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在哪裏?

六部的招考分為郡裏初試和帝都複試。而郡裏的初試又分為初考和二試。

初考這日,一連多日的雨夾雪終于晴了,偶爾有些冷風,吹散了厚重的雲層,透了些太陽的亮光。

因為報考的人數比較多,郡裏沒有地方可以容納這麽多人,所以考場安排在郡城郊區的馬場。

馬場很大,馬場外面更大,此時人很多,考生,陪同的人,還有抓住機遇的商販,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考場門口,青梧一身黛色羅裙,細腰輕束。外面罩了一件朱紅色的大氅,這是她之前特意自己繡的,因為據說考試這天穿紅色喜慶,兆頭好。

為表慎重,青梧特意讓春竹給梳了一個比較正式的發髻,露出了整個兒小臉蛋,肌膚勝雪,杏眼盈盈,在紅色大氅的包裹下,越發的鮮嫩嫩。

像枝頭雨洗過的梅,清麗秀雅。

此時她正在給哥哥檢查筆墨紙硯等一應文具,一雙小嫩手露在外面,凍得通紅,但她現在顧不上這些,正在叭叭叭的給哥哥講注意事項。

吳侬軟語,認真仔細。其實她也不知道要注意些什麽,反正就……能想到的都說一說。

看着面前比自己都要緊張的妹妹,蘇青樹輕笑着一一答應。

“知道了,這些你之前就說過的,我已記住。”

一想到他這麽好的妹妹,卻被祁家那個瘋子盯上,蘇青樹眼中不免閃過一絲厭惡。

祁秉承那個瘋子,仗着身份地位,當真是不知恥為何物。明明死都死了,這時候卻跳出來說什麽私生子變嫡子,還想逼着妹妹進他們祁家。還說讓妹妹過去作妾,這,這不是侮辱人嗎?

簡直欺人太甚。

他們蘇家的姑娘,哪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等哥哥考上了,就帶着唔唔去帝都。那個祁家,咱們蘇家是斷不會讓你去的。”

“嗯?”正叭叭叭說着的青梧一聽這個,愣了愣,沒明白明明在說考試的事怎麽又說到祁家了?

不過她這幾天,确實被那個叫祁秉文的吓到了。

因為前些日子總是做夢,劉大夫給開了些安神的藥,青梧現在已經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夢裏的人和事也漸漸的淡忘掉了。

所以她現在幾乎沒有什麽煩心事,除了那個祁秉文。

說是他前未婚夫的弟弟,卻要讓她嫁過去,這,這不是亂,倫嗎?

而且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帶着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簡直就是個瘋子。青梧才不想嫁給一個瘋子。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她潛意識裏,還不想嫁人的。

聽得哥哥這麽說,青梧想,若是能夠跟着哥哥去帝都的話,那也是好的。那祁家,她惹不起,到是可以躲過。

這次招考,主考官是帝都直接派下來的,想來祁家應該是動不了什麽手腳。哥哥知識淵博出類拔萃,肯定可以考上的。

“嗯!”青梧重重的點頭,“那哥哥一定要好好考。”

“好。”蘇青樹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發,見妹妹小臉凍得通紅,她伸手,将大氅的帽子蓋在她頭上。

“這裏冷,妹妹還是回馬車,不,還是回府再等吧,我考完了就回。”

這時考場外,有人打馬而過,是從青山村下來的大柱一行人,因為這裏實在擁擠,大柱不得不下馬步行。

“這是在做什麽?”大柱不知道這裏幹什麽這麽熱鬧。

不過與他一同下山的田主簿倒是知道,“六部不是在招考嗎,今日是初稿。”

“哦。”大柱恍然大悟,六部招考的事他還是知道的,“那田主簿怎麽不去試試?”

田主簿笑了笑,“這都一把年紀的,還是算了,還要去帝都,舟車勞頓,卑職這身老骨頭,扛不住。”

聽于此,大柱跟着笑了笑,寒暄了幾句。

有鑼鼓聲響起,時辰到了,考生陸續入場。

人群穿梭中,大柱一眼就看到了小夫人,正站在馬場門口,點着腳朝馬場裏面的某人揮手,大柱朝裏面看了看,沒看見熟悉的,而後又朝着旁邊看了看。

沒看到老大。

奇怪,老大不在這兒?他還以為小夫人在這裏的話,老大一定會在這裏呢。

大柱正要朝小夫人走去的時候,餘光卻瞟見了旁邊正在維持秩序的雲雁,清秀脫俗,于是雙腳不聽使喚,轉了方向巴巴的過去了。

相比于郊區的馬場,郡裏的街道相對冷清些。

城東薛府,更是寂靜分明。

寬敞的外院,看似普通,但若細看,一草一木皆是講究。不說其他,單說外院假山上的山石,都是帝都的雕刻大師親自過來設計雕琢的,巧奪天工。

庭中湖水是引入護城河的水,清澈見底,流水潺潺。

陽光下,男人一身玄色袍服,領子和袖口秀着繁複的雲紋,五官立體,眉眼深邃,舉手投足透着矜貴。

很難想象這樣一位貴人,此時卻正在給一只雜毛土狗剪毛。

修長秀氣的手指握着一把精致的剪子,咔嚓咔嚓的,認真得仿佛在幹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而他面前的狗子,卻是絲毫不領情的樣子,扭扭捏捏閃閃躲躲的不讓剪。

“薛岩,”薛鶴初收回剪子,吩咐旁邊的人,“之前不是有人拿了些炸雞骨頭?去拿來。”

“啊?是是!”薛岩領了吩咐,飛快的将之前李大人帶來的炸雞骨頭拿了來。

三花吃着噴香的炸雞骨頭,頓時就不在乎有人在剪它的毛毛了。

可能因為從小就經常被修剪毛發的緣故,三花的毛毛長得有點長。又因為自小吃得好洗得勤,它的毛發特別柔順蹭亮,竟是蓋過了雜毛的缺陷,成了只漂亮的狗子。

在太陽底下,溫度剛剛好,漂亮的三花慢悠悠的搖着尾巴,享受着。

薛鶴初又拿了剪子,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重新給三花修剪。

看得旁邊的薛岩真是又心疼有心酸。

他的少爺哦。

自從小夫人走了之後,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沉默寡言,冷淡疏離,又喜怒無常,有時自己走路的聲音大了些都會被罰。

再不似從前那個偶爾還可以說說笑笑的少爺了。

小夫人啊小夫人,你到底在哪裏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小的的日子有多苦哦。

快回來啊。

“我回來了!老大!”

這時大柱從外面跑了進來。因為大門的護衛認識,所以直接放了他進府。

大柱一口氣跑到薛鶴初身邊,都沒歇會兒就忙不疊的彙報,“已經看過了,那個地方之所以顆粒無收,是因為土壤不适合種水稻。适合種茶,等天氣暖和了,我再去一趟……本來年前就要回來的,但那些人實在太熱情了,我就被留住了,所以現在才回來。”

旁邊的薛岩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眼皮都快眨抽筋了,大柱就是沒注意到。

因為剛剛看到雲雁了,拉着她在小巷子裏親了嘴兒,所以大柱現在特別興奮。

說完了這然後就說起了六部選拔的事。

“老大!剛剛回來的時候看見郊區馬場在招考六部,我覺得咱們可以去選幾個工部的。都說南郡人傑地靈,咱們可以提前去招一批。”

老大就是工部的負責人,所以當然有資格去直接選幾個了。

相比于大柱的熱衷,薛鶴初興致缺缺。沒說話,也沒制止,抿着薄唇,只一心給三花修毛。

再是二愣子的大柱也看出來了此時氣氛有些不對,他悄悄問旁邊低着頭看着特別老實的薛岩,“怎麽了,老大今天怎麽了?有啥事兒嗎?”

大柱的聲音小了些,但四下寂靜無聲,所以他說的其實都聽得到。

薛岩在心裏回,何止今天,少爺這段時間都是這樣!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小心謹慎得不像話,就這樣還挨了好幾次板子。

“诶到底怎麽了?跟小夫人吵架了,我剛剛看見小夫人在馬場還以為老大也在那兒呢?”

大柱剛說完,便看見薛岩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看向自己,正詫異,轉眼便看到老大站到了自己面前。

吓了一跳。

“你剛剛說看到了什麽?”極度壓抑的聲音,聽得出隐隐有些激動。

“什什麽,看見什麽?”大柱看着老大深邃的眸子裏情緒翻湧,一時有些沒搞清楚狀況。

“她在哪裏?!”

“誰?小小夫人?就在馬場啊……”大柱話還沒說完,便見老大突然轉了身,急沖沖的往外走。

衣擺翻飛,腳步竟是有些淩亂。

“薛岩,備馬!”

大柱在那天就去了青山村,所以不知道後來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剛才在馬場看到的小夫人其實他們已經苦苦尋找了幾個月。

他一頭霧水,拉過跟着往外跑的薛岩,“怎麽了這是?”

“哎呀來不及解釋了!等回來再跟你說——”

說着就飛奔着出去了。

鮮衣怒馬,街道上的人不多,一路暢通無阻,玄色的衣袍卷着塵土,飛揚而過。

沒人知道剛剛在聽大柱說看到她的那一刻,薛鶴初心裏是什麽感受,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

他要去馬場,立刻馬上!

郊區馬場,此時考生已經進場,但今日幾乎全城的人都在這裏,所以馬場外仍是人山人海,熙來攘往。

薛鶴初在馬上,一眼望過去,全是人。

即刻讓人封鎖了兩邊官道,設置了關卡逐一放行,而他自己,則下馬一個人一個人的找。

一個不是,兩個不是,三個不是……

全部都不是。

漸漸的,薛鶴初眼裏的希望變成了失望,手握成了拳,微微的抖。

沒關系,這麽久都找過來了,沒有關系。大柱說在這裏看到過。

分明是在這裏的!

他繼續。

等馬場裏的考生紛紛出來,又陸續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薛鶴初仍然沒有找到她。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空蕩蕩的馬場裏,薛鶴初背影略顯蕭瑟。

那雙狹長的眸子盯着前方,悵然若失。

“少爺,人都已經走了。”起風了,薛岩不忍少爺站在風口,拿了件藏青色的披風給他披上,“咱們……回去吧。”

“他們二試是在什麽時候?”聲音嘶啞,隐着萬千情緒。

“在三日後。”薛岩答,“少爺……要去?”

三日……嗎?

三日後,你還會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當初唔唔是從驿站方向跑來的,在黑山的北面。青山縣在黑山的南面,所以以黑山為界向北找,注定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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