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愛弑人
“怎麽了,年輕人?”
老頭扶了扶頭上的帽子,向前來搭話的時闕問道。
其他的幾個游客也停下了嘴裏不斷念叨着的自言自語,紛紛将目光看向了時闕。
所有游客的身上都散發出一股微弱的海腥味。
時闕眼裏閃過一絲了然,他禮貌地對這幾個游客告知來意。
“我叫時闕,我和我的同伴本想來一場郵輪之旅,沒想到上船兩天多了,這個暴風雨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更別說看到太陽了。”
時闕的語氣帶着濃濃遺憾:“連去甲板上游玩的機會都沒有,這實在是太可惜。”
他随意地像游客老頭搭話。
“我的同伴們昨天在這裏遇到過你們,還聊過幾句呢。”
時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什麽威脅的腼腆青年:“你們也是來船上旅游的嗎?”
“大家都很期待太陽出來呢。”
聽到時闕嘴裏的“太陽”兩個字後,被搭話的游客上下打量了眼時闕才說道:“不,我們不是來旅行的。”
“多虧了葉成文大慈善家,我們只是搭便船去外地辦事的。”
這個臉上長滿褶子的老頭說道:“我叫于取水,是于家村的村長。”
于取水又說:“這位小夥,看來你也很希望太陽出來?”
時闕撓了撓頭,把一個愣頭青的模樣裝得惟妙惟肖:“是啊,出來玩誰不喜歡出太陽,可以有個好天氣,郵輪旅行就是要晴天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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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窗外,一直在下的暴雨從玩家們上船開始就沒停過。
聽到時闕表達出對太陽的誇贊,在場的游客們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對啊,誰不喜歡太陽!。”
“小兄弟說得好!”
七八個游客立刻把時闕圍起來,同時擡起手臂,開始為時闕說的話鼓掌。
幾個游客擡起的手臂角度一樣,拍手的動作分毫不差,全部都保持着一個姿勢以一種略顯急促的節奏鼓着掌。
比起鼓掌,這種節奏聽起來更像是某種漁家號子。
他們拍掌的力氣之大,鼓得雙手泛紅腫起都渾然不知。
滑稽中透露着詭異。
時闕無視了游客們的舉動,他繼續“裝傻”向不斷拍手的于取水搭話:“村長老先生,你說你們去外地辦事,聽起來你們像是一個漁村出來的?”
聽到“漁村”後,幾個游客像是觸發了什麽條件,立刻同時停手,直勾勾地盯着時闕看。
于取水摸了摸胡子:“是啊,我們于家村世世代代都是捕魚為生,最喜歡太陽了。”
“只要這一天有太陽出來啊,就說明我們可以出海捕魚了。”
于取水的聲音帶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啞的含糊,仿佛是含着一口水在說話。
“我們怎麽會不喜歡太陽呢?”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慢,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幾乎是一字一頓吐出來的——
“我們最喜歡太陽了。”
“最喜歡太陽了。”“最喜歡太陽了。”“最喜歡太陽了。”……
其他的游客,或者說是于家村的村民們,則開始不斷小聲地重複起于取水的話。
無數重複的話語萦繞在時闕耳邊,漸漸形成一道讓人忍不住神情恍惚的魔音。
來吧。
和他們一起。
永遠、永遠喜愛太陽,贊美太陽。
時闕沉默着沒有說話,游客們的瞳孔逐漸變成一種死氣沉沉的灰白色。
他們已經覺得時闕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馬上就……
“時先生您好,我是來提醒您,您預約的早午餐廚房已經準備好了。”
一個服務員在此時走進了室內游泳池。
不斷重複着話語的游客們在這時,默契地全部閉上了嘴。
時闕扭頭朝服務員望去,他的眼裏一片清明,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時闕對服務員說:“辛苦了,我馬上就過去。”
惡魔怎麽可能是那種沒有準備就直接沖上去的笨蛋呢。
除了用這個借口在向游客NPC們試探完後抽身外,再說了,時闕早上确實沒吃飽。
就在時闕向服務員說完話的時候——
咦?
時闕發現這個服務員看到屋內還有其他游客時,立刻抖了一下身子。
服務員連忙九十度彎腰朝于取水為首的游客們恭敬行禮:“抱歉,是我工作疏忽,沒有注意到各位先生。”
服務員好像很怕這幾個游客。
于取水揮了揮手,一點也沒掩蓋自己的不滿情緒。
“滾,不長眼的傻x東西。”
他直接對着服務員叱罵,而被狠罵了一句的服務員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松了一口氣,真就聽話地跑走了。
時闕看到這幕若有所思。
為什麽服務員會害怕這些游客?
時闕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具體的驗證還要想辦法去第二空間裏看一看。
不急。
本來時闕是準備在這個時候走的。
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時闕又對着于取水問了一個問題:“村長先生,我覺得我和你們聊得還挺不錯的,你們都住那間屋子呀?”
“我住8414,晚上有空大家竄門玩呗。”
惡魔又在作死了。
于取水對服務生撒完氣後,自知錯過了這次機會後就不再理會時闕,他又繼續帶着幾個村民對着落地窗發呆了。
誰知時闕居然又主動找他說了句話。
于取水眼睛一轉,舔了舔嘴角說:“好啊,我們就住在8610到8614這幾個屋子裏。”
“船上待着無聊,那我們就一起玩玩好了。”
他盯着時闕的眼裏帶着一股惡寒深意,面對時闕的主動邀請恨不得時間馬上就來到晚上。
時闕仿佛沒有察覺到來自NPC的惡意,他愉快應下後就離開了。
潇灑的模樣真的像只是随便和幾個陌生游客搭了話一樣。
時闕重新回到頂樓餐廳。
餐廳已經在開始準備午餐自助了。
時闕視線掃過一圈,比起昨天的食物,餐廳裏已經減少了四分之一個餐臺的素食。
增加了一些肉醬湯和數量稀少的鵝肝。
時闕移開視線,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入座,開始享受自己的食物。
——純素食做成的早午餐。
作為客人,廚房和餐廳都時刻記着時闕的要求,不會給他提供任何葷腥食物。
時闕悠閑地吃了一口菜葉,擺在一旁的蘑菇湯一口沒動。
他想着該怎麽進入被他簡單粗暴地叫做“第二空間”的平行世界。
要不再去調戲阿文一次?
時闕內心蠢蠢欲動,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
就在他想着該怎麽再去後廚惹怒阿文的時候,時闕察覺到了忽然出現的不對勁,他猛地擡頭。
整個郵輪的環境開始出現不穩定的閃爍,在昏暗和明亮之間十分迅速地交替轉換了幾次。
餐廳角落的位置開始有牆壁脫落。
從第一個變化開始,整個郵輪的環境就飛速開始發生改變。
原本第二空間只是在幾下的閃爍中出現,很快,它存在的時間就逐漸變長。
整個空間都出現了不穩定的詭谲扭曲。
當這些變化推擠到某個阈值後——
“嘭。”
所有玩家都聽到了一聲細小的、仿佛在耳邊發出的泡泡破裂聲。
下一秒,系統的聲音在所有玩家腦中響起。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所有郵輪小游戲。】
【現開放副本第二空間。】
系統直接沿用了第一個給平行世界命名的玩家提供的名字。
【今日第二空間存在時間為一個小時,随後每日出現時間不确定,存在時間逐漸遞增。】
【祝各位玩家成功存活到第七天。】
聽到系統的聲音後,時闕立刻反應過來。
他昨天并沒有玩完所有的游戲,又或者今天出現了新的游戲。
但是不管怎樣,都是剛才有玩家通過了新的小游戲,副本才開放了第二空間。
時闕冷眼看着原本采光卓越的頂樓餐廳覆蓋上一層厚重灰塵,屋內所有的落地窗都被鐵牆焊死。
餐臺上随意地擺滿了各種肉塊和少量的器官殘碎。
熟悉的暗紅色燈光微弱地提供着照明。
紅色和黑色構成的第二空間再次出現在時闕面前。
一道帶電的鐵絲網封死了餐廳的出口,待在餐廳裏的幾個服務生也褪下俊朗的人型外表,變成了渾身上下粘連着好幾塊不規則人皮的肥碩老鼠。
兩腳站着和人一樣高的老鼠,全部都齊刷刷地盯着時闕。
整個餐廳只有時闕和他身前的幾盤素菜沒有發生改變。
就連擺放在一旁的蘑菇湯也變成了半凝固狀的粘稠血液,裏面還飄着兩三顆眼球。
時闕站起來看向餐廳門口帶電的鐵絲網。
其他玩家都在哪呢?
感到被無視的幾個老鼠立刻憤怒地“吱吱”叫起來。
暴躁是低級怪物的标配。
它們互相看了看,前爪用力在空中揮舞着,準備朝時闕撲過來。
這邊,時闕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只是同時,那枚小巧的粉鑽骰子又出現在了時闕手上。
時闕在心裏想着:
算了,懶得去找他們了。
還是去看看第二空間裏的客人好了。
不行,萬一這幾個脆弱的人類直接死了怎麽辦。
那他不就沒生意做了嗎?
多死一個人都是他吃虧。
時闕随手把粉鑽骰子一抛,這次擲出來的點數是三點。
想要圍攻時闕的三個怪物溝通完畢,開始動手。
時闕正糾結着,察覺到這些怪物的攻擊後,随即打了個響指。
“別煩我。”
伴随着時闕說話的聲音,從地上瞬間竄出三道黑色尖刺,從下至上,将三只快速移動的老鼠怪物全部貫穿。
“決定這種小問題,我的摯友也很累的。”
時闕冷冷地瞥了一眼被輕松解決的三個怪物。
冷酷狠戾的模樣,和惡魔之前表現出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時闕手上的粉鑽骰子,是從一具特殊屍體的骨頭裏提煉出來的鑽石。
鑽石被打磨成了骰子,每一次投擲都是死去摯友提供的意見。
從此時闕就開始使用投擲骰子的方式來做出許多決定。
——特別是攻擊方式。
因為懶得投擲骰子,還讓時闕減少了許多不少不必要的武力沖突。
三道黑色尖刺在殺掉這些怪物後,立刻縮回地下,飛速移動到餐廳出口,将鐵絲網戳個稀爛,順便解決了時闕的出門問題。
時闕推門而出,糾結完畢。
還是先去找第二空間的游客好了。
大不了這單少做點交易,這要能救一個玩家出去,打響名聲就可以了。
時闕做出決定後,立刻先朝着阿文說過的旋轉餐廳趕去。
惡魔的速度很快,只是在趕路的時候,他察覺到了違和的地方。
整個第二空間都是被封死的。
任何可以看到外界的門窗玻璃全部都被釘上了鐵板或者木板,就連郵輪外部的走廊都被人費心地用木板釘成了一個封閉空間。
如果不是一個小時的時間有限,時闕還真想試試看拆掉走廊上的木板後會發生什麽。
更不要說通向甲板的道路,一路上時闕見過的也全部都被堵死了。
除此之外,時闕在趕路時也沒有遇到任何NPC的身影。
終于,在時闕從外部走廊進入郵輪內部,又上了幾層樓後,逐漸看到了一些肥碩的老鼠怪物。
郵輪上的大多數工作人員,在第二空間裏都是以老鼠的形态出現。
時闕輕松地躲過這些低級怪物,順利來到旋轉餐廳。
時闕躲在一個死角——第二空間的監控全部損壞,只需要躲過NPC就行。
他仔細地觀察着旋轉餐廳內部。
旋轉餐廳看起來就是一個玻璃屋。
不知道用了什麽技術,旋轉餐廳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整個屋子正在緩慢地旋轉着。
旋轉餐廳的最中心甚至還有一個小舞臺。
這裏是目前為止,時闕在第二空間裏見到的唯一一個沒有封閉對外的玻璃窗的地方。
只是哪怕沒有封閉門窗,時闕看到的外界依然是一片漆黑,別說天空和大海,根本就什麽都看不到。
此時恰好到了午餐時間,旋轉餐廳裏座無虛席,每個餐位上都坐滿了盛裝出席的游客。
只是餐廳裏部分游客的皮膚是一種被水泡得太久的發白起皺,甚至是潰爛的狀态,另一部分客人的皮膚則是呈現出一種被火燒後的紅色和焦黑。
根本就不是活人該有的狀态。
他們察覺不到疼痛,此時正互相推杯換盞,等待着美味佳肴的到來。
時闕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各位來賓大家中午好。”
一個穿着晨禮服,勉強算個人樣的NPC走上舞臺。
他對餐廳裏的客人們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就在剛才,我們在船上發現了一個新鮮的食材。”
新鮮食材?
時闕有些期待。
該不會是哪個玩家被抓了吧。
聽到主持人的話後,旋轉餐廳內的客人們立刻歡呼起來。
是新鮮的食材!
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看到賓客們這麽期待,主持人也不再賣關子。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兩只老鼠推着一輛餐車走進餐廳。
餐車上蓋了一塊白布,很明顯地可以看到被白布籠罩的是一個人型輪廓。
在餐廳游客們期待的火熱目光下,餐車被推到了小舞臺前。
主持人一把拉下白布。
“今天餐廳給大家提供的加餐是——”
“美味刺身!”
簡夢四肢被緊緊捆綁住,衣衫淩亂地躺在餐桌上。
她蜷縮着腿,渾身顫抖,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怪物堆裏後,沾滿了眼淚的臉上滿是絕望和恐懼。
簡夢的身側還擺放着一把尖細鋒利的廚師刀。
餐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它們滿臉期待,神色間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
而餐廳外的時闕雙眼發亮,已經開始算着自己即将得到的收入。
惡魔的交易是有限制的。
越是情緒崩潰、失去所愛的人類,越舍得拿出籌碼做交易。
想要得到越多的人類,注定會被惡魔交換走越多的東西。
時闕看到簡夢越來越絕望,主持人提起餐刀,鋒利的刀刃慢慢接觸到簡夢的胸口,即将劃破她的衣服、皮膚……
“你願意和我做一個交易嗎?”
惡魔瞬移到簡夢身邊。
時闕右手手腕上立刻出現一朵血色玫瑰的紋路,金色粒子從紋路上蹦出,環繞在時闕和簡夢周圍。
交易建立中。
時間暫時停止。
簡夢沒有反應過來,她死死盯着NPC手上拿着的刀,甚至已經快要産生自己被割了一刀的錯覺。
看到簡夢沒有一點血色的臉,時闕嘆了口氣。
孩子已經被吓傻了呀。
惡魔露出自己的真身,兩只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簡夢額頭。
他俯身和人類對視。
“為了活下去,你願意和惡魔做一個交易嗎?”
猩紅色的豎瞳映入簡夢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