跟夏少謙在一起的事情,白天跟他媽吃早飯時就常常說些夏少謙跟他之間的事兒,聽他說的,都把那王八蛋美化成什麽樣了。

另外件事,就是趙晴晴度完蜜月回來了,她跟顏振宇去了蜜月聖地馬爾代夫,回來時人都黑了一半兒,還跟他們都買了伴手禮。葉輕舟就不明白,為啥去馬爾代夫,能給他買個佛牌回來?悄悄拉趙晴晴來問的時候,那妞兒居然說,她半路就換飛機了,自己花錢去了尼泊爾來趟心靈之旅,至於顏振宇是死到哪個男的床上去了,她不知道。

做夫妻做成這樣,葉輕舟也算服了他們了。

這日子平平淡淡的過了一小段時間,最悶熱的七月就這麽來了。

這天在醫院外面有人挂了白布條在鬧,不是葉輕舟他們那科室出的事兒,他們就乖乖夾起尾巴做人。本來想這段日子能稍微安穩點,護士大姐突然緊急地去手術室叫了葉輕舟。

“出什麽事了?”葉輕舟拉下口罩問她,一般來說沒太要緊的,是不會有人直接闖手術室去叫人的。

就聽她說:“葉醫生,你在手術室沒接到手機。剛才就你們家保姆來打醫院的電話,說是你媽走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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