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疼卻不能接近
這樣的她,看在李嫂眼裏疼在心裏,而沈婉冰卻完全沒有反應,仰面閉上眼睛。貴氣未除的臉上,只有一派清冷疏遠,仿佛面前的岑心跟她什麽關系都沒有!
李嫂最終用了力,将她拉出了門。
“岑心你莫哭了,太太最近氣燥,你沒來之前都跟我發了好幾通脾氣呢。她能這樣對你,已經算不錯的了。等到她情緒好些時,你再來看,也不遲的。”門外,李嫂輕言細語地勸。
岑心臉上的淚不僅沒止住,反而流得更多。她并不輕易在外人面前表現脆弱,也因為想在沈婉冰面前好好表現,即使再苦再難受都不會當着她流眼淚,可剛剛,她真的忍不住了。
李嫂的話,不過是安慰罷了。等到她情緒好些?看這情形,怕是一生沈婉冰都不願意見她!知道李嫂開出的是無頭支票,她還是只能點頭。
不點頭又怎樣?再沖進去找沈婉冰鬧嗎?向她發出質問表達自己的不滿?她已經讓沈婉冰厭倦了,這樣做的結果只會令她更厭倦!且她終究是自己的母親,她沒辦法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算了吧。
她抹掉了臉上的淚,努力朝李嫂扯開唇角,故作堅強地道:“我沒事……只是我媽,麻煩您幫忙好好照顧。”
“好的,好的。”李嫂連連點頭,“以後有什麽東西要給夫人的,你直接交給我就行了。我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久,我送的東西她一般都不會拒絕的。”
李嫂本是好心一片,卻無意中再次刺中她的傷口。岑心怕自己再呆下去會崩潰到無法抑制,朝她壓了下頭,急急轉身離去。
直到走到醫院門口,她才再也壓抑不住,将眼淚再次狠狠地滾了下來。手背,燙傷的地方又紅又腫,起了水亮的一層泡,疼痛鑽心。然而,這些表面的疼痛遠比不過沈婉冰的冷淡帶來的疼痛強烈。
她捧着心口,幾乎要痛得暈死過去,只能将頭用力頂上一棵大樹。如果沒有樹撐着,她怕是要當場倒下去。揪緊領口,巨大的悲傷讓她連呼吸都無法順暢,閉眼用了好大的勁才發出無聲的悲噎。
沈婉冰在生日之時的冷淡最終擊破了她努力支撐起來的僞裝,把自己脆弱又無助的內心表露了出來。
頭,更用力地磨着大樹,粗厲的樹幹直将她的額頭磨破,滲出點點鮮血。她全然不顧,只由着眼淚一串串滴落,撒在地上、草葉上,發出沉重絕望的撲撲聲。
背後,十步之遙,霍淩宵一直站在那裏,臉上一片沉重,眉頭堆疊在了一起。早在她從沈婉冰的病房裏出來時,他就看到了她,一路跟來,只因為不放心。
看到她用頭用力摩擦樹杆,他忍不住一邁步就要上去拉,最後,生生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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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過,他的好只會讓她越發難堪,越發痛苦,越發想起岑朗森和岑鴻鹄的死,會生不如死!
看到她自我折磨,他亦生不如死!偏偏還不能出現,不能去阻止她!霍淩宵越發繃緊了面皮,最終只能找來護士,讓她去關注岑心。
岑心感覺額頭一片厲痛,與手上疼痛交織在一起,絕對要人的命。這樣的疼痛,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早就尖聲大叫,她卻甘之若饴。因為這些傷成功減緩了她心口的疼痛,她覺得呼吸順暢了許多。
看來,她此生都只能生活在這種不斷的自我傷害之下,方才能達到心靈平和的目的了。
苦苦笑一下,酸澀若刀,難受極了。
感覺背後有人輕觸,她方才回頭。背後站着的是一個小護士,一對眼睛眨巴着,看到她額頭上的一片擦傷時,眼裏露出驚恐的表情。最後,似壯着膽兒道:“你受傷了,進去包紮一下吧。”
“不用。”岑心推開她,轉身朝外就走。像她這樣的人,內心裏早就千瘡百孔,包紮得了外傷,包不了內傷,有何用?
她的步子混亂,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小護士上前還要扶她,最終被她低叱了一聲。她的冰冷和自虐皆吓到了小護士,小護士只能可憐巴巴地朝霍淩宵躲避的方向攤手,白着一張臉再不敢跟。
岑心沒有看到霍淩宵,一歪一扭地出了醫院。她現在的情況糟糕到了極點,霍淩宵終是不放心,追了出去。
外面的太陽很大,雖然只是四月,卻已經開努灼人。太陽一照,岑心手上、額頭上的傷更痛,熱辣辣的,簡直跟沉在辣椒裏沒有區別。加之血腥味傳出來,她的頭一時暈起來,走路越發不穩,最後被石頭一絆,倒在了路邊。
霍淩宵狠狠一抽眉,終究看不得她這樣的自我傷害,一咬牙,邁步朝她走。
一輛車在岑心身邊停下,車裏出來的竟是祁喬陽。他跑了過去将她扶起,搖了搖她的身子:“岑心?岑心?”
岑心虛弱的睜眼,眼眸有些渙散,只是略略掙了一下,就閉眼暈了過去。霍淩霍的心又是一抽,但見得祁喬陽已經把她抱上了車,他的步子終是停了下來。眼見着祁喬陽開車急速離開,擰緊的心慢慢松了一下,卻被另一種感覺所淹沒。
他沒有跟上去,因為岑心安全了。
但這并沒有讓他開心,因為,就算隔得遠,他還是看到了祁喬陽眼裏不僅有驚訝和焦急,還有——心疼。
祁喬陽對岑心,他不是不知道。上次采訪事件,如果沒有祁喬陽的力挺,怕岑心早就被炒鱿魚了。即使不炒,也會被逼着親自向他道歉,但這樣的事并沒有出現。
并不是因為他把廣告代理給了他們電視臺,電視臺方才網開一面。
作為媒體人,都知道,危機公關的最有效時間是出事後的第一時間。當天他還在在電視臺時,只有唐玉紅和臺長出現,并沒有她。臺長的解釋是,怕他見到她會更生氣,所以沒安排她出來。真正的原因,怕都在祁喬陽身上。
他能領這麽大一個黑幫性質的公司轉白,自然是有手段的,他的手段足夠讓他輕易知道,那天是祁喬陽讓岑心離開的。
他嫉妒祁喬陽,又羨慕祁喬陽,至少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可以近距離地照顧她。
不似他……
正氣凜然的臉沉沉的,一向不将心情寫在臉上的他終于破了功。
岑心昏昏沉沉間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動,這動讓她很不舒服,随即擰眉低聲嘤咛了一聲,人在椅子上滾了一下。
“別亂動!”祁喬陽手上開着車,眼睛不忘通過後視鏡去關注後面的岑心,看到她動,低聲命令。
他的額頭用力擰着,一張中西合璧的俊臉上寫了滿滿的煩燥。他煩的是眼前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懂得愛惜自己,弄一身傷出來也就算了,最後竟然暈倒在路邊!她不知道自己暈在那個位置很危險嗎?
該死的,偏偏會讓他碰到,偏偏他做不到視而不見,偏偏在看到她這副可憐樣子時還會心疼!他不是已經決定放棄她了嗎?不是已經把她放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了嗎?
他算不得風流,但身邊圍繞着的女人卻不少,女朋友也交過幾個,從來沒有哪個能讓他一見就徹底破功,完全失了形的,除了岑心。
連他自己都想不通了,這個女人有什麽好!太瘦,太冷,太不懂得人情世故,成天一副硬梆梆的樣子,誰的面子都不給。既非長得傾國傾城,也沒有好的個性,他迷上的終究是哪一點!
這個問題未來得及想通,車子已經停在醫院裏。岑心本就離醫院沒多遠,開車過去,不需三分鐘。
車子才停穩,他就抱着她沖進醫院。
這女人怎麽這麽輕!他狠狠地朝她瞪了一眼,看她蒼白着臉額頭一片血糊糊的,手上還有傷,怒火早化成焦急,沖過去對着醫護人員就是一通喊:“馬上給她看看,她受傷暈倒了!”
醫生護士過來接人,他卻抱緊了不放。指上觸到她那幾根纖細的骨頭,生怕別人接去傷了他。
醫生不得不開口:“先生,麻煩您把人放下!”
“床在哪兒!”
直到護士推來推床,他才将岑心放在了床上。她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身上全是骨頭,跟非洲難民有什麽區別!瞪着躺在床上、由着醫生檢查的岑心,祁喬陽感覺怒火再次湧了上來。
醫生急着給岑心檢查身體,他的電話驀然響起,直到看到上面飄着的楊靜盈三個字,他才想起,自己剛剛是去赴楊靜盈的約的。
“病人都是外傷,沒什麽大礙,包紮完觀察一個晚上就可以走了。”醫生檢查完畢道。
他這才接通了電話:“不好意思,我現在在醫院,有點急事,沒辦法跟你見面。嗯,改天。”
挂完電話,再去看岑心,心底騰出一股連自己都陌生的感覺。既然醫生都說她沒事了,自己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可他偏偏在知道了結果後還是回絕了楊靜盈。祁喬陽,真是瘋了。
挫敗地坐到病床前,看着岑心雖然臉色蒼白陷入暈迷當中還豎着一身傲骨的樣子,又是氣,又是憐,最後只能狠狠地扯過被子,将她的身子全部蓋在了被子下!
岑心在一個小時後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面前,坐着祁喬陽。驚訝從眼底一掠而過,最後歸于平靜。她略有些吃力卻倔強地從床上爬起來,往床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