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中餐一個是西餐,許小姐喜歡哪種?”謝硯寧說。

“中餐。”

謝硯寧一副驚訝模樣,“許小姐和我口味一致。”

許唯笑着說:“這是标準回答嗎?”

謝硯寧看了許唯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我發現許小姐對我有敵意。”

許唯挑了下眉,“沒有。”

“真的?”

“真的。”

兩人又是心照不宣,就像在百川集團當着王經理的面說着半遮半掩的話那樣,點到即止調節氣氛,誰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很奇怪,他們明明才認識四天,而且還有三歲的年齡差,卻有着一種微妙的默契。

謝硯寧嘴角噙着笑,轉了方向盤,一路往中餐廳開,路程比許唯想象得遠一些,目的地是一家名叫秋居閣的中式餐廳,坐落在湖心,造型如蘇式園林,很是雅致。

謝硯寧大概提前預訂了,服務生領着他們進去。

謝硯寧給她介紹,“這裏環境不錯,菜品也還可以,正好現在也是最應景的季節,我就想着帶許小姐來嘗一嘗,這裏的醉蟹最出名。”

許唯走在謝硯寧身側,随着謝硯寧的介紹望向兩邊鬼斧神工的青色湖石,他們穿過走廊,往亭臺深處,愈發清幽。

其實許唯很久之前就來過這裏,陪一個姓魏的老總一起,還聽了昆曲。

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時許唯早早做了功課,一曲昆曲結束,她看似無意地說幾句牡丹亭的詞,客戶很是欣賞,詳談過後,便讓她和秘書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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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許唯入行以來拿到的第一筆大單子。

這裏的菜品好不好吃,許唯已經不記得了。有醉蟹這道菜嗎?也沒什麽印象,她當時滿心滿眼只有工作。

“許小姐來過這裏嗎?”

許唯微怔,她若是說句“我來過這裏”,聽上去像是潑冷水。

于是她看着謝硯寧指向的風景,認真地點頭,評價道:“沒來過,環境确實很雅致。”

上臺階時謝硯寧虛扶了一下許唯的手肘,他說:“許小姐小心。”

日落昏黃的光從菱花形狀的漏窗中灑進來,落在謝硯寧的肩上,許唯朝他笑了笑,道了聲謝。

兩人坐下來,謝硯寧讓許唯點菜。

許唯也沒有推拒,接過菜單看了看,點了招牌醉蟹、響油鳝絲和菌菇板栗鮮雞湯,謝硯寧又添了一道松鼠桂魚和清炒時蔬。

“這家的蘇幫菜還算正宗。”謝硯寧合上菜單。

許唯笑了笑,“不正宗我也吃不出來。”

“許小姐吃過蘇幫菜嗎?”

“前幾年因為工作去過一次蘇州,吃過松鼠桂魚,口味很甜,魚肉炸得很酥脆,我還挺喜歡的,不過我同事覺得一頓下來沒滋沒味。”

“是,江南的菜樣式繁雜,對烹饪要求很高,食材重在一個“鮮”字,就算赤油濃醬都不覺得膩,喜歡的人就會很喜歡。”

謝硯寧幫許唯倒了杯茶。

“看來謝總對美食很有研究。”

“研究算不上,只能說不學無術,游山玩水的本事還行。”謝硯寧斜倚着椅背,還是許唯最熟悉的那副閑散模樣。

許唯笑道:“這話也太招人恨了。”

“其實桐江也有很多少有人知的好去處,許小姐以後要是有空了,我可以給許小姐推薦幾家店。”

許唯看着茶杯裏蕩起的水紋,然後擡眸望向謝硯寧,說:“好啊。”

他們之間是可以談“以後”的關系嗎?

但願只是客套話。

不多時,菜陸陸續續地上來,遠處又有昆曲響起,許唯邊吃邊聽。

一曲結束後,她咬了下筷根,開啓話題:“下周二我就要去百川集團簽合同了,上次多虧了謝總給我這個面子。”

“和我沒有關系,許小姐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談成合作也是理所當然。”

“其實能和百川集團的合作算是我今年計劃裏最重要的一項,前期确實做了很多準備,也有過不成功的心理預設,如果謝總那天不在,也許我軟磨硬泡再來幾趟也能把單子談下來,但絕不會這麽順利輕松,總而言之,還是要說聲謝謝的。”

“許小姐太客氣了,那我也要謝謝許小姐。”

許唯露出不解的眼神。

“說實話,我口味偏甜,平時都找不到人陪我吃這蘇幫菜,今天借着請許小姐的名義,才可以來這兒大快朵頤,避免了我一個人吃一份松鼠桂魚時服務員投來異樣的眼光,所以我也應該感謝許小姐。”

他說完之後笑了笑,然後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的湖面。

月光映在湖上,偶有魚躍的撲通聲,也不顯得嘈雜,反而讓人心靜。

許唯聽得有些愣怔,她對謝硯寧的判斷好像真的出現了失誤,謝硯寧比她想象得成熟很多,松弛有禮。

她也有刻板印象,總覺得二十出頭的男孩還是毛頭小子,貪玩自大又輕佻。

謝硯寧很明顯不是。

許唯思忖片刻,于是拿起茶杯,對謝硯寧說:“謝總,那就以茶代酒——”

話還沒說完,謝硯寧就眯起眼睛,帶着些許的抱怨說:“我們什麽時候能換稱呼?”

“嗯?”

“一直許小姐謝總的,好生疏啊。”

他的語氣很輕松,連抱怨裏都沒有責怪的意思,甚至有些親昵的嗔怪。

許唯思考着她給謝硯寧“成熟”這個評價是否正确時,等陡然回過神時才發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上升到她無法控制的局面,因為謝硯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許唯拿不準謝硯寧的意思。

其實從相親那天起算,她和謝硯寧不過才認識四天。

她不覺得以自己的長相,能吸引到謝硯寧這樣的公子哥。

“不過是稱呼,我覺得沒什麽。”許唯說。

謝硯寧略顯遺憾,“那好吧。”

許唯還想說什麽,卻提不起力氣,她不是分辨不出暧昧,只是不相信謝硯寧會對她産生興趣,也許是一時好奇,許唯便随他。

吃到最後,謝硯寧又點了兩份甜湯,瓷制的湯匙叮鈴咣啷地響,遮掩了尴尬。

許唯吃完糯米小湯圓,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這時謝硯寧突然問她:“許小姐胳膊上的傷還疼嗎?”

許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謝硯寧說:“那天在咖啡館,你把胳膊墊在桌邊以免那孩子磕到,應該留淤青了吧?”

許唯沒想到謝硯寧當時注意到了,于是說:“哦,不嚴重的,已經沒什麽痕跡了。”

“我問的是還疼嗎?”

“……還好。”

“怎麽會不疼呢?”

許唯不理解謝硯寧的意思,她解釋道:“只是撞了一下。”

疼是疼,但許唯一向很能忍疼,所以無所謂,她不明白謝硯寧為什麽會在意這件事。

“許小姐,我覺得你很有趣。”謝硯寧說。

頂替相親的前一天晚上,他被周暄一行人拉去喝酒,席間周暄又提出來擲骰子猜點數,輸了罰酒,謝硯寧本就對這類游戲不熱衷,幾輪下來欠了七八杯,他不想喝,周暄趁機說:“這樣吧,不喝也行,明天你幫我個忙,這酒我幫你喝。”

謝硯寧當時已經微醺,随意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周暄當了真,第二天電話轟炸地央求他兌現承諾。

謝硯寧只好開車過去,帶着周家為嚴朝雨準備的小禮物。

第一眼見到許唯時他有些驚訝。

周暄說嚴朝雨二十四歲,是個嬌縱的富家千金,很漂亮。

只一眼,謝硯寧就對許唯的身份生了疑。

許唯的五官并不多精致,初看時甚至可以說普通,但她凝神思索,用滴水不漏的俏皮話來調節氣氛,亦或是利用暧昧關系達成目的時,她的五官就陡然變得生動,眸色閃爍着熠熠神采。

這讓謝硯寧很意外。

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每次他若無其事地打量許唯時,許唯總是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他的目光,然後以更輕松悠閑的姿态,反過來審視他,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回擊。

說她有攻擊性,可當她聽到謝硯寧也是冒名頂替,這場荒誕相親可以提前結束時,也會發出很可愛的雀躍聲。

說她可愛,胳膊狠狠撞在大理石桌邊的尖角上,她能鎮定自若一聲不吭。

許唯身上的矛盾感很吸引人。

謝硯寧也是第一次,通過短短幾面就對一個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說:“許小姐,我覺得你很有趣。”

許唯卻不滿意謝硯寧的話,她微微後倚,臉色淡了淡。

她想說,謝總,有趣這個詞并非在每個語境下都是褒義,而且我也不是你的研究對象。

但最後說出口的卻變成一句很禮貌的:“是嗎?謝總的評價也很有趣。”

一頓飯就這樣結束。

離開前,謝硯寧去了一趟洗手間,正好有熟人走出來。

那人看到謝硯寧時便主動打招呼:“謝少,好久不見。”

謝硯寧擦着手,“好久不見。”

“剛剛您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您了,沒來得及打招呼,對了,謝少,您換秘書了?”

“什麽?”

“和您一起進來的那位小姐不是您的秘書嗎?”

“不是,是朋友。”

那人恍然,又說:“幾年前我見過那位小姐,就在秋居閣,那時候她還像剛畢業的大學生,跟在嘉華的魏總後面,沒現在這麽落落大方。”

謝硯寧微頓,片刻後垂眸低笑:“是嗎?”

作者有話說:

真滴有人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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