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玉漏遲 嫁給蘇塵的第四天

淩肆辦事的效率極高,不一會兒便叫人擡了張小床進來,支在蘇塵床榻的不遠處。

兩張床緊緊挨着,一大一小,只用一扇半镂空的屏風相隔。

淩肆似是怕她心裏頭不舒服,便沉着聲音解釋道:“我們督公不喜生人近身,再加上聖上還未批準您與督公的婚事,所以分床而睡,傳出去也不會壞了姑娘的名聲。”

聞言,葉雲婀忍不住暗暗腹诽:若不是跟了蘇塵,她此刻已是娼籍,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名聲。

若是跟了蘇塵,還會有何人在乎她的名聲。

雖然心裏頭這麽想,但她還是客氣地點了點頭,從淩肆給她披衣裳的那件事來看,她對對方很有好感。

支完床後,淩肆又喚侍人端了一個小蠱來。蘇塵只看了一眼那小蠱,便揮手讓衆人都退下了。一時間偌大的屋內只剩下她和蘇塵。雲婀在自己那張小床上呆坐了一陣兒,這才想起服侍蘇塵歇息這一檔子事兒。

她微紅着臉,小聲上前:“千歲大人,罪女服侍您歇息。”

蘇塵從那張貴妃椅上擡起頭來,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男子站起身,将兩手擡起。

兩手放在他腰間時,還有些發抖。

一瞬間,雲婀又想起來方才在鏡子面前發生的那旖旎之事。

蘇塵仿佛沒有看見她面上的尴尬,任憑她将自己的衣帶子解開。葉雲婀解下了他的衣帶,将其折疊好,整齊地放到一邊兒。

褪下緋紅色的外衫,只餘一層素白的裏衣。

蘇塵突然努了努嘴,“你把方才淩肆遞上來的東西拿過來。”

她明白他說的是那方小蠱,小碎步跑到桌前,将蠱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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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裏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溫熱得很。

蘇塵一邊走到床邊,一邊吩咐道:“倒一杯熱水,将裏頭的東西都倒進去,再喂我喝。”

葉雲婀點點頭,二話不說地将小方蠱打開。

剛打開蓋子,一股濃烈至極的藥味撲面而來,熏得她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嗆。雲婀強忍着将那玩意兒倒進熱水中,攪了攪,便端着它走到蘇塵面前。

蘇塵已經坐到床沿邊上,将頭上的玉冠解掉,如瀑般的烏發就這樣傾瀉了下來。

烏黑的發垂在他的面頰處、胸膛前,更襯得他的面色蒼白如紙。明明是那麽難聞的東西,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從她手中接過來,脖子一仰便喝了個幹淨。

葉雲婀有些難以置信。

瞧着她呆愣着的模樣,蘇塵拭了拭嘴角,“怎麽,六小姐也想喝?”

“不……不想。”她忙不疊搖頭。

“這是安神的東西,本督夜裏睡不踏實,每晚都要喝這個,”他解釋道,“六小姐以後服侍本督時,記得不要漏了這個。”

雲婀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瞧着裏面黑黝黝的殘渣。

空氣中還彌漫着方才的藥味,她嗅了嗅,聞起來像是極為苦澀。

那藥味好像還越來越重。

她又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蘇塵将嘴邊的藥漬擦拭幹淨,冷哼一聲:“受不了就出去。”

“受、受得了。”

男子聞聲,轉過頭睨了她一眼,他的面色極白,像是……

厲鬼。

葉雲婀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将那東西放下,她硬着頭皮走上前去,“千歲,脫鞋。”

她跪在蘇塵腳邊,對方将腳擡起,突然道:“還未有女人這樣親近過本督。”

葉雲婀手上的動作稍稍一滞。

“許多人懼怕我,說我人面獸心,是走狗、是牲.畜,更多的說我禽.獸不如。”

“我雖有權有勢,卻沒有女子敢靠近我。”

“你是第一個。”

他垂眼,瞧向她,眼中卻沒有絲毫感情。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動感情?

雲婀想,自己只不過是他一時興起,收下的玩物.罷了。

就如同小貓小狗一樣,興致來了,給它們點食物好生養着,興致去了,便棄之如敝履。

果不其然,只聽他淡淡道:“本督知曉,這樣的千金小姐怎會甘願跟一個我這樣的人,還是做妾。所以——”

他忽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一張小臉兒擡起,“六小姐會逃麽,嗯?”

他逼着她,直視他的眼。

蘇塵一雙眼中毫無半分溫度。

冷,冷如大理寺滿是寒風的夜。

“不會,”她咬了咬發白的下唇,搖搖頭,“也不敢。”

空中盡是一片苦澀,他卻勾了勾唇:“六小姐知道我為何夜裏睡不踏實麽?”

“罪女不知。”

“因為殺的人太多了,半夜總會有厲鬼纏身,”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審視着女子,“跟了我,便夜夜與惡鬼為伴,倒還不如現在打退堂鼓,依六小姐的姿色,極易尋得一位貴人、夜夜笙歌。”

葉雲婀穩住心神,“罪女說過,不會逃離月沉府,會盡心盡力伺候千歲大人。若有異心,天降五雷、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死無全屍,是天大的毒誓。

蘇塵手上的力道這才稍微放輕了些。

“本督不喜歡聽‘罪女’二字。”他突然說道。

葉雲婀明顯地愣了一下。

片刻才反應過來,“千歲不喜歡,那奴便不再說了。”

“這個本督也不喜歡。”

她糾結了許久,終于擡首,迎上那人目光。

“千歲大人,妾來服侍您。”

……

第二日醒來,蘇塵已不見蹤影。

月沉府不比葉府,她沒有傭人可以召喚,只得從自己的那張小床爬起、洗漱更衣。

将衣裳穿得妥帖,她轉頭看了一眼蘇塵的大床。昨夜她本以為自己要失.身于蘇塵,卻未料想對方什麽也沒做。

這樣也好……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蘇塵若真的逼她做,便只能借助外物,她還是完璧之身,身子骨定是經不過他這樣一番折騰的。

她講衣裳穿好,想着外頭天氣寒冷,又多加了一件衣服。

她此番進了月沉府,雖是名不正言不順,但蘇塵也沒有怎麽苛待她,一大早淩肆便送來了一些衣裳。讓葉雲婀吃驚的是,這麽大的月沉府竟然沒有一名侍女,淩肆直接将衣裳給她放在了門口。

她從盤子上取過一疊衣裳,捂了好一陣,這才将新衣服換上。

只一眼,葉雲婀便知道這些衣服是誰挑的。

大紅大紫大綠……像極了蘇塵的品味。

雲婀瞧着衣上的海棠紅,又瞟了一眼胸口處分外奪目的繡花,感嘆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葉小姐!”

剛一打開屋門,便有一張大臉映入眼簾,笑容極為燦爛,“千歲大人和淩大人出去了,奴才阿寧來伺候您。”

對方微微佝偻着腰肢,畢恭畢敬地望向葉雲婀。

小後生長得有些矮小,聲音亦是有些尖細。葉雲婀還未來得及答複,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葉小姐,琳貴人的人來了。”

琳貴人?

雲婀有些疑惑,她先前從未踏入後宮,與這位貴人沒有任何交集,對方派人來這是做什麽?

阿寧在雲婀耳側解釋道:“我們督公在後宮有些勢力,許是宮裏頭的娘娘們知道了昨夜的事,來給小夫人送些禮。”

明為送禮,實則讨好。

人來都來了,總不能把她趕回去。雲婀點點頭,“那便請進來罷。”

從屋內的裝飾來看,蘇塵應該很愛財。她替他收一些禮,他開心了,興許會對自己仁慈一些。

葉雲婀也不求蘇塵能對自己好了,只要他不再吓唬自己便已是萬幸。

在遇見蘇塵之前,葉雲婀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膽子原來是這麽小。

不一陣兒,一位宮娥模樣打扮的少女趾高氣昂地走了進院。

阿寧低聲道:“這位便是琳貴人的貼身宮女素秋。”

“奴婢素秋,見過葉小姐。”

果不其然,那宮娥的手中捧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匣子。

阿寧又壓低了聲音,語氣聽起來有些興奮:“葉小姐,你看,奴才沒說錯吧。你跟了我家千歲,宮裏頭的娘娘也要讓着您幾分。”

雲婀淺淺一笑,“雲婀賤身,托千歲大人的福了。”

“嗳,姑娘可別這麽說,”阿寧嘻嘻一笑,面上是難掩的得意,轉過頭對素秋道,“奴才在這裏便謝過小主啦!”

正說着,他便上前去,将那匣子收下。

就在他欲将匣子撤走的那一瞬,素秋突然出聲:“葉小姐不看看裏面的東西嗎?”

葉雲婀望向素秋,那宮娥眯了眯眼,“這可是我們小主為娘娘千挑萬選找到的好寶貝呢。”

“寶貝?”一提到這兩個字,阿寧更來勁兒了,轉過頭對雲婀眨了眨眼。

不等葉雲婀反應,阿寧一下子将匣子打開。那匣子包裝得很是精致,阿寧拆開上面的帛布與玉帶子,打開匣蓋,裏面的物件一下子就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那是一根棍狀的玉件,玉體通透、瑩潤有澤。其上镂刻有精致的花簇紋路,一朵接着一朵蔓延交錯,使得它的表明凹凸不平。

“啊,這是……”

阿寧傻了眼。

素秋彎了彎唇角,揚起頭望向站在房門口的葉雲婀。

只見她略一沉吟,沉靜出聲:

“是玉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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