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夏季悶熱,唯獨夜風灼裏偷涼。
蟋蟀趴在草叢裏叫的正歡,卻被單元門裏出來的幾個男人吓跑了。
歷風城叫了代駕,把吳瀚霏一塊稍走。
陸戰北則是上了陸征南的林肯。
雖說上開式車門比一般車門寬,坐着方便,但這款車型底盤高,對腿腳不方便的人來說并不友好。
陸征南椅在車頭,沒管陸戰北。
他可沒耐心像顧川那樣照顧他。
顧川把陸戰北安置好才目送各位“朋友”離開。
他有些擔心陸戰北,可陸戰北卻朝他笑了笑:“回去吧,外面冷。”
“到家記得給我打電話。”顧川點頭,說完轉身欲走。
“顧川!”
回過頭,只見陸征南一臉笑意,眼神暧昧。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一臉的風騷,勾引,還有意猶未盡。
他的嘴唇似乎還沒徹底消腫,察覺到暗示,顧川咻的紅了臉,把頭轉過去,心裏罵了句不要臉,急匆匆的走了。剩下陸征南一個人在後面得逞的傻笑。
顧川像個兔子一樣進了電梯,回了家,關上房門走進洗手間。
鏡子裏的他沒有肉眼可見的變化,只是眼神空了一點,姿态低了一點,而對周邊的一切都無所求,沒興趣,仿佛是從懂事開始就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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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到儲物架上,取出一把沾了血的小刀,看了良久,還是決定先吃藥。吃了藥,或許可以控制這種偏激行為。
拿起白色小藥瓶,顧川和平常一樣往手裏倒了一把,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在這一把白色藥片裏混進去了兩顆糖。
彩色透明紙包裝的小糖果,并不昂貴,超市裏按斤稱的東西,口感一般,味道又酸又甜。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經常買這種糖給孩子們吃,他們會把剝下來的糖紙洗幹淨,折成千紙鶴,放進玻璃瓶裏。
據說星星攢到一千顆的時候,就會被好心家庭收養。
騙人的。
顧川剝開糖紙,吃了一顆。
很甜,還是那個味道。
……
車子開了一路,陸征南面無表情,二人全程沒有交集。
随着速度越來越快,車窗外的風變成了暴躁的飓風,陸征南油門險些踩到底。陸戰北面有不适,卻鎮定地握緊了拐杖,一聲不吭。
陸征南車技高超,前方路況如同走馬觀花,他還能倒出功夫說:“道德綁架,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麽。”
陸戰北順了他那句‘自私’,冷冷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陸征南毫無征兆的急剎車,顧不上能不能停就把車安放在路邊,“你為了自己達到目的就要迫害不相幹的人。”
“誰不相幹?”陸戰北看着前方,冷冷道:“陸冥翰還是詹尼佛?他們誰也不無辜,你年紀小的時候分不清是非我不怪你,長大以後你仍舊選擇徇私舞弊我也怪不了你。”
“你承認了。”陸征南握緊方向盤,一反常态地平靜道:“車禍的事兒是你幹的。”
米娜去世沒多久,詹尼佛就遭遇車禍。
一連串的“突發狀況”都在指向陸戰北。
那時候陸征南還小,沒有充足證據,陸冥翰更是本着一貫的“內部消化,絕不外傳”理念,再丢人,再犯法也左不過是豪門恩怨,根本不會捅到警察局。
再加上米娜确實去世了,連個葬禮都沒有,火化完了現場也只有陸戰北行目送禮,用殡儀館的話來說“比鬼都凄涼。”
相比較之下詹尼佛不過是變成了弱智,孩子生完了,最大化利益也争取完了,陸冥翰派兩個保姆好吃好喝的對待她,像小孩兒一樣哄着她,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陸戰北沉吟片刻,不可置否地說:“詹尼佛到底沒死,可我媽媽卻帶着遺憾去世。你和你母親從始至終就把我和媽媽踩在腳底下,有什麽資格以上帝視角來看待對錯。你是不是不明白什麽叫一報還一報?”
思考一下,他又說:“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沒有辦法塵埃落定,我跟你說太多也沒有用,但我必須讓你知道,我現在拿的,都是你們欠我的——包括顧川。”
“陸戰北,你怎麽忍心把他當成工具?!”陸征南忍無可忍揪住他的領子,惡狠狠地說:“顧川那麽……他那麽喜歡你,那麽信任你,為了你做什麽都可以,你怎麽下得去手?!”
“你既然知道他喜歡我,就應該随了他的願,祝我們修成正果,而不是擋在中間惹人厭煩。你光知道他喜歡我,那你知道他有多讨厭你嗎?”陸戰北壓低聲音,玩味地笑着:“他恨不得你去死啊~”
“你他媽的!!”
“你想看他哭嗎?”
陸征南剛擡起拳頭,就被陸戰北邪惡的笑容打斷。
“想看嗎?”陸戰北挑釁地問:“那你動手吧,你打的越狠他就會哭的越慘。你知道嗎?他小的時候每次哭都是被我抱在懷裏安慰,很奇怪,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了。哦對了,他就算不哭也會吵着要我抱。怎麽樣?很可愛吧。可惜你沒見過,因為顧川從來不會這樣纏着你,更不會要你抱他。”
“你他媽的…陸戰北你他媽的…你!”
陸征南喘着粗氣,拼了命的控制住想要打人的沖動。
他不得不承認陸戰北說的沒錯,他但凡受了一丁點傷顧川都會難過的不行。
有時候陸征南不得不恨,顧川怎麽會看上這種人。
但他更明白,那是因為陸戰北把自己隐藏的太好。
他呈現給顧川的,都是美化之後的。
因為他也不敢把骨子裏的肮髒刨開給顧川看。
陸征南松開他,搖頭苦笑兩聲:“陸戰北,你活的也挺悲哀的。我突然想明白了,你确實不怕我把你做過的事說給顧川聽,你怕的是他相信我說的話。”
陸戰北果然變臉。
“你說的對。”陸征南看着前方,“那些都是你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所以你一個也賴不掉。”
……
ZB工作室
員工們今天跟被長頸鹿附體似的,一邊幹活一邊抻着脖子往老板辦公室裏瞅。
吳瀚霏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一群“海草浮動”的場景,咳了兩聲,走過去:“別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工作室是小門小戶,都沒見過世面。”
顧川不在,吳瀚霏就是這裏的二把手。
他人雖年輕,說話卻有份量。主要是老板交代的任務他都能給幹的明明白白,手底下的人挑不出毛病,自然服氣。
衆人聽訓乖乖埋頭幹活,莊威探着身子小聲問道:“剛才進去那人,是魏冉吧?娛樂圈挺有名的投資方。”
“你還認識魏冉?”吳瀚霏問。
莊威:“之前跟着公司去采訪過,挺厲害的人——川哥和毛思特打官之前《等風來》就臨近改編,魏冉今天過來是不是就等于……”
他沒把話說的太明白。入職以後顧川對他很好,他也放下原來的拘謹,把對顧川的稱呼從顧先生改到顧總,領導,再到川哥。地位不變,關系卻近了。
顧川骨子裏的禮貌總會讓人腦子裏歪歪:老板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可他下一秒的淡然卻像是冬天裏的一盆涼水,讓人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喜歡我我也配不上他。
莊威就是個例子。
吳瀚霏給他比了一個“噓”的表情,“好好幹,小夥子有前途。”
辦公室裏,顧川和魏冉面對面而坐。
魏冉今年不到四十,這個年紀在圈子裏屬于“年輕有為”,他把頭發四六分梳的很整齊,坐着的時候西裝大腿處和胳膊處稍微有些繃,應該是健身有肌肉的緣故。他皮膚偏麥色,言談間極其愛笑,給人感覺很友好卻不油膩。
早在陸戰北推薦之前,他就看中了《等風來》的熱度,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想要把這部作品改編成影視劇。
有話題度的商品永遠不缺乏商機,顧川明白,魏冉看好的不是他,是錢。
“你這兒的茶味道很獨特,但仔細品一品,我好像在別的地方也喝過。”魏冉不是北京戶口,卻因為待的年頭久了而練了一口純正的京腔。誇人時語氣自然不誇張,十分好聽。
這茶是陸戰北之前送的,因為價格昂貴,且是他親自添置了香料烘幹而成,本身也珍貴,顧川就把它放在櫃子格上收了起來,輕易不給人嘗,今天是趕上魏冉來這才打開。魏冉要是在別處喝過,那就只能是在陸戰北那裏。
顧川為他續上熱茶:“我這雖說不多,但魏總要是喜歡喝,這些您就帶回去,跟家裏人一起嘗嘗。”
魏冉十分客氣地将茶杯微微擡起,做了酒桌才有的禮儀:“這怎麽好意思,空手來看望你不說還要帶東西回去。”
“勞魏總關心。”顧川挑明:“這茶是陸哥送的,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今兒這些你帶走,我也有理由去他那再搜刮些。”
“原來你是在打這個如意算盤。”魏冉笑的豪邁:“陸戰北年輕有為,他出席重要場合從不帶人,唯獨帶你。你又管他叫陸哥,你們的關系可不一般吶。”
魏冉意味深長的看着顧川,那場晚宴是他舉辦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他怎麽可能不查。于是一來二去,居然查到了陸家。
眼前這個年輕的“後起之秀”居然跟陸家的兩位少爺都有瓜葛,實在是讓人沒有辦法不感興趣。
漂亮的男人游走于豪門權貴之間不是新鮮事,但魏冉總覺得顧川太冷,不是那種甘心給別人做“熱水袋”的男人。那種壓迫人的寒氣裝不出來。
就像現在,他明明因為自己不正經的揣摩而惱火,卻仍舊平靜的面無表情,只用那雙雪狼一樣的眼睛看着自己,絲毫沒有躲閃和畏懼,義正言辭地說了句:“莫逆之交。”
僅憑四個字,魏冉卻再也不會覺得顧川和陸戰北有不正當的□□關系。
這個男人,果然很有意思。
“對了,你之前說小說結局還要再改改。”魏冉說:“你對這個結局不滿意嗎?還是說這本書被人盜走的時候,不是按照你的意願完成的?”
顧川搖了搖頭。
這本書結局和當初設想的确實有出入,毛思特抄襲的時候內容不變,結局卻傾向于“反派方勝利”。
而從顧川當初寫這本書的初衷個角度來看,大少爺不應該是反派。如果《等風來》會被改編成影視劇,那麽這個結局就一定要扭轉過來。不管輸贏他都一定是正方,而且必須要贏。
“也不是,只是跟我之前設想的有點差距。”顧川淡淡地說:“您放心,我會在期望時間之前把成品給您,不會耽誤太久。”
“那真是太好了。”
二人達成共識,顧川親自送魏冉到門口,臨上車前二人随便聊了幾句,魏冉十分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力道不重,卻見他微微皺眉。
“怎麽了?胳膊不舒服?”
“關節不好。”顧川笑了笑,別的也不多說,目送魏冉開車離開。
再一轉身,只見身後停了一輛鶴立雞群的大林肯。車門緩緩向上開啓,下來了兩條标志性的大長腿。
那腿的主人身材高挺,穿着一身米白色衣褲,鬼牌中邦休閑鞋,平常貴衣華服見慣了,顧川險些忘記他才二十二歲。
“能不能賞臉,一起吃個晚飯?”陸征南站在車門邊,洋溢着一種莫名的自信。
作者有話要說:
陸征南:“追媳婦兒第一步,約飯。”
陸戰北:“作為過來人,我告訴你這招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