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長風相送(九) 【晉江獨家首發】……
謝彥來找唐久的時候, 也沒有想到歸去峰上居然有客人。這麽多年來唐久在歸去峰上一直閉關,也就是她兩只小靈獸還時常能在若虛宗中有限的幾個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就連謝彥這個掌門,也是不常去歸去峰的。
只是這一次情況終歸有些不同, 讓謝彥覺得有些驚詫的是, 當他走到歸去峰中,便聽見了一陣歡聲笑語。
當然,這歡聲笑語多半都是謝雨師發出來來的。
這姑娘,笑起來實在是不斯文。
不過唐久實在是喜歡這個小姑娘, 看謝雨師故意撒嬌,唐久也願意由着她。
而且謝雨師作為淩雲劍峰少數的幾個女弟子,平時在淩雲劍峰上也是很受寵的。大概被寵愛長大的孩子就會自信些, 因此在唐久面前,她雖然也很敬重,但是卻沒有他人那種戰戰兢兢。
如此一來, 唐久和謝雨師相處反倒是更為融洽了些。
謝雨師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一張厚臉皮, 眼下他們老祖并沒有趕她走, 于是謝雨師就厚着臉皮,帶着師兄和紀塵寰一道,要在歸去峰上吃晚飯。
天知道他們修士早就已經辟谷, 就連剛從下塵界上來,并且剛剛引氣入體的紀塵寰也是不需要頓頓都吃的。
歸去峰上很講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既然謝雨師強烈要求要蹭飯,唐久索性就丢給了她一個鍋。
這滿山遍野靈花靈草衆多, 偶爾也有些未開靈智的動物經過, 比如河間的魚、山間的兔子和野雞。
謝雨師好歹和韓三水是出門歷練過的人。宗門弟子外出歷練,難免有風餐露宿的時候。雖然大多時候他們要麽是各自調息,最多是吃兩粒辟谷丸, 但是偶爾打獵、生火、做飯也算是一種野趣了。
如今到了這會兒光景,倒也不妨重溫一下舊時手藝。
韓三水和謝雨師很快自告奮勇去山間打獵,一時之間,整個歸去峰又剩下了唐久和紀塵寰兩個人。
紀塵寰吃過了一顆唐久□□提煉的靈果精粹,只覺得喉間的灼燒被一陣清涼撫平,不需要片刻的功夫,他便恢複如常。
那靈果的效用的确神奇,此刻少年的聲音少了幾分低沉,更多幾分清澈。本來紀塵寰正是變聲期的時候,這一會倒是因禍得福,不僅消去了喉間的灼痛,而且快速的度過了尴尬的變聲期。
又有誰能對一只被雨淋濕的大狗狗聲色俱厲呢?至少唐久不能。
紀塵寰的這一趟歸去峰之行并不算毫無半點收獲。至少唐久對他的稱呼眼見着親昵了起來:“阿紀,你過來。”
聽到唐久喚他,紀塵寰往唐久的方向湊了兩步。
此刻唐久躺在搖椅上,她也并沒有看紀塵寰,不過她和紀塵寰說的事卻很是正經:“阿紀啊,你能引氣入體,那麽定然是有靈根的,我看你資質不會差,有時間去讓謝彥幫你測測,看看你是什麽靈根。”
“老祖說的是。”紀塵寰乖巧,不過對于自己是什麽靈感,其實也不需要掌門出手測試,他也已知曉。
朝暮劍是唐久的本命法器,與唐久一道在上清界中聲名鵲起。只是如今入世中內已經很少有人能夠說得清,朝暮它到底是流傳下來上古神劍,還是唐久親自煉制出來。
但是無論如何,有一點卻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在朝暮出現在這個世上之前,一夢婆娑就已經存在了。
年輕的朝暮都能生出劍靈,一夢婆娑這樣的上古神器之中生出器靈,也就不是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那日雖然是唐久被一夢婆娑吸入了婆娑幻境,這才有了她身為帝師的那一世,可是真正支撐起那個世界的人卻是紀塵寰。
于是,和一夢婆娑産生更深羁絆的人,也同樣是紀塵寰。
這當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夢婆娑的器靈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
“我一個老頭子,在人家小姑娘的丹田氣海裏呆着,像什麽事兒?更何況那丫頭的內府已經夠擠了,老頭子可不想去跟人争那一畝三分地。”
一夢婆娑之中住着一個器靈。器靈當然沒有具體的性別。不過就像朝暮幻化出的形象是個妖嬈的姑娘一樣,每個器靈誕生之初就有自己下意識的選擇。
一夢婆娑有個妖嬈的名字,但是生出的器靈偏偏就是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子。
這些年來進入一夢婆娑之中的人不在少數,卻沒有誰像是紀塵寰一樣與他締結了因果。
如今一夢婆娑的本體被唐久帶回了若虛宗,交給謝彥妥善的保管了起來,而器靈則寄生在了紀塵寰的丹田內府之中。
一夢婆娑和紀塵寰已經定下了契約,只不過這契約對器靈老頭兒和紀塵寰的影響其實并不大。
從這一點上來說,其實一夢婆娑的器靈要比朝暮更厲害一些。
朝暮還需要依存本體,甚至還要管唐久借一點兒靈力,但是一夢婆娑卻可以脫離本體自由行走了。
預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紀塵寰還是懂的。
這個器靈見多識廣,再和紀塵寰結契約之前就許諾了他不少好處,更是直說會助他修行。
可是這樣慷慨又好為人師的器靈,紀塵寰卻是不信任他的。
并沒有本事強行和宿主締結契約,眼見着就要重新被吸納回一夢婆娑之中,這個器靈才不得不交代的實情:“你當我稀罕你那個小世界之中攢下的丁丁點兒功德?我跟你說,你們稀罕這些功德,可是這些功德對我來說屁都不是!若不是作為你分|身的陸行之用一生踏遍那一夢中的每一寸山河,意外的和我産生了共鳴和羁絆,你當我非你不可?”
可是按照眼下的情況看來,那個器靈還真就非紀塵寰不可。
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緣由。權衡了一下,紀塵寰還是與一夢婆娑締結了契約。
——他總是需要強一些、再強一些。那個幻境之中,他是天下共主,卻都尚且留不住的人。紀塵寰明白,如果沒有力量,說什麽“留下”,都不過是妄念。
這一次容燕回渡劫,紀塵寰之所以敢沖入着雷劫之中,這是因為得了那老頭兒的指點。
從古至今,但凡大氣運必有大危險。所謂富貴險中求,無外乎如是。
天雷固然可怕,但是天雷之下的機緣卻也的确令人垂涎。
早在和紀塵寰定下契約的那一刻,一夢婆娑進入到紀塵寰的內府,他就知道紀塵寰必須歷此一劫。
因為紀塵寰是雷靈根,并且是一個隐性的變種雷靈根。這樣的靈根放在上古時代堪稱天縱奇才,可是如今靈力依然稀薄,變種的雷靈根若吸不夠足夠的天雷之力的話,是很難完全覺醒的。
原本老頭還在為紀塵寰覺得焦急,卻沒想到這個小子的确有大氣運,他沒有來到上清界多久,就正好遇見了大乘期的修士渡飛升劫。
借着那半道天雷的威力,如今紀塵寰完全覺醒了變種雷靈根。再加上他以功德入道,論起天資來,足以傲視整個上清界。
紀塵寰聽唐久要有時間幫他測一下他是什麽樣的,他反倒有些好奇起來。
紀塵寰接過了唐久手上泡一壺清茶的活計,笑着反問道:“我這一路倒是聽了許多老祖天縱奇才的故事,卻并不知道老祖是何樣的雷根?”
謝彥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了紀塵寰在問這一句。他微微繃緊了面皮,快速走了兩步。待謝彥走到近前,恰好聽見唐久說道:“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剛才為你淬煉那顆精粹的時候,你大概應該也見過了。”
說着,唐久掌心凝聚起了一團小小的雷雲。
眉峰微微一挑,唐久手心的雷雲直向門口飛旋而去。
親眼看見那朵雷雲向着自己而來,謝彥不敢托大。他一劍橫出,抵擋在身前。
謝彥的劍有如星辰碎玉,只是剛剛出了劍鞘,就恍若星河灑下的萬裏長輝。
星河浩瀚,一股滂沱的劍氣蕩漾開去。
謝彥當然不敢對着唐久出劍,只不過這一劍是為了擋下唐久方才射出的那半朵小小雷雲。
謝彥原本以為那劫雲會是泥沙俱下的雷霆一擊,然而等待雷雲真的到他面前,這只是雲淡風輕的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火花。那火花甚至不需要人力特地去吹,短暫一瞬的絢麗之後,便徑自熄滅了。
謝彥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抹了一把冷汗,卻看見他家老祖小屋的門扉洞開,兩個人一坐一卧。
“真夠沒出息的。”唐久輕啧了一聲。轉而将方才紀塵寰泡的一盞茶向着謝彥的方向憑空遞了過去。
這一次那茶杯慢悠悠的行進,不見半點兇悍或者試探的意味。謝彥松了口氣,知道他家老祖只是嘴上說說,并不是真的對他不滿。
在小輩面前,若虛宗掌門的臉并不能丢。謝彥輕咳了一聲,随後以一個非常漂亮的姿态接下了唐久送過來的茶杯。
謝彥輕抿了一口:“多謝老祖。”
一語未競,下一刻,謝彥的臉就由紅轉綠,由綠轉白,異常的精彩好看。
然後,謝彥就聽見他們家那個缺德老祖對宗門小輩說道:“看見了吧?銀松針必須用冷水浸泡,用熱水浸泡就會變得滾燙無比,就連馬上入大乘的修士也抵擋不住。”
謝彥:我可謝謝您了,您這教學方法真是生動有趣,就是有點兒……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