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貓影衛

盯着貓的後腦勺看了半天,燕帝都沒能想出什麽責罵或者和貓閑聊的話。

它是貓啊,貓能有什麽對與錯,敢與不敢的觀念呢,最後他只能當做沒看見,摸摸貓頭重新拿起奏折。

黎沅等的很是焦急,兩只前爪在燕帝身上交替着踩來踩去,人沒等來,爪子倒是蹭得幹幹淨淨。

又耐心等了一會兒,常公公終于來報。

行了禮,侍衛統領站起來後直奔主題:“陛下,禦花園發現屍體的池塘不遠處,我們在一口井裏找到了疑似刺客的夜行衣。”

燕帝嚴肅道:“細說。”

侍衛統領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又不着痕跡地誇誇正在他對面,露出個貓腦袋認真聽講的獅子貓後,繼續道:“是不是刺客的,我們已經把衣服送往鎮獄司請他們比對。而我們的人也親自下井底摸索了一遍,再沒有發現其它可疑物品。”

“不過卻是在井底發現了一個不大但有點深的坑洞,應該是特意用來埋衣服的。”

末了侍衛統領還為鎮獄司辯駁一句:“前幾日鎮獄司的人用爪勾在宮裏的各個井中都進行了搜索,如果不是他們把表層的泥土給削薄了,夜行衣也不會暴露。”

誰不知道鎮獄司淩駕所有部所官員之上,只聽陛下的號令?

鎮獄司的人疏忽大意,那不就是間接否定陛下挑人的眼光嘛。與其讓燕帝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還失了臉面,不如他現在賣個好,直接為鎮獄司說幾句好話。

再說了,如果不是鎮獄司的人搜查在前,也輪不到他們撿漏。

燕帝沒有說話。

黎沅聽完表情逐漸變得奇怪。就算暗衛們不止把泥土削薄,當時就讓夜行衣露出來一角,可先前爪勾下去撈了好幾圈,水都攪渾了也沒有任何發現,他們不會再去打撈也正常。

誰能想到刺客竟細心如此,刨個坑把夜行衣埋裏面呢。而且德福在這口井中打水,是不是在給刺客遞挖坑的工具和吃的?

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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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以為暗一他們這次鐵定要被罰了呢,沒想到峰回路轉,裏面竟還有一個隐藏條件。不過離證據只差一步之遙,還差點受罰,真不知道暗衛們是倒黴還是幸運。

燕帝看向低頭站在他面前的侍衛統領,摸着貓漫不經心地詢問:“朕遇刺後你們搜宮,可有搜過井中?”

侍衛統領小心回答:“第一次搜宮是夜晚,侍衛們只舉着火把照過井中,并不曾用爪勾之類探查。後來,也是只用眼睛看過……”

“臣等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侍衛統領沒有廢話,直接下跪請罰。

從井中找到夜行衣,他先是喜悅,複又想到刺客可能是藏在井底躲避搜宮後,他就心中打鼓,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燕帝沉默着,手上依舊順着懷中貓的背毛,甚至還有心情去捏貓的爪墊。半晌後,他終于開口:“宮內所有侍衛罰俸一年。你,和兩位副統領,再領鞭十下。”

“退下吧。”

“謝陛下開恩。”侍衛統領磕個頭離去。

經驗真是害死人啊。以後可要準備一批帶繩子的爪勾以防萬一,不然,他這個統領的位置就要做到頭了。很可能他的頭,也要到頭了。

第一次見燕帝罰人,黎沅正想着這個懲罰到底算不算重的時候,忽然被人端起來放在桌子上,兩只前爪也被人握住。

“你的玩具掉進了井裏。”燕帝挑眉:“你什麽時候帶了玩具去禦花園玩兒的?”

黎沅裝傻:“喵啊~”

你在說什麽?貓貓聽不懂人話呀,請說貓語。

“算了。不管怎麽說,你這次又立了功。”

燕帝把貓的爪子并在一起,翻起來看看幹淨無塵的粉紅肉墊,又用拇指摸了一會兒爪背後喃喃:“……選雙胞胎進宮接應,又藏在水井中躲避搜查,一旦宮中松懈一點雙胞胎之一就果斷赴死,讓後來的刺客頂替。”

“十幾年沒有動靜,蠻族也長了些腦子,不再一味蠻幹。”

“他們一心想解決掉朕,好讓大燕陷入混亂。阿梨,你說朕是不是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黎沅:“喵?”

我去,這是準備打仗的節奏?

燕帝也沒指望貓能回答他的問題:“打,還是不打……”

“阿梨,你既然找到了刺客的躲藏之處,要不要再加把勁找找刺客是怎麽混進宮的?”

黎沅:“???”

你這話題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還有,我是貓,不是某只藍白配色的機器貓,真當我是萬能的啊。怎麽跟着你好日子還沒享受兩天,一天到晚淨幹活了呢。

黎沅掙開燕帝的手,忿忿離去。

貓走了,燕帝低頭掃掃膝蓋上的灰塵小梅花印,用手往下摘貓毛。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暗五,今晚回去後告訴暗一,鎮獄司所有人領鞭二十。”

房梁上的暗五跳下,半跪謝恩後重新回到原地。

被罰,他真是毫不意外。

燕帝雖然平時對暗衛們相當寬容,個人喜好什麽的從不過問甚至放縱,但那一切的前提,是辦好自己的事。

追不上刺客,那是沒辦法解決的硬實力問題,如今出了這麽大的纰漏,純粹是不細心導致,二十鞭已經算輕了。

離開的黎沅并不知道暗衛們有一場逃不過的刑罰,他去找常公公要了飯食填飽肚子後,無處可去的他只能躺平睡覺。

醒醒睡睡,終于到了晚上。

黎沅醒來吃完飯就要往外面沖,只是剛跑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什麽重新折回,跑到寝殿裏放他玩具的小木箱前看了看,果然在那裏找到了他早上買的絲縧和竹編小球。

這是他專門給百獸園的貓帶的。八個絲縧一貓一個,三個小球,一個給皇帝,一個自己玩,剩下的給墨汁。

這麽多東西他也拿不了,黎沅只能去門口找守門的小太監,比劃了半天讓對方明白,他想把這些東西給裝起來。

這貓可比他們金貴,都一天了,小太監自己的手帕已經用過不可能再給貓用。燕帝不在,他們哪裏敢動寝殿的東西,只能說了一聲跑去找常公公。

常公公親自過來,拿了個小錦袋給黎沅把東西裝好。

黎沅感謝地用尾巴蹭蹭常公公的腿,橫着咬住錦袋離開。燕帝早都知道他經常跑去百獸園玩兒了,這些東西他可以大膽的送給貓們。

貓貓很給黎沅面子,對他送的絲縧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立馬上爪玩了起來。貓屋裏有玩具不假,但他們早就玩膩了,現在這個新玩意兒來的正是時候。

黎沅叼着小球進到墨汁的籠子,把球推到墨汁的鼻子前邀功:“給,我特意給你買的球。”

絲縧自然有墨汁的一個。

墨汁睜開一只眼睛看看小球,興趣不大:“謝謝啊,不過我不喜歡玩這些東西,你拿去自己玩兒吧。”

黎沅:“……收下吧,就放窩裏當個擺件也行。”

大意了,看墨汁的體格他就該知道小胖咪是個不愛動彈的。

“行吧。”墨汁伸爪子把球扒拉到籠子深處:“看來你過的不錯,皇帝送給你的玩具不少。”

“這可不是皇帝送的。”黎沅挺胸:“是我憑本事自己弄到的!”

“啊,好厲害好厲害。”

黎沅:“……我覺得你在敷衍我但我不說。”

他摸摸墨汁的腦殼:“你病了?怎麽感覺有氣無力的?”

墨汁以前雖然也有一種鹹魚的氣息,可那都是頂着“大佬”标簽下的鹹魚,現在就是純純的鹹。

“唉,剛成年的小貓啊,就是這麽的單純。”墨汁睜開雙眼,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道:“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到最近自己體內有一種,躁動的,不安分的,蠢蠢欲動的氣息流淌?”

黎沅懵逼,試探着答:“難道是,王霸之氣?”

“和隔壁的王八們有什麽關系。”墨汁直白道:“春天到了,你難道就沒有一些特別的感覺?”

說完他還用懷疑的目光掃了掃黎沅的下半身。

黎沅恍然:“原來是發情啊。”

春天确實是萬物複蘇,動物們嗨皮的季節。他自己沒有感覺到什麽特別的躁動,因此也就忽視了這件事。

“你發情了?那怎麽辦?”

墨汁又趴下,表情非常憂傷:“沒有,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發情了。為什麽,當一只皇宮裏的貓,要被剝奪貓生最大的快樂?就不能衣食無憂和最大的快樂兼得嗎?”

“每到發情季節,我都會懷念一下我那逝去的年華,以及……我的蛋蛋。”

“為什麽。人類要這麽對一只貓?他們對自己的同族下手狠也就算了,貓又不用給皇帝幹活……”

黎沅震驚:“這個朝代居然講究給貓做絕育?”

等等,他中午才吃過水煮的豬瘦肉,現在想想豬肉并不腥臊,那極有可能就是骟過了的。都會骟豬了,那麽順帶骟,啊不,給貓絕育一下應該也不怎麽難吧。

而且他上輩子還刷到過給雞絕育的視頻,那手藝堪比微創,給母貓絕育好像也不那麽困難?

重點是,這是個架空朝代啊,再八竿子打不着的東西也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多問了一句墨汁被絕育的時間後,又被對方問起他還健不健全,黎沅整只貓都石化了。

居然是在送進宮之前,這麽說的話,他是不是也……

無心再和墨汁聊天,黎沅光速告辭,準備找個隐蔽的角落确定一下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還完好。

看着活力滿滿的黎沅,墨汁不由感慨:“不愧是年輕小公貓,就是有活力。”

而他,只能是一個公公貓。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動作稍顯猥瑣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後,黎沅一臉複雜的接受了自己已經被絕育的事實。

貓嘛,絕育了才能對身體好啊,有什麽大不了,活得久多好啊嗚嗚嗚,他現在也是一只公公貓了。

好消息是不用承受那種痛苦,也不用擔心以後發情等等問題,只要忘記這件事就能繼續當一只無憂無慮的小貓咪。

壞消息是,他忘不掉啊!

被意外的悲慘消息打散了一晚的好心情,黎沅沒有再亂跑,而是回了歲明殿獨自沉思,打發這漫漫長夜。

天光亮起,歪頭睡去,睡醒又是一條好漢!

打了個哈欠把自己的腦袋支起來左右看了看,很好,又是空無一人。和燕帝同吃同住這麽久,他也發現了燕帝在某些事上,堪稱固執。

比如,他從不在禦書房吃東西。

盡管禦書房有用來喝茶吃點心的隔間,但他也從不會在禦書房吃東西,吃飯一定會擺在寝居的正殿。辦公也是,除非意外燕帝很少在寝殿批奏折。

說實話,從穿越到現在,黎沅還沒見燕帝臨幸過哪位妃子,就連去她們的宮殿吃飯聊天都不曾,活得像個心中只有工作的單身狗社畜一樣。

這符合人們對一個皇帝的基本認知嗎?最起碼不符合他的。

所以有時候他真的很懷疑,皇帝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就像他一樣是個特別的公公。

咦,怎麽又提起公公的事了,快忘掉快忘掉!

黎沅抱着腦袋晃了晃,強行忘掉這一茬後,想了想,出門拐去了皇後的小廚房。

現在大概是皇後剛用完午膳的時間,小廚房裏的人沒有忙着洗洗刷刷,而是在給他們自己準備午飯。

比起皇後的,他們的要簡單非常多,但比起宮外的一般人家也算是吃的很好了,更別提皇後一個人根本吃不了那麽多菜,很多菜基本上完好無損,也歸了他們。

黎沅蹲坐在圍牆上遠遠地看着和小宮女們坐在一起,端着碗吃飯的雲姑姑,想要下去的爪爪一直在原地踟蹰。

看到昨天小廚房其他人對他的态度,他也有想過是不是因為他變成皇帝的貓了,雲姑姑害怕有什麽麻煩或者是尊卑有別那一套,不願意讓皇帝的貓那麽親近一個宮女。

真是這樣,雲姑姑給他說一句就好,他也會為對方考慮。

對一只貓說話很奇怪,但是雲姑姑之前也和他說過很多話呀。不親近他,說一句話總是可以的吧,為什麽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黎沅非常想厚臉皮地認為,是自己的魅力太大,雲姑姑怕和他說一句話就忍不住想說第二句,想摸他的毛。

但這好像不是自戀能解決的問題。

“雲姑姑,貓又來了。”給黎沅喂過炸魚的小宮女碰碰身邊人的腿,輕輕低語,“你怎麽不理它了呀?這貓挺有良心的,即使被聖上養了也記得來看你。”

若雲垂着眼睛:“你也說了,它是皇帝的貓。”

小宮女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不抱它,你也可以和它說說話吧。要是一直不理它,它傷心了怎麽辦?”

若雲面無表情地重複:“它是皇帝的貓。傷心了,自有皇帝哄。”

小宮女不說話了,同時,心中卻隐隐有了點別扭感。

從她入宮進到皇後的小廚房做事以來,雲姑姑一直都是和善,好說話、心細、善良等等等等用一切好的詞可以去形容的。

她雖然管着小廚房,但從不徇私,也不私藏霸占好的吃食自己享用,甚至還會主動把東西分給其它人。就連這只突然變成禦貓的貓,髒兮兮的時候雲姑姑從沒有嫌棄過,該抱還是抱,她不知道調侃了多少次讓雲姑姑養着貓算了。

沒想到貓一變成聖上的,雲姑姑對它的态度直接來了個翻天覆地,連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了,冷漠得很。

小宮女有點理解雲姑姑為什麽這麽做,又有些不理解。

她擡頭看看圍牆,白得好像在發光的貓依舊蹲坐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她的方向,又或者說,是她身邊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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