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拂世之花(八) 【晉江獨家首發】……

幽州白月城雖然名義上已經歸屬了朝廷,但是陸行之這個白月城祭司,其實和皇帝沒有什麽接觸。

更多的時間裏,陸行之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在侍奉他們的神使。

但是這一次,在陸行之得出了唐久“此行兇險多艱”的結論之後,陸行之與唐久就打了一聲招呼,竟是徑自去了皇宮面聖。

白月城祭司身份尴尬,陸行之這麽多年一直低調行事。可是這一次,他要為唐久争上一争。

陸行之起卦大兇,不過唐久本人其實并不在意。她在朝堂之中沉浮十年,所行之事,所求之物,哪一樣不是大兇?

無名谷中人雖然不理凡塵,但向來與天争命。便是唐久自己,今日在這朝堂之上斡旋連縱,便不也正是因為她師門不願受天命擺布,所以硬生生的為自己破出一道生機麽?

只是陸行之卻并不認同唐久的說法,即使唐久本人去意堅決,可是他還是想幫她争上一争。

陸行之找到了紀塵寰。

自從幽州白月城歸順,如今已過了十年光景。這十年之中,陸行之一直在帝師府中深居淺出,倒是很少有直接來面聖的時刻。

如今紀塵寰志得意滿,雖尚且未能一展大志宏圖,但卻也不需再遷就任何人。

一個幽州的白月城祭司,紀塵寰其實是可以不見的。但是對方言之灼灼,說此次面聖攸關天下之勢。

紀塵寰不信什麽運勢——至少,他是不信陸行之口中的“運勢”。

不過也好奇這個在京都安靜了這麽多年的別族祭司到底所欲何為,紀塵寰挑了挑眉,還是宣陸行之觐見。

唐久坐在帝師府中,看着皇城的方向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和陸行之也認識許久了,略微思量,唐久揮了揮手召來一個小童,讓他往皇宮之中跑一趟,好歹是把陸行之好好地拉回來才是。

帝師府奴仆不多,每一個都是紀塵寰給安排的。這個小童雖然年幼,但是平素唐久有什麽跑腿的活計也都會交給他。

小孩子嘛,還是應該多見見世面,總是拘束在一座府邸之中也不是那麽回事兒。

這個小童其實也是世家子弟,被紀塵寰選招入宮,卻沒有做伴讀,而是轉手塞進了帝師府。

這小童不是什麽愛學習的性子,紀塵寰的年歲也注定讓他不需要這樣年幼的伴讀。所幸太師府中一切都不拘束,小朋友樂得自在。

難得見他們帝師吩咐他做什麽事情,小童頓時來了精神,一連聲保證自己一定做好,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坐上了馬車,一溜煙兒的往皇宮中而去。

接連派了兩個人入皇宮,一時之間,似乎整個京都的眼線都集中在了帝師府周遭。

可是唐久卻不在乎這些目光。她安坐帝師府,只是低頭理着自己的行囊。

只不過,唐久習慣輕裝簡從,她的行囊之中也只是一些散碎銀子,并兩件換洗衣物罷了。

南方大水,災情刻不容緩,她即日即将啓程。而皇宮之中發生了什麽,唐久其實并不關心。

因此,唐久不知道的是,在皇宮之中,陸行之在給紀塵寰行過大禮之後便長跪不起,懇求紀塵寰收回成命,不讓唐久出京。

聽到了陸行之的話,紀塵寰并不意外。他只是挑了挑眉,轉而用手敲了敲桌案:“你需要給朕一個理由。”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哪有随意更改的道理?

陸行之也知道這一點,他只是沉靜地從自己袖中掏出了方才蔔算的結果。

“鳳墜西南。帝師此行太過兇險,陛下,鳳神已經給了我們提示,她不願帝師有此一行。”

唐久說陸行之學中原人蔔卦,這倒有些冤枉陸行之了。因為陸行之從一開始,就是在用幽州白月城的古法與他們的神明進行溝通。

而神明降下指示,要他留住他們的神使。因為此去西南,唐久很可能一去不還。

鳳墜西南,這又怎麽可能是什麽好兆頭。

陸行之緊緊的抿起了唇,無悲無喜的目光看向了紀塵寰,似乎想要從這個野心勃勃的帝王眼中看出其他別樣的情緒。

陸行之知道,平日裏紀塵寰十分看重唐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紀塵寰和唐久也認識了十餘年了,這十幾年中,他們風雨同舟,并肩而行,情誼自然不需外人再細講。

只是,帝王心術,紀塵寰到底是唐久親自教養出來的君王。

陸行之不敢去賭,賭唐久和紀塵寰這點兒情誼,到底能比得過什麽東西在紀塵寰心裏的分量。

此刻,陸行之擺出了與唐久有關的神明的啓示,祈求紀塵寰能夠收回成命。

紀塵寰只覺得一切荒謬且可笑。

雖然他知道幽州白月城因何而歸降,但是說到底鬼神之說還是太過荒謬了些——他又并不昏聩,江山社稷,豈能因為一句鬼神之說作出更改?

但是紀塵寰是多年的君王,養氣功夫已經到家,并不會輕易與人撕破面皮。

他看着就名侍奉神使、實際上是進京為質的白月城祭司,只是微微一笑,顧左右而言其他:“祭司連夜入宮,一路辛苦,不如飲杯清茶,與朕細講。”

說着,紀塵寰示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大內總管奉茶。

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總管太監,原就是太皇太後宮中的心腹,如今更是得紀塵寰重用。

這些年來,滿朝文武已經被紀塵寰敲打的差不多,能夠得他身邊這位親手奉茶的人已經不多。

按理來說,陸行之一個質子,不該享此尊榮,不過那總管太監并沒有端着架子,反而是恭敬的端了一杯茶到陸行之面前。

陸行之嘴角緊緊的抿起,他知道這是皇帝不聽勸告的意思。

如果擱在往常,陸行之不會再對這異族皇帝多說一句。

只是此刻還不等他說些什麽,那總管太監就似手中不穩向前踉跄了一步,原本就圓圓肥肥的身體驟然失去了重心,整個人狼狽地趴在了地上。

總管那白而圓的臉都痛苦地皺成了包子。陸行之站着的方向,也因為他這一摔,恰巧成了茶水潑灑的必經之地。

躲閃不及,陸行之雪白的靴子外加雪白的長袍被這一盞茶一潑,瞬間就成了暈開的山水畫一般。

紀塵寰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感到驚訝,他微微的頓了頓,随後便擺了擺手:“這奴才做事向來笨手笨腳,祭司莫怪,不如去換身衣服。”

那總管也連忙爬了起來,連聲對陸行之告罪,而後忙不疊地推着陸行之去了偏殿,并為他送上了一套更為飄逸的白袍。

那一身白袍正是他們幽州白月城的樣式,居然很是周到。

那位大內總管心中有許多的抱歉,他殷勤的伺候着陸行之更衣,只是在陸行之換好衣服之後,他卻并沒有将陸行之帶回紀塵寰那裏,而是轉而對陸行之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分明是要送他出宮的樣子。

陸行之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見那笑眯眯的擔任總管面上的神色一凜:“天色不早,宮闱即将落鎖,祭司請回吧。”

方才這總管跌倒在地的時候,動作顯得有些笨重,這一會兒站在門口的時候卻生生的出了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個時候,就是個孩童都應該明白,這是紀塵寰不願聽他再講的意思。

陸行之緊緊的捏緊了拳頭,半晌之後才仿佛想出了折中的方法:“此行路遙,不如我随帝師一起前去……”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看那圓臉的總管太監徹底沉下了臉來:“祭司身份貴重,乃白月城與我朝交好之橋梁。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這個道理祭司應該比老奴更明白。”

這是提醒陸行之,他不僅是自己一個人,更是代表着整個幽州白月城的意思了。

不等陸行之還要說些什麽,就看見唐久派過來接他的小童沖着他拼命揮手。

小童跑過來抓了抓陸行之的袖子,生怕他想不開再回皇宮裏去。

陸行之嘆了一口氣,望向皇宮方向,喃喃道:“只望陛下,落子無悔。”

他說的很輕,卻分明是說給那圓臉的總管。被一雙這樣冰淩淩的眸子看着,總管哆嗦了一下,卻躬身送客。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內總管,這句話他會一五一十的告知他們陛下——但也只是如實轉告罷了。宮中多年,他要學會了适時閉嘴。

這位總管回轉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們陛下坐在陰影裏,他面前燃着一個火盆,悅動的火光在紀塵寰的臉上投下明滅的光影。

眉眼深邃,棱角分明,濃墨重彩。不知不覺中,紀塵寰已經長成了這樣讓人驚豔的模樣。

大內總管無端感受到幾分心驚肉跳,他小心翼翼偷瞄一眼他們陛下身前的火盆,依稀在裏面看到了幾塊破碎的白色布料。

“南海皎紗,十年才得那麽一匹,朕巴巴的給人送過去,她倒是極為慷慨。”

紀塵寰不緊不慢的批着手上的奏折,看見總管的動作,他上擡了眼眸,那眼角眉梢洩露出的兇光讓總管膝蓋一軟,“噗通”一聲瑟瑟跪了下來。

仙門老祖她翻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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