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傍晚的風又輕又涼,顧川正蹲在陽臺上給貝勒梳毛。
正巧夕陽照射過來,讓貝勒的毛色像一盤番茄炒蛋,連黑漆漆的眼珠都泛着橘子的光。
陸征南照顧狗狗就跟爸爸帶女兒一樣“不拘小節”。
貝勒的毛打結很嚴重,顧川想下手輕一些卻根本梳不開。
看着地磚上團了一大撮毛發,貝勒卻在笑,顧川差點以為狗兒子痛覺神經出了問題。
“叮咚,叮咚……”
有人按響門鈴。
顧川輕拍了拍貝勒的腦袋,示意它乖乖坐在這裏。
門鈴聲響個不停。
顧川心裏納悶這麽晚了誰會過來,應了兩聲“來了來了”就去開門。
門口,陸征南穿着一身黑色運動裝,戴着口罩和棒球帽。一米八.九的大高個子跟個避雷針似的杵在外面,一動不動,萎靡不振的氣息像個被霜降了的茄子。
陸征南五官長的極其漂亮,屬于硬形輪廓,年紀再小只要一皺眉、一瞪眼都會讓人覺得壓迫。
很少有人敢于直視他,去發覺潛藏在底蘊的情深。所以就算戴着口罩,光憑那高挺的鼻梁和獨一無二的眼也足以辨別。
“你怎麽來了?”顧川問。
陸征南一看見顧川就沖過去把人抱在懷裏。像被雨淋濕的孩子,悶悶的也不說話,委屈極了。他把腦袋抵在顧川脖子上輕輕摩擦,像狗子蹭主人一樣撒嬌。
顧川皺眉:“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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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推開我。”陸征南聲音沙啞,“我想你。”
……
陸戰北送的正山小種喝完了,櫥櫃裏只剩下大紅袍。
顧川往透明容器裏倒上茶水,又捏了一團茶葉撒進去,等茶沉了底,再過濾掉深紅色的湯水。
“你為什麽不先放茶葉再到水?”陸征南坐在沙發上撸狗,看着他的動作問:“能泡開嗎?”
顧川:“泡茶有三投。”
顧川的動作行雲流水,眼皮都不擡一下地說:“碧螺春茶骨重,先放熱水後撒茶它也會慢慢沉杯底,這樣泡出來的茶口感鮮活,沒有雜質。大紅袍是紅茶,性暖,茶身輕盈,泡它需要用專業器具步驟也繁瑣,我懶得取出來,反正都是茶,綠茶能這麽泡紅茶也能這麽泡。”
感情是圖省事。
陸征南不大高興,“你就這麽敷衍我……”
顧川:“沒人逼你喝。”
“……”
顧川往容器中倒入新的開水,容器中再次出現了深紅色的茶湯,果然比第一波過濾的透徹了不少。
陸征南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一邊“伺候”貝勒爺馬殺雞,一邊看着顧川優雅的做事。
顧川的手很好看,修長白靜,指甲長的有光澤又飽滿。他随便穿了身居家服,藏藍色,很顯白,綢緞面料看着就很絲滑。
稍微寬松的款式遮住了他曼妙的身段,卻更顯得他輕巧,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托舉起來。
顧川剛倒了一杯茶給陸征南,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人:[小宋]
“誰啊。”陸征南捧着茶杯吸了一口。
顧川沒理他,接通了電話,“喂。”
“嫂子,南哥在不在你那裏?!”小宋在電話那頭很着急。
顧川沒有回答,而是看着陸征南:“你跑出來,你家裏人不知道?”
“誰打來的?小宋是嗎?”陸征南一臉做壞事被人發現的樣子,起身就要去搶電話:“你別聽他瞎說,把電話給我。”
小宋焦急的聲音已經傳來:“我把梨湯拿給南哥,他一聽說是你做的非要出來看你一眼,結果就從三樓跳下來,一瘸一拐跑出去的。好嫂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快幫忙看看南哥受傷沒!三樓啊……他說跳就跳了……也不怕摔殘了。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陸家今天在職的員工全都得下崗。”
顧川下意識看着陸征南明顯不太好用的左腿。
剛才在門口就覺得他站姿別扭,重心往一邊偏,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知道了。地址我發給你,你來把人接……”顧川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征南搶走電話,朝那頭惡狠狠地說:“你敢過來試試!”
說完,他立刻把電話挂斷,看着顧川的眼神委屈極了:“我不回去,我從宣武門走過來的。”
“你怎麽不說你從八達嶺走過來的?”
“……”
“從宣武門到紫竹橋,少說也有十公裏。照你這速度,看來腿還是沒事。”
顧川毫不留情的拆穿,再加上他看見陸征南褲兜裏鼓起來的長方形小物件,就知道那是林肯的車鑰匙。那麽怕被抓,怎麽可能不開車跑。
陸征南眼睛往別處飄,轉來轉去,還是轉回顧川臉上,“看在我把貝勒照顧好的份兒上,你就別跟我生氣了。”
他像個做錯事乞求原諒的孩子,說話時心裏沒底,小手還不自覺的撸着貝勒。
“你還好意思說,你給它買那麽多公狗幹什麽?你真是……”說着說着,顧川自己都覺得難以啓齒。
“是它自己好這口的啊,我只是給它提供了選擇機會。”陸征南舉起雙手,無比真誠地說:“你不在的這些天,這家夥簡直是占山為王,在家裏橫着走,我打不得罵不得,都快被欺負死了,好不容易等到你給我主持公道,你就這麽偏心。”
啞口無言一般,顧川沒接話茬。
顧川身子單薄,好像比剛分手那會兒還瘦。
陸征南問:“你身體好些沒?”
“好多了。”顧川終于正眼看他。
吳瀚霏在電話裏把那天的場面說的生動形象,顧川自己也記得一些片段。
士可殺不可辱,他破窗而出的時候也沒有多大把握活下來。
一是因為從小怕水,不會游泳。
二是即便水性好,那種狀态下估計也只能等着沉底了。
但也總比不雅視頻發布出去,活活被輿論逼死強。
他承認,那一刻他是清醒的瘋子。
因為後果,不計後果。
只是他沒想到,第一個跳下去的是陸征南,看見自己羞人一面的也是他。想起那個錯誤的夜晚顧川就紅了臉,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都開始拘謹起來。
“怎麽了?”陸征南察覺不對勁。
“沒事。”顧川說:“你都不确定是我,就跳下去救人。”
“萬一是呢。”陸征南低着頭,揉了揉腿。
明明可以借這個機會邀功,刷好感度,他卻不争氣的心裏難,不敢正眼看顧川:“不是你最好,如果是,我要是不跳下去豈不是錯過了最佳時機。我跳下去的時候心裏挺糾結的,希望是你,又祈禱不是你。”
顧川:“……以後別那麽沖動,別動不動就跳。”
“是在擔心我嗎?”陸征南眼睛帶光,“如果我的腿也斷了,你會不會……”
“叮咚,叮咚……”
又有人敲門。
好不容易營造的浪漫氣氛被打斷,陸征南酸酸地說:“這麽晚了,誰來找你?陸戰北?他經常這麽晚過來?”
顧川給了一個他“雨女無瓜”的表情,起身開門。
花朵像整蠱盒一樣“咻”地綻放在眼前。
歷風城穿着一身夜總會少爺都覺得誇張的印花西裝,身前捧着一捧紅玫瑰,還精心準備了一張心形賀卡,眼神暧昧道:“顧川,聽說你生病了,我特意來看看你。”
餘光掃見客廳裏有“活物”。
歷風城定睛一看,居然是陸征南大搖大擺的從沙發上起身。
厲風城臉都白了:“你怎麽在這兒?!”
察覺到逐漸靠近的氣息,顧川往後一看,也覺得嗓子眼噎了一下,這狗東西什麽時候把衣服脫了?!
陸征南光着上半身,神色暧昧地走到走到顧川身邊,把歷風城的花上下打量一遍,然後抽出賀卡,念道:“我走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在歷風城尴尬到想咬人的表情下,陸征南又把賀卡插回原位,笑的吊兒郎當:“我在這兒當然是辦正經事兒,不像你,清明都過了還穿着‘壽衣’滿街跑,想吓死誰。帶着你的花兒趕緊滾,別打擾我和我媳婦兒造人。”
顧川:“你瞎說什麽!”
厲風城:“京城這麽大,你丫還管的了我了。”
歷風城不請自來,更不聽勸,十分自覺地跨進客廳。
他不管去哪都能把別人的地盤當作自己家,把将鮮花放在櫃子上,轉身就坐到了沙發上。
三個男人以鬥地主的陣型坐在一起。
顧川沒好意思攆人,只給他倒了一杯送客茶。
屋主人還沒說什麽,那倆貨卻拌起嘴來。
陸征南:“歷風城你丫要臉不要臉?”
歷風城剛要伸手,茶杯就被陸征南扣住:“顧川都拒絕你了你怎麽還死纏爛打?你這麽幹,外頭那些小老婆知道嗎?你那些個沒成型的兒賊能樂意嗎?”
“陸征南你別血口噴人,我什麽時候有小老婆?!你名聲都臭成這樣了還好意思出來溜達,你自己無所謂給人家顧川留點兒面子成嗎?人家還要臉吶!”
陸征南不屑地哼了一聲,白眼翻到南天門,大大咧咧靠在沙發上拿着下巴看人,“我名聲再臭也比你遇見白菜就拱強,上個禮拜陪林小樂去醫院做流産的是不是你?你丫不承認我也知道,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你就是把自己包裹成縮頭烏龜我也能認出來。你特麽一天遇見公交汽車你就上,你也不怕爛了。”
林小樂是三線嫩模,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找了個靠山,據說有軍區背景。自從抱上了大腿,蹿紅速度就跟開了挂似的。
上節目、拍網劇、連宴會大合影都可以站在C位。
圈子裏的人都在猜她的後臺是誰,感情就是“赫赫有名”的歷總。
跟了歷風城有利有弊,好處就是紅的快,壞處就是只要懷孕就結束,孩子打完一了百了。
兩個男人操着一口純正的京腔罵起架來跟唱戲似的,那抑揚頓挫的腔調,咬文嚼字的說法,不去新街口買張票都聽不見。
歷風城正伸着手指頭準備回怼……
“叮咚,叮咚——”
門鈴又被人按響了。
顧川:“……”
今天怎麽回事?
打開門,這次來的人是吳瀚霏。
小知了一見到顧川就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顧川抱在懷裏,“師傅哇~我終于看見你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想着來看你,卻又想着自己身擔重任,好不容易把活幹完了這才能來看你一眼,我好想你啊師傅~~~”
陸征南:“你給我松手!”
歷風城:“你給我松手!”
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噌!”地站起身。
一個抄起抱枕,一個拎着茶壺。
吳瀚霏趕緊躲在顧川背後,“師傅救命!”
顧川:“………”
鬥地主變成了打麻将。
三個男人互相看着對方,誰也不讓誰。
陸征南手裏握着個蘋果,上下掂量着。
他看着吳瀚霏,問:“小兔崽子,你幹嘛來了?”
吳瀚霏見顧川在弄茶,恭恭敬敬地說:“來看我師傅呀~”
卻用嘴型說着:關你雞B毛事!
“卧槽?你個小兔崽子。”陸征南氣的手一抖,蘋果沒接住掉在地上,就滾到了顧川腳邊。
他正準備教訓人,顧川剛好把蘋果撿起來:“你幹什麽?”
厲風城:“噗……”
歷風城沒忍住笑了,自動把吳瀚霏劃分在統一戰線,拿起一個最大最飽滿的蘋果遞給他,笑着說:“來,弟弟。”
吳瀚霏:“謝謝叔叔。”
新鮮熱乎的厲叔叔:“……”
顧川有些惆悵地扶着額頭,心裏盤算着:幸好沙發夠用,這要是再來一個人就真沒地方坐了。
“叮咚,叮咚……”
顧川:“……”
又他媽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