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家孫女約都不好使,爺爺親自來了都不行。”◎
他那雙眼睛好像在笑, 又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
姜淮恍惚見到一把吹毛斷發的利刃,直指自己的心虛。
傅明升的拇指從姜淮的太陽穴緩緩下滑,直到耳垂邊, 直到頸側,直到鎖骨。
她的皮膚上被激起千層巨浪,又酥又癢又麻。
她低下頭,不敢再望那雙眼睛。
“小畫家。”傅明升低聲叫她。
姜淮戰戰兢兢擡起眼皮, 就見那人微微俯首湊了上來。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在她後頸上輕輕捏了一把, 然後傅明升笑着把她攬到懷裏:“怕冷?”
“嗯。”姜淮抓着“寒冷”這根救命稻草一個勁兒地點頭。
“那還不主動靠近些。”他的語氣坦蕩極了。
姜淮心中掠過一種劫後餘生的安定, 卻好像又夾雜着一些冒險失敗的遺憾。
就好像你在遠郊的村莊裏發現了一處秘密洞穴, 關于這個洞穴究竟通往何處,你想了千萬種可能性。你按耐着興奮, 沒有把這個洞穴的存在告訴第二個人,因為你覺得當真相揭曉的那天, 你會因為發現新大陸而成為英雄。
然而某一天, 你實在忍不住了, 背着所有人, 悄悄扒拉開這個洞穴周圍的雜草仔細一看, 上面明晃晃的挂着一顆五角星。
——此處只是一個不足為奇的廢棄防空洞。
不是外星人的入口、不是妖怪的住處,沒有破殼而出的數碼寶貝,沒有小矮人在裏面做實驗, 也沒有老巫婆在裏面研發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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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不足為奇的防空洞罷了。
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冰涼的河風吹打在姜淮的眼睛上, 把她眼眶吹得紅紅的, 看起來淚眼汪汪。
傅明升借着路燈又側頭看她一眼, 正好看到她揉眼睛的可憐模樣。
“淮淮。”這是傅明升頭一回認認真真叫她小名。
姜淮迎着夜風, 眯着眼睛看他:“嗯?”
“我今天很累。”
姜淮點頭:“噢。”
“需要一點甜的。”
姜淮又點頭:“家裏還有可露麗。”
“你能給我嗎?”
“什麽?”姜淮慷慨道:“我當然能——”
傅明升沒等她說完, 俯下身去, 嘴唇在她眉骨上方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沉聲道:“我不要可露麗,這樣就可以。”
......!
......?
......!?
姜淮僵在原地,連呼吸都要停滞了。江風猛刮,瘋狂刺激着她睜大的眼睛,差點就要激出淚來。
傅明升站直身體,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淡淡地問她:“要再溜達一會兒嗎?”
“我想回去了。”姜淮的聲音有些沉悶。
傅明升沒有主動解釋這個親吻究竟是什麽意思。
姜淮也不好意思問他這個親吻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個吻,沒頭沒腦的,他幹癟地理由竟然是:太累了。
太累了?姜淮只知道累了需要睡覺,累了需要吃飯,累了需要放空身心。活了二十幾年,可全然沒有聽說過,累了需要去親人眉毛的。
她甩了甩腦袋,不敢細想。生怕一個不注意,先把自己拽到深淵裏去。好像突然要跟傅明升較勁似的,她牢牢攀着崖壁,攀得手指發白,攀得關節咔嚓響。
愛欲的深淵,放眼望去漆黑一片,沒人托底,可不敢妄動。
一天的好心情全被這個突兀的親吻打亂了。
倒也不是覺得不開心,就是心裏突然套上了一根憑她如何用力都解不開的皮繩,一會兒緊一會兒松的,全被那個輕飄飄的吻給拿捏了。
回家後,姜淮在床上輾轉反側。
手機“噔啷”一聲,她收到了同樣輾轉反側的曲之遙發來的微信。
“寶貝睡了沒,出來陪我打牌——”
曲之遙發的語音消息,尾音拖得老長老長,讓聽上去有些醉了。
姜淮:「你不是在度假山莊嗎?」
曲之遙:「在城裏呢,說來話長,你來不來?我到你家樓下接你?」
姜淮:「你一個人嗎?喝了多少啊?現在還摸得清東南西北?」
曲之遙:「沒多少,摸不清,但你是我的心肝兒——我當然得來接。」
姜淮:「......你在哪?待着別動,我來找你。」
曲之遙給她發了一個夜店地址。姜淮随便套身衣服就出了門,輕手輕腳地,沒有吵醒傅明升。
曲之遙說自己獨自在夜店門口等她,姜淮到的時候分明看到瞿潇苒站在她身邊。
“說好的一個人呢。”姜淮有點不滿意。
曲之遙笑得谄媚:“哎呀,潇苒姐說你要是知道她在,肯定是不會出來的!”
瞿潇苒一手挂在她肩膀上,微弓着腰:“轉頭就把軍師賣了?以後還想不想我給你出主意。”
姜淮見狀,一攤手:“行了,沒我事兒,那我先走了。”
“怎麽沒你事兒了!”曲之遙蹦到她面前拽住她胳膊,使勁拉扯了幾下:“說好陪我打牌嘛!不許走!”
姜淮聞到她身上雜亂的酒味,皺緊了眉頭:“今晚怎麽喝這麽多?”
“我跟莊耀分手了。”曲之遙作出悲痛欲絕的表情。
姜淮瞥她一眼,冷淡道:“這是其一,其二呢?”
曲之遙非常驚訝:“你怎麽知道還有其二!”
“你又沒多喜歡他,分了就分了,有什麽好借酒澆愁的。”
“确實是我甩的他......”曲之遙大方承認,“其二就是,宋叔叔替他家小胖子找我爸提了結婚的事......”
姜淮“啊?”了一聲:“這麽突然。”
“你說我慘不慘吧!你至少還——”曲之遙雖然有些醉,但不至于昏了頭,時刻謹記着瞿潇苒和陸雲松的關系,及時剎住話頭:“總之,你今晚得陪我戰鬥到天亮!”
“打什麽?”姜淮問。
“麻将啊!”曲之遙答。
“三缺一?”
瞿潇苒在一旁冷不丁補充道:“我叫了雲松。”
上次吃完小龍蝦之後陸雲松就消停了,沒再繼續像往常那樣隔三差五給她打電話、發信息。姜淮猜想他多半是看開看透看明白了。只要陸雲松不糾纏她,就沒什麽好讨人厭的,她并不是很介意讓他來補這個三缺一的缺。
姜淮在麻将桌前坐着,等得都快睡着了,陸雲松姍姍來遲:“抱歉,有個實驗沒做完,耽誤了一會兒。”
“沒事兒,坐。”瞿潇苒點上一根細煙開始吞雲吐霧。
陸雲松被迫吸了口二手煙,立馬咳嗽兩聲。
“怎麽比女孩兒還敏感啊。”瞿潇苒笑他。
陸雲松剪短了頭發,比之前看起來清爽許多,連人都跟着年輕了幾歲,說是剛上大學也有人信。
“姐你別笑我。”陸雲松拉開椅子坐下來:“當心今晚輸個精光。”
“就想逮着我一個人薅是吧!”瞿潇苒朝他揚了揚下巴:“不許悄悄算牌!你要算牌是我孫子!”她看向曲之遙和姜淮,“誰動腦子我跟誰急啊,打麻将嘛,比的就是一個運氣!”
姜淮每次聽她說這種話都覺得很好笑,就像林黛玉的身體長了顆土匪頭子的腦袋。
剛開始,姜淮本來打得心不在焉的,但麻将撞得噼裏啪啦,把她冷幽幽的心都撞得熱鬧起來,掌心都熱乎乎的,零星睡意也全然不見。
随便打了幾圈,大家有輸有贏。曲之遙突然拿到一手天胡的牌,瞪大了眼睛,哈哈哈地大笑三聲之後,長聲嘆道:“這古人說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誠不欺我啊!”
瞿潇苒抖落煙灰,啧了一聲:“滾你大爺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姜淮跟她挨着,坐她下家,拿了麻将敲她手背:“還沒跟我說呢,你到底是怎麽個失意法?就沒奮力掙紮掙紮?”
“掙紮了掙紮了,眼看着小胖子都要被送進門了,哪能不掙紮。”曲之遙爽快地把牌一推,用手指點了一圈:“給錢!給錢!給錢!”
陸雲松也是認識宋家那個弟弟的,聽了曲之遙的話,失笑道:“宋朝他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胖了點兒。”
“宋朝。”曲之遙咬牙切齒:“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