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致命電話
站在時闕面前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色風衣,面容俊朗,五官深邃。
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和惡魔的漂亮不同,這個男人五官淩厲,更具有攻擊性。
光是沒什麽表情地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冷漠感和壓迫感。
男人周身的特別氣質,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會在這種破舊公寓裏租房的人。
只看一眼時闕就得出結論——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玩家。
一下就被惡魔的興趣激發了出來。
果然副本的難度等級提上來了之後,他遇到的玩家質量也跟着提了上來。
顧愉簡單地自我介紹過後,時闕立刻低頭,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面容。
時闕順着NPC應該表現出來的內向陰郁進行着表演。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好聽得令人記憶深刻,他只聽一聲就發現了眼前這個人是自己之前的那個網戀對象。
看似是一個社恐不好意思地低頭,實際上被過長的劉海遮擋住的臉上滿是興奮和怨恨交織的可怕表情。
時闕的手指不斷抓着衣角□□,耳尖也跟着泛紅。
顧愉沉默着,只是眼神略微低垂,視線集中在時闕泛紅的耳垂上。
男人漆黑的眼眸裏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卻也始終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時闕感受得到顧愉的注視,他平複好心情,他的理智還在,心裏不斷糾結的兩種相悖情緒最終還是愛意暫時占據上風。
Advertisement
時闕的頭埋得又深了一分,不好意思地開口:“你好,我叫阿闕。”
他的耳尖幾乎要紅出血了,語氣帶着不自覺洩露出來的一絲羞赧:“歡、歡迎你入住。”
光是被顧愉這麽看着,說兩句客套話就已經花光了阿闕這個社恐的全部勇氣。
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種場景,阿闕沒想到新搬入的租客裏居然有一個是自己曾經的網戀對象。
他慌亂地說道:“我先去吃飯了,就不打擾顧先生了。”
不等顧愉有什麽反應,時闕就低着頭向右走去,飛快地沖下了公寓樓。
一直到走出公寓樓,确認擺脫掉玩家的視線後,時闕才重新恢複原本的懶散模樣,一點內向羞澀的情緒都看不到。
雖然惡魔一慣擅長僞裝和表演,但是時闕最沒興趣扮演的就是懦弱小白花的類型。
耐着性子表演完——果然他還是更喜歡之後的怨恨爆發出來的反差。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這個玩家會是什麽反應。
當然時闕這會如此不滿的原因還有一個。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和這個玩家一個開門就撞了個正着,意料之外的碰面直接耽誤了他的時間。
這邊時闕正在店裏吃飯。
好久沒有吃到這麽合口味的食物了,時闕對自己的NPC生活開始滿意起來。
另一邊,玩家們收拾好了行李、觀察了一圈自己租的單間後,全部都集中到一起開了個小會。
一個身材有些矮胖,帶着眼鏡面目慈祥的人說:“大家好,我叫崔安。”
比起玩家,他的氣質看起來更像是某個大學的教授。
玩家們挨個都介紹了一下自己。
大家都比較配合,沒有利益沖突的前提下相處得還算和諧。
顧愉話不多,只站在角落說了個名字,也沒有玩家為難或者找茬。
有的玩家是沉默獨行的性子,有的玩家則是習慣了進入副本後就開始組織其他玩家一起過關。
B級副本裏已經沒有隊長的存在了,崔安還是承下了類似隊長的這個責任。
他接着說:“我們的目标都是一樣的吧。”
玩家的真實身份是作為五名特殊事件調查員,需要來這裏調查出這棟公寓樓的秘密。
這個是副本一開始就透露給玩家們的身份,沒必要掩蓋。
崔安又說:“剛才我用手機查了一下,并沒有在網上找到這棟公寓的事情。”
另一個玩家夏無風接話:“我也找過,也是什麽都沒找到。”
玩家們不認為這個能單純證明的公寓樓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正相反,他們一致認為公寓樓發生的事情在網上查不到——這件事被隐藏得更深。
不用多說,玩家們就已經自覺準備在小聚完了之後去尋找什麽報紙或者幹脆借機詢問鄰居物業之類的NPC了。
稍微寒暄了幾句後,玩家們有了目标就直接散了。
和其他開始尋找線索的玩家不同,誰也不知道自由活動後顧愉去哪了。
第一天很快就平安度過。
雖然有兩個玩家拜訪鄰居套話的時候感覺得到了奇怪違和的地方,但也算相安無事。
這兩個玩家拜訪的鄰居恰好就是住在時闕左右兩邊的租客。
住在時闕左邊的一戶人家是一對離異母女。
小女孩只有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她的媽媽十分忙碌,玩家去拜訪的時候都還在工作沒有回家。
住在時闕右邊的是一個獨居老爺爺。
老頭的年紀起碼有八十歲,已經聽不太清楚別人說話的聲音了。
平靜是在今晚零點的時候被打破的。
走廊上突然傳來轟隆作響的聲音,房東提前打過招呼,玩家們對這些動靜心裏都有準備。
沒搞清楚之前,他們都沒有貿然從自己的屋子裏出來。
這些吵鬧的聲音不像是管道裏發出來的,更像是什麽東西狠狠掉落到了樓道上,各種大型物件砸出噼噼啪啪的巨大聲響。
在這種噪音的動靜下租客們根本就睡不着。
樓道上的聲音就這麽響了好幾個小時,無論玩家用了什麽方法都沒辦法隔絕這種噪音。
今晚沒有危險,卻給了玩家們狠狠一個折磨。
一直到太陽快要升起之前天色最黑暗的時候,樓道上的噪音才逐漸削弱。
所有玩家的手機屏幕在同一時刻亮了起來。
電話鈴聲同步響起。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顧愉拿起手機,微揚的嘴角暴露出一絲玩笑不恭的意味。
他看着沒有來電號碼顯示的界面,果斷按下接聽鍵。
顧愉沒有說話,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電話的另一端才響起一道聲音。
“哥……”
阿闕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少年清脆的聲音摻雜在甜蜜的情愫中,帶起不自覺的黏糊和依賴。
僅僅只是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聽得讓人不自覺想要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這是阿闕對自己男朋友的昵稱。
顧愉沒有說話,或者說他在聽到時闕的聲音後直接呼吸一滞。
下午見面的時候,他就看出了時闕的害羞。
盡管知道是這個惡魔的表演,但顧愉依然配合着。
直到這個時候,顧愉才在瞬間反應過來。
顧愉眼裏濃郁的黑暗情緒更甚。
幸好弄走了一個玩家。
他并不希望時闕對其他任何生物展露出這面。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電話另一端的聲音。
時闕靠在床上一邊無聊地玩弄着手上的耳機線,一邊把聲音僞裝成內向深情的小可憐。
“哥,你會一直喜歡我的對嗎?”
甜蜜粘人的聲音裏帶着小情侶間毫不掩蓋的占有欲。
乍聽起來十分正常。
然而在玩家的視角來看,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的一通電話。
突然就成為了一個NPC的對象。
這個NPC打過來的電話還是沒有號碼的存在。
就連情侶間的占有欲都成了一種稍微一想就極思細恐的話語。
可以回答嗎?
加上“一直”的限定詞之後,如果在之後的行為中做不到NPC口中的誓言了會這麽辦?
像是為了配合時闕的提問,顧愉屋內原本關好的窗戶突然發出一下“咯吱”聲,是被窗外巨大的風聲向內狠狠拍打了一下的聲音。
一股嗆人的濃煙味從窗戶和房門的縫隙裏不斷朝屋內湧來。
得不到玩家的回應,時闕又在電話裏說了一遍。
“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隔着電話的聲音顯得更加失真,甜蜜的語氣愈發變成一種讓人喘不上氣的負擔。
得不到回答的失望和苦悶讓阿闕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怨恨。
拍打在窗上的風力越來越大,老舊的窗戶不斷吱呀作響,吵得顧愉皺了皺眉。
他和其他玩家不一樣。
顧愉并沒有什麽束縛或者說是顧慮。
他之所以沒有說話,是因為:“你做得到嗎?”
男人的聲音無疑是十分好聽的,光是随意開口說出的一句話就讓毫無防備的時闕聽得耳朵一麻。
只是一句話就安撫好了他的怨恨。
顧愉說:“我做得到。”
說出口的話自然又篤定。
他沒有表露什麽太直白的情緒,只是從來沒有違背過任何東西。
永恒的概念對顧愉來說從來就不是一個難題。
雖然從電話裏聽到了玩家的回答,但時闕覺得這個顧愉怎麽聽都不像是單純在和NPC演戲,這句話更像是透過什麽東西直接說給他聽的。
時闕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沒有和這個玩家産生任何交集後,才繼續說:“太好了。”
少年的聲音帶着雀躍,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一下就被哄好了。
雖然是被哄好後的歡快語氣,卻随着時間的推移在電話中顯得更加失真,嘈雜的電子音越來越大。
他還想對顧愉說什麽,剛張嘴說了一個字似乎就被什麽打斷。
“啊,抱歉了哥,我這邊還有點事要忙,先挂啦。”
“記得要一直愛我哦。”
少年的愛語化作一道束縛的咒語,牢牢禁锢在了玩家身上。
在電話挂斷前,顧愉明顯聽到了淹沒在另一端嘈雜的聲音裏的細微的噼裏啪啦聲。
就像是一種火星子崩裂的聲音。
顧愉眼色一沉。
他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