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拂世之花(三) 【晉江獨家首發】……

“小師叔、小師叔,你快醒一醒。”

唐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張湊近的大臉。

她條件反射似的拿枕頭糊了過去,不出意外的,鵝毛枕正好就擊中了趴在她床邊的那個書生模樣的男人的鼻梁。

幸好唐久喜歡用柔軟的枕頭,什麽輕柔的棉絮枕,或者是鵝毛枕。她睡覺的時候,總要滿滿當當的塞上一床,将自己包裹起來,這才安心。

如果唐久像是她的師兄師姐那般,睡一根原木警枕,那恐怕此刻湊在她床邊的這個人就不是鼻子微微紅腫那麽簡單了,頭破血流都是輕的。

來人“哎喲”一聲,捂住了鼻子踉跄了兩步,這才稍微退開了些。

唐久從床上坐起身來,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帶着四個肉坑坑裏的小手,她微微的愣了愣。

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才到肩頭的小頭發,唐久心頭一跳,直接一雙小腳赤足踩在了地上。

“哎,我的小祖宗哎!您了別光腳啊!”來人不顧揉鼻子,伸手掐住塘唐久的腋下,把她提到了空中随意抖了抖,像是抖幹淨一塊抹布,然後才将人熟練地抱回了床上。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而且既嫌棄又憐惜,活脫脫就像個精分。

一邊讓唐久坐在床上不要動,男人一邊伸腳往床下的位置探了探,果然掃出了一雙鹿皮小靴。

唐久自己接過鞋子穿了上來。她搖晃了一下腦袋,還能聽見紮着的兩個包包頭上系着的鈴铛清脆的響聲。而當唐久站在床下與男人對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才到這個人的腰部。

如今唐久是個身量未足,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孩子,而這個人叫她“九師叔”。

唐久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什麽師叔、什麽師門的,通通在她腦海之中攪成了漿糊,半點都想不起來。

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記憶,然後發現除了“唐久”這個名字之外,旁的其他事情他幾乎都忘得一幹二淨。

但是也不要緊,她床邊的這個人是個碎嘴的性子,他絮絮叨叨,很快就讓唐久明白了自己身處何地。

這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偏遠山谷,而他們師兄弟幾人就是随師父一道隐居在這裏的。

不,或許對于其他師兄弟來說是“隐居”,但是對于唐久來說,她從小被她師傅撿到,也就一直養在了這座山谷中。

她沒有确切的名字,只是随了師父的姓氏,又因為是師父的第九個徒弟,所以索性就叫唐久。

其他的師兄弟們有自己的大名,可是為了照顧自己這個最小的小師妹,防止她胡思亂想,平時在唐久面前的時候,他們也就按着姓氏後面綴着齒序的這樣的方式胡亂稱呼。

而眼前這個吓了唐久一跳,又被她用枕頭砸的人,就是唐久二師兄的徒弟。

是的,他們這個山谷至此已經正式開宗立派,也開始培養合适的門徒了。

至于這個古怪的地方能教人什麽?大概是琴棋書畫、五行八卦、治家平天下,但凡能想到的,這裏的人就總能涉獵一二。

門派中弟子本就天資不俗,所以每每有谷中之人作品傳世就都會引人驚嘆。如此一來,就更将他們這個門派蒙上的一層神秘的面紗。

唐久倒是不覺得有什麽神秘的。畢竟一個人一輩子如果專注做一件事情的話,總有被人驚嘆的地方。

她的八位師兄師姐各行一道,師父雖不是十全十美的天才,但是十分懂得因材施教。反倒是唐久自己,因為從小被八個師兄師姐帶着,什麽東西都會一點點,可是卻沒有找到自己最精通的東西。

所幸她現在年紀還小,比谷中早入門的師侄輩還要小上許多。因此大家都樂意對唐久指點一二,卻也沒有人強迫唐久成長。

唐久剛剛醒來的時候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對自己的師門也沒有什麽印象。而這一會兒那自稱“謝彥”的師侄語速飛快,雜七雜八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堆,可是偏偏唐久卻有一種熟悉感。那複雜難記的人名和人際關系謝彥說了一遍,唐久就已經掌握了七七八八。

唐久沒有對謝彥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的事情,只不過重新的在短時間之內将自己的記憶梳理了一遍。

謝彥是個隐形的話唠,他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話。見到小女孩自力更生的爬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謝彥又難免老老媽子上身。

他取走了唐久手上的已經涼了的茶水,轉而走了出去。不一會,謝彥就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羊奶。

這羊奶裏加了茉莉花和杏仁粉,嘗起來并不是反而有一點點的香甜。

唐久不算是對食物不挑剔的人,但是用小勺子舀起來嘗了一口之後,她就也覺得味道不錯,于是就自己揮舞着小勺子認認真真的喝奶。

“對嘛,小孩子就是要多喝一些牛奶羊奶,這樣才能長得高。”謝彥笑眯眯地看着他家小師叔把自己喝成了一只小花貓,卻暗搓搓的用手掌比劃了一下唐久腦袋到他腰際的高度。

更過分的是,謝彥一邊比劃,還一邊忍不住的偷偷地笑出聲。

全宗門誰不喜歡小師叔呢?特別是小師叔明明長了一張包子,臉卻還要報板起來端着長輩的架子的時候簡直是意外的可可愛愛。

剛才謝彥火急火燎的來叫自己,不像是沒有事情的樣子。

唐久一擡頭就看見謝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古怪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在心裏面暗自把這個師侄标上了一個“不靠譜”的标簽。

唐久:親生的師侄,不能扔,不能扔。

心裏建設了一下,唐久不得不出聲提醒道:“剛才你那樣着急喚我起床,只是為了給我端杯羊奶?”

“當然不是!”謝彥如夢初醒,然後就大不敬的抄起唐久就往門外走。

都是小師叔剛才太可愛了。

謝彥清咳了一下,正色道:“師祖說等您醒了之後,讓帶您去一下山門,今日有顧客來訪。”

總算是想起來就是小師叔那小拳頭,錘起人來也是挺疼的謝彥連忙恢複了一臉正色。

只不過,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真的尊重師叔的師侄揣着他親師叔的動作,就像夾着一個布口袋的?

又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哪有正常的師侄一伸手就去夾着他師叔的?

瘋的不是我,瘋的就是這個世界。

唐久摸了摸自己還帶着一些嬰兒肥的軟嫩臉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綿軟又滑嫩的觸感,卻讓唐久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古怪感。

有一點唐久可以确認,她在宗門地位并不低,至少輩分上來說,應該是很高的。而能夠讓唐久這個輩分的弟子都出門相迎的貴客,身份應當不簡單。

只是唐久剛剛有了一點頭緒,就被一路夾着到了山門口。

唐久看見的場景讓她微微的愣了一下。

一般顧客來訪是什麽樣的症狀她就不太清楚,可是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客人,也不至于是跪着來的吧?

站在山門口塘角向下望去,能夠看見長長的蜿蜒的階梯,而這樣蜿蜒的階梯很長,人走上來就已經是不易,可是一個頭發有些斑白的老婦人穿了一身金貴的錦袍,卻是一步一叩的登上了他們的山門。

那錦袍夫人身邊還跟着一隊仆從,仆從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個孩子。

那孩子被包裹進白色的襁褓之中。雪白的顏色讓唐久的眉心忍不住的跳了跳——正常人家,誰會用白色的襁褓?

那婦人一看就是保養着很好,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了,但是眼中卻是說不出的堅定與清明。

她一步一叩地登上了這座山門,在鄭重的行完了最後一個三拜九叩大禮之後,夫人擡起頭去看,看到了山門門口站着的兩個人。

一個一身青衣、白面微須的書生。一個穿的紅彤彤很是喜慶,還紮着兩個可愛的包包頭,包包頭兩邊各戴了一個鈴铛的小女孩。

老夫人看了他們兩個半晌,眼中劃過了一絲失望。不過她很快收斂了情緒,對着謝演說道:“敢問先生可在?紀薛氏求見。”

她沒有說要見哪一位“先生”,可是到了這裏,能夠被稱之為“先生”的,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謝彥并不是一個刻薄的人。他看見對方行如此鄭重大禮,只為求見他師祖一面的時候,心中也只剩下一聲嘆息。

只不過謝彥嘆息一聲之後,還是一瓶丹藥放到了老夫人的手邊,然後對她說道:“夫人一路勞苦。師祖吩咐在下将丹藥轉交。天氣苦寒,夫人可服用一粒。”

老夫人眼中的亮光更加熄滅了幾分,只不過她還是将那枚丹藥握在了手裏,倒出了一粒。

她身後的人很是緊張,剛想上前勸阻,卻被這夫人一道淩厲的目光逼退。

當着謝彥的面服下一粒丹藥,這一次,這位夫人順着謝彥攙扶的力道站起身來。

謝彥這才繼續說道:“夫人所求之事,師祖已經知曉。然而師祖有言,萬般皆有緣法,因此夫人今日之事成與不成,關鍵要看我小師叔。”

唐久成為了在場目光的焦點,她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所以只能眨了眨眼睛。

一時之間,萬籁俱寂,只留下唐久發間的金鈴铛搖晃的聲音。

仙門老祖她翻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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