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鳴鳳栖青梧
青梧從浴間出來的時候沒看到夫君,但聽聲音,知道他在裏間。
現在晚飯還沒做好,青梧看着桌上的一應茶具,就想着先給夫君煮一盞清茶潤潤。
打開紫砂茶罐,一股淡淡的芬芳就散了出來。
單是看一眼,青梧就知這茶講究。因為爹爹喜茶,府裏收集了很多茶,所以她多少懂點。
貴定雲霧。
這無疑是一種名茶,市井少有流通,好像是專供帝都皇室與世家大族的貢品?
這麽稀罕的東西,夫君他怎麽會有?
而且之前沒怎麽注意,現在她漸漸發現,這個屋子從外面看,平平無奇甚至有點老舊,但一進來,裏面的陳設家具,無一不精致。有些甚至是自己都沒接觸過。的珍品。
可夫君一個土匪為什麽會有這些啊?
全是從山下搶來的?
青梧秀眉微蹙,小臉微微嚴肅了幾分,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不過因為煮茶必須得集中精力,她也就沒再細想。
等夫君從裏間出來,青梧杏眼亮晶晶,“夫君,過來喝茶,我剛剛煮的。”
薛鶴初換了件家常的衣服,他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具,沒說什麽,走了過來坐在桌子旁。
青梧将茶盞遞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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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剛剛煮的,還冒着熱氣,茶的清香四溢。
薛鶴初垂眸,茶水清澈,茶香純粹,看得出煮茶之人的技藝娴熟。
“會煮這個?”薛鶴初擡眸看向站在旁邊的女人。
煮茶是一個精細活兒,尋常人家,可不會這個。
“嗯嗯。”青梧重重的點頭,小臉漾着笑意,“我之前不是說了嘛我會的可多呢,超多。夫君你嘗嘗?”
又見夫君眉眼有些許的疲憊,想着夫君累了一天,青梧特別有做人小媳婦兒的覺悟。
“夫君?需要我給你放松放松哎呀夫君你咋了?”
青梧剛剛話還沒說完呢,便看見夫君突然手一抖,茶盞碰着桌面,濺出裏面的茶水。
這是沸水呀都濺在夫君手上了!
青梧趕緊過去手忙腳亂的給夫君擦幹。
都紅了。
青梧秀眉皺得緊緊的,“夫君疼不疼?”
“放松?”薛鶴初沒管自己的手,微眯着眼睛看向面前這女人,然後斥責道,“在哪裏學的些旖旎豔詞?!”
女孩子家家的,說這些,成何體統!
“……嗯?”青梧懵了。
剛剛還好好的夫君怎麽突然就沉了臉?眉梢眼角盡是冷意。
讓她有一點局促。不過可能是因為相處了幾天,青梧見他冷着臉倒不是多害怕,就是很疑惑。
一臉茫然的望着他。
“雁辭?燕辭?夫君在說什麽?”
薛鶴初抿着薄唇,看着她不說話。似乎在等她自己想清楚。
青梧眨了眨迷茫的杏眼,稍稍回想了一下剛剛自己說的啥。
“……夫君不想我給你揉肩?”
“……揉,肩?”
薛鶴初突然意識到他剛剛似乎過度曲解了女人的意思。原來女人所說的放松,是這個意思……
看着女人純真透亮的眸子,薛鶴初啓唇欲言,但又不知道說什麽。輕咳了一聲,他稍稍不自然的偏過頭。
他剛剛到底在想些什麽?
還在等夫君回答的青梧,偏着小腦袋。
不用嗎?她以為夫君累了一天,會想呢。
二人一時都沒說話,屋子裏稍顯安靜。
過了一會兒,青梧試探的開口,“那個,夫君,我想問一個問題。”
“……嗯,說。”薛鶴初面色緩和了一些,端着茶盞喝了一口,這才重新看向女人。
“你們……今天在那山上做什麽?”
青梧一直都在好奇。午時跟着薛岩一起去那山坡,看見他們都在挖山。她自小在縣城裏長大,平日裏也沒怎麽出府,所以她有點不懂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不像是在埋金銀珠寶那些贓物,但挖山做什麽?
“種水稻。”
“哈?”青梧沒聽清,“做什麽?”
“種水稻。”薛鶴初這會兒還算有耐心,又說了一邊。
“水稻?”青梧反應了一瞬,而後笑得眉眼彎彎的,“這個好這個好,夫君這個很好!要是種了這個,是不是就不用下山去搶,”
搶劫了?
額,青梧瞬間打住了,她要是完整說出來,不就是在變相指責夫君做土匪嘛?
雖然當土匪确實是不對的,但她現在寄人籬下,根本就沒資格說人家呀。
青梧偷偷瞧了夫君一眼。
沒生氣。應該是沒聽到自己在說什麽。
但是本來就是嘛,做土匪本來就是不對的。
薛鶴初發現女人在偷瞧自己,杏眼裏糾糾結結,又有一絲執拗。
他挑了挑眉,這女人在想什麽?
“叫什麽名字?”
“?……青梧。”青梧答,原來是問自己的名字,她頓了頓,正想連名帶姓的說自己叫“蘇青梧”的時候,就聽見他說道,
“鳴鳳栖青梧的青梧?”
“……額。”青梧眼睛眨了眨,主要是她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個土匪頭子,還挺有學識?
竟能直接聯想到這個。
她一直以為土匪都是那種五大三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糙漢子來着,事實上,這裏的人都是那樣啊,就像那個剛來時遇到的刀疤土匪就是,猙獰得很,只不是這土匪頭子長得倒還算清俊。
現在還知道他竟然還是個有學問的土匪,不可思議。不過想想也是,他還有小厮,那小厮叫他少爺,總感覺不像普通的山匪。
“不對?”薛鶴初半天沒聽到女人說話,以為不是這兩個字。
“對對,對的,就是鳴鳳栖青梧的青梧。”青梧點頭。
雖然最開始出處不是這句詩,或者說,不只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府裏有顆特別大的梧桐樹,然後當初起名字的時候,哥哥依着梧桐樹起的,她的名字又是依着哥哥的名字起的。
她哥哥叫蘇青樹,她叫蘇青梧。
他爹爹起的。
因為生哥哥的時候娘親難産,好不容易生下來之後,身子有些不好,卧床休息幾個月,爹爹那時候衣不解帶一門心思撲在娘親身上,哪有時間給他起名字,于是某天看到院子裏那顆梧桐樹,然後名字就有了。
後來身體慢慢好轉的娘親知道爹爹起名時那麽敷衍,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不依。
不過爹爹畢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轉念便強詞奪理,說青樹如松柏,蒼勁挺拔。而且,那顆梧桐樹是娘親來蘇府的那一年栽種的,意義非凡。娘親聽着這般,這才舒展了秀眉。
“有那一層意思在裏面,不過最主要的,可能是我家院子裏有一顆超大的梧桐樹。那夫君呢,夫君叫什麽?”說來真的不可思議呢,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夫君的名字。
“薛鶴初。”
“薛,鶴,初……”青梧跟着小聲重複了幾遍,“夫君的名字可好!”
“哦?怎麽說?”薛鶴初盯着她,示意她繼續。
“鶴動初靜,一動一靜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況且,薛乃大姓。
因為帝都那陳郡薛氏,是景朝四大家族之一,司空世家,全景朝的水利工程農田灌溉都是他們主管的。
而夫君也是這個姓,又在務農種水稻,就感覺更是錦上添花啦。
青梧叭叭叭的解釋,與有榮焉。
薛鶴初見她說得眉飛色舞,聲音脆生生的,難得勾了勾唇,
“你倒是懂得多,家裏是做什麽的?”
“嗯?”
青梧愣了一下。
他們家幹什麽的?
當官的。
她爹爹是隔壁青山縣知縣,朝廷正九品官。
但此時她不能說這些。她還沒有忘記這人是黑山的山匪。
“……是,是茶商。”
青梧撒了謊。他應該不會去查這些的叭。反正看樣子,她這輩子也只能在這裏了,那她家是幹什麽的,也沒多大關系。
好在這幫土匪現在已經在種水稻了,爹爹曾說過,民以食為天,只要這些人有了稻谷,有吃的了,應該就不會下山去搶了叭?
“茶商?”薛鶴初挑眉。女人的聲音從剛剛開始就透了一絲緊張,很明顯,她在撒謊。
“嗯嗯。”怕他不信,青梧重重點頭,小表情一臉堅定,而後吧啦吧啦扯了好多關于茗茶的事兒。
耳濡目染的,她知道一些。
青梧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
但是她不知道,從小到大,她只要一說謊,就緊張,身子便會微微的抖,杏眼閃爍躲避,旁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謊。
薛鶴初抿着薄唇,盯着女人,似要将她看穿。
“嘿,嘿嘿。”頂着審視的視線,青梧囧着臉笑,杏眼閃爍。
這女人……連撒謊都不會。
就不能稍微掩飾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薛鶴初,你是在哪裏學的那些豔詞?
薛岩:這個我可以解釋,因為之前府裏有些不自覺的丫鬟,總是有意無意的往少爺身邊湊,說的就是這個,什麽放松疏解伺候之類的。
咳,但是,少爺絕對是清白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