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死抉擇
路上葉非終于打通了喬明峰的電話,喬明峰說他已經在機場了。
“我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怎麽了?這麽快就想我了?”喬明峰笑問。
葉非沒心思跟他開玩笑,輕聲說:“你沒事就好。”
喬明峰那邊靜了一會說:“葉非,你怎麽了?突然這麽溫柔我真有點不适應。”
葉非微笑,“出去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不等喬明峰說話,葉非就挂斷了電話。他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在我把白淺送進監獄之前,千萬不要回來。”
葉非調轉車頭,往魏海峰家方向開去。
柏明語去調查魏海峰和李玉梅的社會關系,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葉非無非是去魏海峰家碰碰運氣。
魏海峰家在c區的一個老小區,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葉非靠手機照明爬上了六樓,按了兩下門鈴沒人應答,又敲了半天門,裏邊還是沒反應。就算夫妻倆都死了,那他們家孩子呢?記得孩子剛上初中吧,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孩子該怎麽辦?
葉非又敲了敲對面鄰居家的門,也同樣沒反應。都九點多了,人都去哪兒了?葉非打開手機,又給尋呼臺打了個電話,讓柏明語速速回電。
或許白淺根本不知道柏明語是喬康業的孩子呢,葉非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他應該相信柏明語,乖乖在辦公室等他回來。可他急着想把小李查到的驚人秘密告訴他,他們好早點把白淺緝拿歸案,早點救出莊瑤。
葉非熄滅手機,準備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往下走了兩個臺階突然停住腳步。
他轉過頭,驚恐的瞪着魏海峰家的大門,冷汗瞬間從他身體各處湧了出來。
他連忙倒退回去,掏出手機照亮了那扇生鏽的大門,想确認剛才看到的只是在自己的幻覺。
可門上那張掉了色的福字底下隐約能看到一只黑紅色的掌印,這讓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連忙蹲下來,伸手摸了摸,血跡居然是新鮮的!
掌印下還有一個同樣用鮮血寫的3字,由于鐵門是黑綠色的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很難跟不甚清晰的血印區分開,剛才葉非也是在反光作用下無意中發現了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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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血……是誰的?又是誰刻意留下的?是白淺?還是……葉非不敢想。
不管是誰,他為什麽要寫個3字?他想傳達什麽?葉非慌忙在四周尋找其他線索,終于在樓梯的半層位置找到了一塊染血的黑色塑料碎片。這是尋呼機的外殼!
不!不會是小語的!也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葉非幾乎笑了出來。
葉非猛地站了起來,突然有點頭暈,他一只手扶住牆面,瞪大眼睛,緊緊的盯着魏海峰家的大門。喃喃道:“葉非,你要冷靜!要冷靜!”
他的手攥緊又松開,好一會都平複不下來,他又咬住自己的手指,直到嘗到了腥味。疼痛讓他的思維勉強回到正軌,他大腦飛速的運轉,思索着一切跟3有關的事物。
53案中,三個死亡方式相同的死者,黃珊珊、汪小涵、趙晶晶。
白淺在對魏海峰使用暗號時,在每一個步驟都做了三次。
三十年前,參與處理涉黑案的主要領導有三人。
“3、3、還有什麽是3?”
葉非恍然穿越到三個月前的某一天,他感覺有人正盯着自己看,第六感一向很強的他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不由得擡頭看着二樓的窗戶,那裏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輕微晃動的窗簾。
他用餘光掃了一眼牆上的門牌號碼,上面赫然印着一個血紅的大字:3。
就是那裏!
原來,你一直在等我過去。
葉非咬牙冷笑,好吧,老子就親自去會會你!
葉非驅車開到了這條隐蔽的街區。
那幢悠然屹立于一堆殘破平房中間的白色三層洋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上帝十分配合這份靜谧的妖嬈,突然下起了今冬第一場雪。葉非把車停在白樓旁邊,迎着紛飛的雪片,走下車子。他仰頭看着洋樓,它門窗緊閉,沒有一絲光亮。漆黑的窗戶卻像一雙雙眼睛,緊緊的注視着周圍的一切,對開的大門像一張深不見底的大嘴,等着吞噬擅闖者的靈魂。
葉非不慌不忙的點着一根煙,看了看白牆上那枚刻意描繪過的鮮紅的“3”號,緩步朝大門走去。
走上臺階,葉非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摸上門把手,輕輕一拽,吱嘎——
與現代感強的大門形成了鮮明卻怪異的對比,大門年久失修的聲音,在這安靜無人的街區顯得陳舊而刺耳。
大門應聲打開。果然……他猜對了。
借着門窗撒進的月光,葉非毫不遲疑的走進房間。直到走到房間深處,再也看不見月光,葉非掏出火機,勉強照亮周圍的一切。
房間的主人似乎真的很喜歡“3”這個數字。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注意,現在他不用刻意觀察,只随便掃一眼,就發現這裏處處跟3有關系。
三張咖啡桌,分別擺放三把沙發椅。咖啡桌後邊的白牆上貼着一張巨幅油畫,是文藝複興時期美術三傑之一,達芬奇的作品:《最後的晚餐》。
三排書架上擺放的書籍全部是三部曲作品,例如:《魔獸争霸》。
與前臺側對着的,是三間屋子,其中靠樓梯的那間房門大開,帶着明顯的邀請意味。
葉非走到門邊,向裏看去,周圍漆黑一片,靜的讓人窒息。仿佛只要他踏入這裏,就會進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天堂與地獄僅僅一線之隔。
葉非回頭看了看大門,那裏仿佛離他有萬裏之遙,縮小成了瑩瑩之光。莊瑤如果死了,他就用命償還。小語如果出事,他則會毀了這世界。他會讓幕後黑手和所有涉案人員給小語陪葬,然後他再自殺。葉非突然萌生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哪裏還配當個警察?他早知道自己喜歡小語已經喜歡到沒有原則了。
葉非,你不适合當警察。老李曾經這樣對他說。
還真被你說着了。葉非自嘲。
帶着訣別神情,葉非的視線從大門拉了回來。把熄滅的火機再次點着,葉非堅定的踏入地獄之門。
一層,兩層,三層……葉非向下走了足有20層臺階,終于踏上了一片五平米大的空地上。
擺在他面前的又是三道門。葉非腦子裏立即出現了一個詞:三重門。
這一刻,葉非終于明白對方為什麽選擇3這個數字了。3,代表三重門,它在風水學中也叫三重幻境,是古人修建古墓時采用的一種格局。這種三重幻境的格局完全颠倒了陽世間的順序,把地獄放在古墓最上,而把天堂放在最下。寓示着只有經歷血腥地獄,稀松人間,才能進入美好的天堂。
地獄之門是三道:銅門,鐵門,石門。分別代表着生、死、劫。
對方是想讓他做一道選擇題嗎?銅色代表銅門,黑色代表鐵門,灰色代表石門。呵,他真是很花心思啊,就不怕他看不懂他的用意,白費苦心了嗎?
葉非稍作思考,朝銅門走去,他屏息運氣,轉動門把,随着“咔噠”一聲響,他猛地推開了房門。
房間很黑,葉非手裏的寸許火光根本無法照亮前方。但兩側的石牆告訴他,這又是個狹窄的通道。空氣中彌散着黴味和灰塵味,讓對黴菌過敏的葉非鼻子發緊,兩眼發紅。他忍住打噴嚏的欲望,凝神靜氣,一步步的,探索着朝前走去。路很長,地面磕磕絆絆,有碎磚,有鋼條,還不斷有腐臭味傳來,葉非越走越深,越走越感覺自己正在脫離文明社會,來到了一個他從不知道的世界。
他走啊走,逐漸聽到了水聲,滴答滴答,極富節奏,産生的巨大回聲就像滴在了他的心頭,讓他感到煩躁且恐懼。
那股腐臭越來越濃,葉非幾乎快要被熏得窒息了,牆壁濕乎乎滑膩膩的感覺讓他渾身難受,這裏很像下水管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正考慮要不要返回去的時候。對面突然傳來了身體摩擦布料産生的細碎響聲。葉非神經為之一振,他加快腳步向前跑去,果然,前面豁然開朗。
葉非能感覺到他來到了一個很大,很空曠的空間。他聽到了諸多回聲,有呻-吟,有喘息,有摩擦,還有……
葉非聽到了女人的低哼,他連忙掏出手機,結合着火機的照明,他快步朝聲音方向走去。
氣味逐漸有了變化,空氣中似乎彌散着類似汽油的味道。葉非感覺自己踏上一塊木板,木板晃晃悠悠,搖搖欲墜,感覺随時都會塌垮,可葉非管不了那麽多了,因為他隐隐的看到了前方有什麽東西在晃動。他想要确定,那是個活人。
他離那東西越來越近,直到看清它的輪廓,葉非大喜過望,是莊瑤!
莊瑤沒死!莊瑤活的好好的!
她被捆在一把椅子上,嘴巴上勒着一塊黑布。正滿臉淚痕的沖他瘋狂的搖頭。
“瑤瑤!”葉非激動喊了一聲,想沖過去幫她解開繩子,卻聽到“啪”的一聲巨響,一枚子彈打到了他的腳邊,在漆黑的房間裏濺起了橙紅色的火光。
葉非吓退了一步,停在了距離莊瑤六米遠的地方。
“小葉同志,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不緊不慢的男聲突然響起,就在離葉非不遠的位置。
“白淺?!”葉非往前走了一步,對方立即喊:“站住!在往前一步,你的前妻和新歡都會死。我想你不會願意看到這個結果的,對不對?”
對方話音剛落,莊瑤身側的位置逐漸亮了起來。那是一盞柱燈,泛着微弱的黃光。柱燈旁邊站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正是白淺。白淺手裏舉着一把手槍,槍口卻不是對準葉非,而是指向右側。
葉非看向手槍所指的位置,漆黑的槍管貼在一個男人的太陽穴上,男人臉色灰白,半垂眼睑,奄奄一息。
葉非渾身發抖,瞪大眼睛看着對方,這個男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這是他的小語啊!白淺竟然真的把小語抓來了!為什麽會這樣?!他到底是以什麽目的抓的他?喬康業的後代,還是他的愛人?
葉非知道,不管是哪個,對他來說都是致命打擊。
葉非咬破嘴唇才勉強發出聲音:“白淺,你把他怎麽了?!”
“放心,我只是給他吃了點讓他做夢的東西,他現在享受得很呢。”
葉非吼道:“白淺!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有什麽都沖着我來,不要傷害他們!”
“這個咱們慢慢聊。”白淺勾起嘴角淡笑道:“你先把外套脫掉。”
看葉非有些僵硬,白淺補充道:“呵呵,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我知道你帶槍了,交出來吧。”
葉非緊了緊雙手,脫下外套,摘下配槍扔了過去。
白淺用腳尖把槍勾起來彈向半空中,另一只手利落的接住,揣到了衣兜裏。
白淺望着葉非,臉上帶着他慣有的微笑,輕嘆了一聲:“小葉同志,真是可惜,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我其實不忍心以這種方式結束我們的關系。”
“這一切都是你導演的,對嗎?”葉非的眼睛不斷在柏明語和莊瑤身上掃視,試圖尋找到能解救他們的辦法。
“不完全正确。”白淺說,“很多人推動了我的計劃。包括你。”
“我?”葉非皺眉。
“對,你。如果不是你幫我說服李玉梅接受腎髒捐助,她又怎麽會對我那麽信任,他們全家又怎麽會對未來充滿希望?我的複仇計劃又如何實施呢?呵呵呵……”
所有的片段拼湊起來,白淺殘忍的複仇方式讓葉非心驚膽寒。
“你猜到了對嗎?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享受。”白淺微笑,“我捐腎給李玉梅的确是一場騙局,我以此博取了李玉梅全家的信任,在大家都充滿期待的等待手術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卻在手術前一天突然反悔,把30年前的一切告知魏海峰夫婦,李玉梅已經沒機會等待第二個腎源,自知活不了多久,再加上被最信任的人算計,連累了自己的老公,老公又背負了父親的罪惡,痛苦之下,李玉梅選擇了自殺。”
“魏海峰覺得是自己害了李玉梅,對你和她都有愧疚,所以才會輕易被你下了最強的催眠術,你借他之手殺了何方,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報複何部長,其實是我,對嗎?”葉非低聲道。
白淺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搖搖頭,“不全是。”
“不全是?難道你真的是為付夏炎報仇的同時實施自己的複仇計劃嗎?”
白淺似乎不打算回答葉非這個問題,他轉了轉脖子,定定的看着葉非,“比起這些,你現在不是應該更擔心你的前妻和新歡嗎?”
葉非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呼出,緊緊的盯着對方的眼睛說:“你說的對,我也正打算問你,打算怎麽玩我?”
白淺哈哈哈大笑起來,“真痛快,小葉同志,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
葉非淡定的望着他,默默的,指甲陷進了肉裏。疼痛感讓他清醒。
白淺在空中嗅了嗅,露出了無比癡迷的神情,“小葉同志,你聞到了嗎?這是什麽氣味?”
是汽油,葉非老早就聞到了。
白淺用下巴指了指葉非的褲兜,“你帶了打火機?”
葉非抿緊嘴,心跳加速。
白淺微笑,“咱們玩個游戲吧。”他沒有征求葉非的意見,自顧自的說:“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這兩人你可以帶走一個。只是留下的那個人,必須死。”
“我數到五,你如果選擇了這個男人,就把打火機扔給灑滿汽油的女人身上。你如果選擇女人,五秒結束,我會一槍打爆男人的頭。”白淺望着葉非慘白的臉,嘴角勾起圓圓的淺窩,“怎麽樣?小葉同志。”
葉非勉強撐住有些虛脫的身體,僵笑道:“我以為推開生門,能看到希望。”
“恭喜你,你的選擇是正确的。如果選了死門,你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葉非苦笑:“我寧可選擇死門,因為我至少可以毫不猶豫的跟你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