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045 顧朝蘅提親

見蘇塵走進屋, 葉雲婀下意識地攥了攥手邊的袖角,将後背又挺直了些。

少女正襟危坐于堂前,只與他隔着一層薄薄的紗簾, 輕霧似雲翻卷, 于室內緩緩升騰。

葉雲婀只一擡手,便有宮人卷起紗簾, 從一側取來一卷軸書。

卷軸之上, 黑字落拓,墨痕還未幹。

葉雲婀微微垂眸,睫羽輕顫。

蘇塵不明所以, 見着她, 男子尚還歡喜, 見她身側宮娥往一旁退去, 便擡步走上前。

一襲绛紅色的長袍, 袍角被風吹得翻飛。

葉雲婀讓身邊的宮人将未掩的窗門關上, 素白色的紗簾內只剩下他們二人,蘇塵望着她, 眸色清淺溫柔。

“你找我, 是為了何事?”

葉雲婀手裏緊握着那卷卷軸, 不敢擡眼看他。

蘇塵眼神一偏,登即便看見了她手裏頭握着的東西, “這是什麽?”

見她不給自己,蘇塵也不去搶,徑直問道。

一時間, 皇帝那聲厲斥又回響在耳畔。

——你若不與蘇塵和離,朕便殺了他。

他不能解決葉雲婀,卻能解決蘇塵。

少女的手猛地一抖, 手裏的卷軸“啪”地一聲落了地,軸狀之物劈裏啪啦地滾了幾圈,于地上攤了開來。

其上三個大字,赫然在目。

和離書。

蘇塵的眉頭猛地一皺。

“和、和離?”

語氣中,盡是不可置信。

葉雲婀垂着頭,不敢看他,一雙手還在發着抖。

只見男子走了兩步,将那封和離書從地上撿起來,兩手捧着。

面上已有了些怔忡之色。

“你要同我和離?”

她緊咬着泛白的下唇,卻是一言不發。

見葉雲婀不吭聲,蘇塵只覺得一股血氣蹿上心頭,震得他的臉也白了一白。男子手中緊緊攥着那封和離書,沉下聲音。

“是不是、是不是他們逼你的?!”

不用想,定是皇帝逼她與自己和離,蘇塵咬了咬牙,手上力道愈發加重,捏得他青筋暴起。

一雙眼中,也溢滿了情緒。

葉雲婀坐在原地,雙肩微微發抖,一雙手也僵硬得緊。她捏住了手邊粉白色的袖角,其上一朵海棠花開得更是豔麗。

恰在此時,紗簾又被人從外掀開,原先跑去關窗戶的那名小宮娥走了進來。

見了眼前這陣勢,那宮娥微微一愣。片刻才從蘇塵身邊拐過,走到葉雲婀身側。

“公主,窗戶關好了,您要是還冷,奴婢讓太監們拿些碳來。”

“不、不必。”

小宮娥微微颔首,“太子殿下喚您去東宮用晚膳。”

自從她恢複了公主的身份,便與郦墨和相處得極好,就像是一對從小相伴、從未失散過的兄妹一般。

葉雲婀不敢去對上蘇塵的視線,亦是不敢回答他的任何問題,進退維谷之際,剛好有人給她臺階下。

她便一口應下,“我一會兒便去。”

言罷,便站起身子,逃也似地朝裏屋走去。

轉身的那一瞬,左臂被人一把拽住。

回過頭,便是那一道晦暗的眸光。

身側的小宮娥驚呼出聲:“公主!”

她唯恐蘇塵會傷了葉雲婀,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懼,顫顫巍巍道:“督、督公大人,您自重!”

這話說得結結巴巴,底氣也不怎麽足。

蘇塵根本不把那名小宮女放在眼裏,徑直把葉雲婀拽過來。

少女身形一斜,險險喚出聲來。

“本督最後問你一次,”他恨恨道,“是不是皇帝逼你的?!”

葉雲婀呼吸急促,擡起一雙眼,眸色柔軟,溢滿了秋波。

卻又在一瞬,轉為寒水冰凍。

“督公,您、您放手。”

“是不是?”

她不會說謊,她不會朝他說謊。

葉雲婀不敢應答,只将頭偏至一邊。見她一直不吭聲,蘇塵覺得血氣一下子從胸口竄到了腦海,連帶着他的整個身子都燒起來。

燒得他昏了頭!

他一把松開緊拽着她的手,葉雲婀不備,又朝後險險跌去。

“公主——”

腰坎兒一下子磕在身後的桌角上,疼得她快要落下淚來。

少女緊咬牙關,看着男子将那道和離書狠狠一摔,沉着臉看了她好半天,終于擠出兩個字。

“休想。”

她休想與他和離!

绛紅衣袖一擺,他怫然離去。葉雲婀捂着被磕碰到的腰坎兒,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宮女連忙上前,替她輕揉着那處,嘴上忍不住道:“這個蘇提督,仗着自己被封了千歲,當真還無法無天起來了,連公主您都敢頂撞。”

對于蘇塵方才的行徑,這小丫頭十分不滿,一張小嘴兒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葉雲婀便輕撫着她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本欲開口,想了想,又将已至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頓了半晌,目光終于從房門之處移開,落在那丫頭的身上。

聲音緩緩,不帶絲毫惱怒。

“莫說了,我們去找太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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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覺得自家主子很不對勁。

從汀芷宮走出來的時候,蘇塵便一臉陰沉,讓人不敢靠近。馬車之上,他也不說任何話,好不容易到了月沉府、進了屋,他将主子身上的大氅解下,對方便趕他出去。

阿寧無奈,只得依着他,乖乖地退出了屋子。

方一阖上門,就聽見了屋裏頭傳來的叮鈴咣啷砸東西的聲音。

“督公?”

他這是怎麽了?

阿寧慌忙打開房門,一個精致的碎花瓷盞便“咣啷”一聲在他腳邊碎裂開。

他一駭,連忙朝一側跳去,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怎麽了,督公?”

蘇塵不理他,額上冒着些細汗,密密麻麻的。

阿寧探頭探腦地朝屋裏頭走去。

滿屋子,都是他砸碎的東西,看得人既心悸,又心疼。

蘇塵愛財,阿寧又不是不知道,可這砸碎了的東西,該值多少銀子啊!

雖然砸的不是他的東西,可他也忍不住心疼起來。

蘇塵是從汀芷宮回來發的脾氣,不用想,定然是他與葉姑娘鬧了矛盾。阿寧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卻見男子将手邊的東西砸了個幹淨後,又扯下身上的一塊玉佩來。

“督公——”阿寧急了,連忙出聲制止。

蘇塵這才停下手。

“督公,您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同奴才說。砸這些東西,多心疼啊,”阿寧癱坐在一旁,也随着他微微喘息,“再不濟,有什麽矛盾,您去同葉姑娘說。葉姑娘她通情達理,若是有了誤會,早日說開也可早日解開。”

蘇塵坐于原地,微斂雙目,還未開口,淩肆便從外敲了敲門:“提督。”

“進。”

淩肆走進屋,一見滿屋的碎渣,先是一愣,旋即斂住面上神色,将一物遞上來。

是一本花名冊。

淩肆聲音冷靜,“提督大人,這是前陣子新入宮的太監們的名單,您挑選一批太監,調去汀芷宮去。”

汀芷宮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阿寧見狀,生怕蘇塵又鬧了脾氣,趕緊将花名冊接過來。

绛衣男子擡了擡手,将名冊拿起,方才身側的桌案上。

見他握住筆,阿寧這才松了一口氣。

略一番勾畫,蘇塵将名單一阖,又遞給淩肆,故作冷淡道:“就這些罷。”

淩肆點點頭,又想起一事:“督公,近日總得到消息,說西北軍糧供不應求,您看這件事......”

蘇塵擰眉,“負責運送軍糧的人是誰?”

“唐靂唐大人。”淩肆答道。

唐靂,琳貴人唐琳染的父親。

男子眯了眯眸,“查。”

西北軍馬之數與軍糧供給之數皆有對應,若是供不應求,其中必有人使手腳。

蘇塵也知道,軍糧浩浩蕩蕩運往軍隊,其中定會有些波折,有貪官克扣軍糧也是肯定的。若是平時,貪污的軍糧不多,上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有一句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扣下的軍糧越來越多,士兵們的肚子越來越餓,如今又正值寒冬,将士思鄉心切,便對此愈發不滿。

這事兒,便也鬧得越來越大。

出了問題,自然是要解決問題的,蘇塵需要找一個人來開刀。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他道:“就查唐靂。”

淩肆登即會意,點頭應是,握緊了手中的花名冊。

春節快到了,宮裏頭早早就挂起了大紅燈籠,與蘇塵的一襲紅衣分外相襯。

他想起剛才阿寧所說的話來。

方才在汀芷宮他走得急,還未問葉雲婀個所以然出來,她突然要與自己和離,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他決定再去汀芷宮一趟,将事情問清楚。

新年将近,宮裏頭的公主娘娘都要置辦新衣,葉雲婀也如是。蘇塵前腳剛從汀芷宮離去,後腳便來了一群人,忙活着給她量新衣服的尺寸。

這是她在皇宮裏過的第一個新年,太子郦墨和說了,這個年要過得喜慶些、隆重些。

自然也是要給她置辦許多許多的新衣裳。

她還沒來得及去東宮用膳,就被一群人圍着,忙活東忙活西。

方一忙完,門口又有人來報。

“公主,顧将軍來啦!”

顧朝蘅?葉雲婀驚訝,“他來做什麽?”

宮人道:“奴、奴才也不知道,顧将軍手裏頭拿着東西,好像是、是來提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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