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硯寧喜歡看着許唯化妝。

他對許唯做的任何事情都表現出關注和好奇, 許唯原本也都由着他,但今天她有心事,手裏握着睫毛刷, 對着鏡子發呆, 直到謝硯寧碰了碰她的手:“小唯?”

許唯回過神,朝謝硯寧歉然地笑了笑。

她繼續化妝, 然後若無其事地問謝硯寧:“你今天穿什麽?”

謝硯寧回複:“黑色西裝,帶暗色條紋的那套。”

許唯點點頭,“好,那我也穿黑色。”

她把自己的首飾盒拿出來, 讓謝硯寧幫她挑副耳飾, 謝硯寧選了很簡單的珍珠耳環,許唯直接戴上,然後從鏡子裏看謝硯寧, 問他:“好看嗎?”

她問完才發現這是破天荒頭一遭。

在裝扮過自己後,等不及地問別人:好看嗎?

這在幾年前是難以想象的。

謝硯寧說:“特別好看。”

謝硯寧眼裏閃着星星, 就好像許唯真的美到如此令人心驚。許唯分不清謝硯寧是被愛蒙蔽了雙眼, 還是天生就是嘴甜愛誇人, 反正她很是受用。

她是六月三十號的生日, 也就是說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她就要二十八歲了, 但她現在對這個數字卻沒有太大感觸, 不會覺得歲月催人老, 也不會遺憾相愛太遲。

謝硯寧給她的溫暖太多,多到她覺得這些煩思都是無用的矯情。

她化好妝, 換好衣服, 對謝硯寧說:“走吧。”

民政局門口人不多, 許唯下車時,謝硯寧還不忘跟她開玩笑,“要不然順勢把結婚證也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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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唯捏了一下謝硯寧的手心,謝硯寧吃痛,委屈道:“不結就不結嘛。”

嘴上抱怨着,手還是緊緊握着許唯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許唯一擡眼就看到了許致軍和葉惠婷夫婦,他們站在臺階下,兩個人看起來很局促,腰都佝偻着,神色倉惶。

許唯的腳步停了停。

謝硯寧也沒有催她。

許唯喃喃道:“當時好像是在老城區的民政局,快二十年了。”

當時那個民政局還是一個小矮樓,辦事大廳也只有四個窗口,領養手續不常辦,業務員不熟悉流程,特地喊了老員工和她一起辦理,花了很長時間才辦好。

八歲的許唯乖巧地站在葉惠婷身邊,等待着一張蓋了戳的領養協議,讓自己有個家。

許唯以為自己忘了,沒想到歷歷在目。

“許唯是他們給你起的名字嗎?”謝硯寧打斷許唯的回憶。

許唯點頭。

“要改嗎?”

許唯想了想,“不了吧,這個年紀了,改名字太麻煩,工作上也不方便。”

“好。”

他們繼續往前走,律師也開車趕了過來,快步走到謝硯寧身邊,“謝總,抱歉來遲了。”

許唯主動伸手和律師打招呼,“今天麻煩您了。”

律師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

許致軍先看到了許唯,眼神瞬間變得陰鸷憎惡,可緊接着又看到謝硯寧跟在她身後,立即背過身去。

許唯沒有和他們說話,略過他們徑直往大廳裏走。

律師代替許唯說了情況,拿出了事先草拟好的協議,“許小姐和她養父母之間的關系早已惡化,無法共同生活,經協商決定解除收養關系,這是協議。”

登記流程很快,許唯簽了字,然後就坐到一邊的長椅上,謝硯寧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

許致軍和葉惠婷也簽了字。

手續就這樣結束。

許唯發現她甚至不用從許家的戶口簿上移出來,因為她買了房,戶口早就獨立。

其實沒有任何東西能表明她是許家的女兒,可能是太想有個家了,她竟這樣被困了将近二十年。

結束後,葉惠婷走過來,她好像一夜蒼老了二十歲,頭頂白發很多,她哭腫了眼睛,對許唯說:“小、小唯,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許唯跟着她走到門外。

“你能不能和謝總說說,不要再趕盡殺絕了,老許已經沒了工作,他這個年紀,還能找到什麽樣的工作,除非去工地上給人搬磚頭。”

許唯不吭聲。

“我們錯了,是錯了,這些年冷落你了,因為你太乖,我們以為你不需要我們的照顧,我在這裏跟你說聲對不起,可是——”

他們真的在道歉嗎?

不,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

許唯心中最後一點期待也撲滅,她冷漠道:“跟謝硯寧說吧,我不參與這些事。”

說完後許唯就轉身離開,謝硯寧正好走出來,許唯朝他伸手,謝硯寧将她牽住。

葉惠婷在後面痛苦地喊了一聲“小唯”,許唯裝作沒聽見,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身後傳來葉惠婷的哭聲,她哭着說“你怎麽心這麽狠啊”,周圍人看向她,那眼裏的指責好像在說她這樣一個遺棄養父母的不孝女,怎麽還能趾高氣昂地走着。

下了臺階之後,許唯問謝硯寧:“是他們錯了,對吧?”

“當然,是他們的錯。”

他們和律師道了別,上車之後許唯傾身過去抱住謝硯寧,謝硯寧以為她哭了,但許唯說:“我不會哭的,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吧,你想怎麽抱都可以。”

許唯笑道:“還能怎麽抱?”

“還可以坐我腿上。”

許唯擰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準油嘴滑舌。”

謝硯寧總能在她最抑郁的時候出現,三言兩語就逗得她很開心,有一瞬間許唯甚至覺得她很想完全依賴謝硯寧,這個想法有點可怕,像是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

她松開手,坐回到副駕駛,看着前方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這裏離公寓不遠,我想自己走回去,可以嗎?”

謝硯寧撫摸着許唯的卷發,“好,注意安全。”

“謝硯寧。”許唯喊了一聲,然後毫無理由地撲上去咬了一口謝硯寧的耳垂。

“你就會欺負我。”

許唯悶笑。

她放開謝硯寧的手,準備推門前,想了想又返回來抱住謝硯寧,好像舍不得分開一樣。擁抱的溫度幾乎将許唯融化,謝硯寧撫摸着她的卷發,然後到後背,他說:“我在。”

謝硯寧沒有說謊,從初見到現在,許唯遇到的每一個坎,謝硯寧都陪在她身邊。

許唯依依不舍地松開他,謝硯寧忽然想起什麽,輕聲說:“我要去公司一趟,可能會晚點回來。”

“有急事嗎?”

“沒什麽,就是開個會。”

許唯摸了摸謝硯寧的頭,“好,那結束之後你打電話給我。”

“嗯。”

走下車,許唯攏了攏外套,獨自走在人行小道上,風吹動她的頭發和裙擺,她看起來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輕松自由。

謝硯寧跟了她一會兒之後才加速離開。

到公司之後,謝伯豪在辦公室等着他,“剛剛公司在輿論上出了點事,你來解決一下。”

秘書告訴謝硯寧:“今早工程部的劉總在群裏說公休假也要上班,不上班就辭退,被人截圖發到網上了,現在引起軒然大波,已經上了熱搜。”

“你來解決。”謝伯豪望向謝硯寧。

“好,”謝硯寧略有些遲疑,“可是為什麽突然把事情交給我?”

“讓你鍛煉一下。”

謝硯寧沒有拒絕,雖有疑惑,但還是把事情接了下來,他回到自己辦公室,脫了西裝外套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來運營部的主管,先花錢降熱搜,再拟定了公開致歉的稿子。

等待致歉信發出的過程中,謝硯寧喊來運營部主管,關了門,不知道在商議什麽。

他不知道的是,百川大廈裏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表現。

昨天的例行董事會發生了争吵,百川的第三大股東公開在會上反對謝硯寧進入董事會,理由是謝硯寧太年輕。

然而巧合的是,今天早上就爆出了高管群聊的事情,謝伯豪不動聲色地把謝硯寧召了回來,謝硯寧出電梯的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謝伯豪的用意,這是謝伯豪給謝硯寧出的一道題,是出給董事會看的。

如果謝硯寧交出了滿意的答卷,那他進入董事會的阻礙就小了很多。

兩個小時後。

董事長辦公室。

謝伯豪站在落地窗邊,秘書給謝伯豪添了杯茶,告訴他好消息:“小謝總已經把輿論壓下來了。”

謝伯豪松了口氣。

“他怎麽做的?”

秘書把筆記本電腦展示給謝伯豪,“小謝總讓人拟訂了致歉稿,發了官方微博,然後壓下熱搜,另一方面又在百川旗下的私立醫院迅速開展惠民義診活動。”

“想得挺周到的。”

“是,小謝總還讓運營部的人找了網絡大V,把勞動者權益的話題矛盾轉移到其他話題上,現在大家都在讨論各省市的薪資水平,原來關于不放公休假的新聞都被覆蓋了。”

謝伯豪咳了兩聲,助理連忙遞上茶水。

“謝董,您身體不舒服的話——”

“沒事沒事,別慌,”謝伯豪擺擺手,咳嗽完之後問助理:“硯寧現在在做什麽?”

“在看網上的輿情。”

“他是有能力的,只是我從來沒讓他做過什麽,他沒壓力,也不感興趣。”

“小謝總這麽優秀,将來也沒問題的。”

謝伯豪嘆了口氣,“就怕董事會裏那些老人難為他,我起碼得保他進董事會啊。”

謝硯寧處理完網上的事情,走出辦公室時好幾個高管朝他笑,“謝總,厲害了。”

秘書小吳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謝硯寧不明所以。

走進他父親辦公室時謝伯豪正準備下班。

謝伯豪起身說:“處理得不錯,還得是你們年輕人,對網絡輿論的把控比較強。”

謝硯寧沒覺得有什麽難度,聳了聳肩,疑惑發問:“爸,你想退休了嗎?”

“想啊,我想和你媽過二人世界,陪她出去旅游。”

“我就猜到是這樣。”

“怎麽?你不想繼承家業?”

“沒想這麽快。”

謝伯豪看了謝硯寧一眼,笑着問:“晚上回家嗎?”

“不了,我和小唯約好了。”

謝伯豪了然,于是轉而問:“你倆什麽時候結婚?”

“早呢,小唯還沒做好準備。”

“那就慢慢等,別催她。”

謝硯寧幫他爸穿上外套,戲谑道:“我怕我沒您那種毅力,等我媽等了五年,我等不及。”

“小唯和你媽媽不一樣,小唯這孩子心智比較成熟。”

“我去告狀了。”謝硯寧笑着說。

謝伯豪下意識地伸手拍了拍謝硯寧的後腦勺,像謝硯寧小時候他常做的那樣,父子倆同時愣住,旋即又都笑了。

謝硯寧小時候常常挨揍,他很皮,活潑好動,到處捉弄人,可偏偏又長着一張漂亮可愛的小臉,誰都不忍心打他。

只有謝伯豪舍得。

小謝硯寧哭着拽住謝伯豪的手,又怕又賭氣地說:“我去告狀了,我去找媽媽!”

話音未落,一巴掌就打在他後腦勺上。

小謝硯寧哭得更兇。

謝硯寧越長大越聽話,可能是父母時常不在身邊,有一年謝伯豪陪着商妍從國外回來,吃飯時發現小謝硯寧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他一擡頭,謝硯寧就低下頭。

有點怯生生的,會察言觀色。

謝伯豪意識到,即使再富足的家庭,缺了父母的關愛,孩子的心智也不可能健全。後來他和商妍就再也沒離開過謝硯寧身邊,謝硯寧快樂地長大,然後出國讀書。

謝硯寧的人生總的來說是一帆風順的,幾乎沒遇到過什麽坎。

他頭腦聰明,學生時代就拿獎無數,頂着桐江首富兒子的名號,還是家中獨子,竟也不張狂放肆。

謝伯豪放心把百川交給謝硯寧,但董事會的人卻不幹。

謝硯寧問:“公司最近有什麽事嗎?是不是董事會——”

謝伯豪搖頭,“能有什麽事?我和你媽媽約好了下半年去環游歐洲,你要做好上任的準備。”

謝硯寧“哦”了一聲。

董事會的事,謝伯豪暫時不想讓謝硯寧知曉,他想等到全部處理完之後再辭去職務,給謝硯寧一個安穩的環境。

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經歷什麽坎坷,只想讓謝硯寧繼續順遂下去。

像商妍一樣無憂無愁。

兩個人進了電梯,謝硯寧按下負一樓,謝伯豪說:“以後你的工作量會增多,實在不行就找個保姆,別讓小唯照顧你。”

“我在學做飯,等這周末回去炒兩個菜讓您嘗嘗。”

“稀罕。”謝伯豪笑了笑。

謝硯寧把他爸送上車,然後就走到自己車邊,有員工經過他身邊,連忙拘謹地打了招呼,謝硯寧沖他點頭,臉色淡淡。

謝硯寧在所有人面前都是理智沉穩,甚至有些不茍言笑,但一坐進車裏,剛撥通許唯的電話,語氣立馬就變軟了。

“小唯,你在哪裏?”

話音剛落,車窗玻璃被人敲了敲,許唯站在車外朝他笑。

謝硯寧還沒反應過來,許唯就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她從身後掏出一束玫瑰,沖謝硯寧挑了下眉,“送給你。”

十二支紅玫瑰。

謝硯寧受寵若驚,好像第一次收禮物,兩只手都僵住,不知道怎麽捧着。

許唯看得發笑,“裝什麽裝?在學校沒收過花?”

“收過——”謝硯寧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收過但退回了,來自于女朋友的花,這還是第一次。”

“十二朵有什麽花語嗎?是長長久久的意思嗎?”

“那是九十九朵的吧。”

“那十二支是什麽意思?”謝硯寧刨根問底,還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機百度。

許唯只是随便挑了十二支,誰想謝硯寧這麽認真,她無奈地按住謝硯寧的手,臨時想了個理由,告訴他:“十二是一個輪回,意思是,我希望下輩子也能和小謝在一起。”

話音剛落她就被謝硯寧吻住。

作者有話說:

朋友說小謝這種話唠撒嬌精的人設太不蘇了,想知道大家能接受這樣不霸總的男主人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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