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所看不到的

“別再跟我說你已經出球場了,我知道你今天坐在觀衆席上距離出口很遠的位置,現在不可能已經出球場。”

聽到那樣的一句話,岳一煌睜大了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敢置信。他的掉隊讓第一個發現的香奈兒轉過身來,喊着他的名字讓他快點跟上。

“我……我現在在球場大廳裏218通道的附近。”

才說完這句話,岳一煌就已經聽到了沉重的拖杆箱被拉動的聲音。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拉着拖杆箱的同時……奔跑着沖向了這裏。并且,那陣聲響可能還帶着些許的……殺氣。

這樣的反應讓岳一煌直接愣住了。并且在二十秒之內,走在岳一煌前面的……羅馬隊衆隊友以及香奈兒也愣住了。因為他們分明看到了近幾年在西甲聯賽大出風頭的前鋒伊格勒斯單手拉着兩個拖杆箱正急速朝他們沖過來。

這……這算是什麽……?

職業球員之間的微妙磁場……?

可是羅馬隊家的所有人就看着伊格勒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直接就氣勢十足的朝着他們後面的……岳一煌沖過去,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了。

“我說我會來伊斯坦布爾看歐錦賽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也來!”

伊格勒斯拖着兩個大型拖杆箱,在賽場的人群中敏捷躲避并且狂奔近二十秒,到達後臉不紅氣也不喘,劈頭蓋臉的問出這個問題,正直而又直接得讓岳一煌在羅馬隊及都靈隊的人面前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

在岳一煌抓破了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在大庭廣衆下的給伊格勒斯一個能夠混得過去的答案時,尼爾瓦和加雷他們都已經向着這裏走了過來。

“一煌,這是……巴薩的伊格勒斯?”

由于此前都沒有在賽場上遇見過伊格勒斯的緣故,加雷顯得并不是十分的肯定。然而和伊格勒斯同為阿根廷人的尼爾瓦卻已經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并且尼爾瓦還能大致的猜出伊格勒斯為什麽在這裏的情形。

作為和岳一煌差不多時期來到都靈隊的球員,他很清楚岳一煌巴薩青訓營的出身。如果是這樣,也就很能夠解釋為什麽這名和弗朗西斯科同級別的西甲球員會和他們隊的影鋒一派相熟的樣子了。

可是尼爾瓦清楚,在場的其他人對于岳一煌和伊格勒斯的這層關系可是一點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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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岳一煌馬上反應過來,十分生硬的轉移起話題,向大家介紹起伊格勒斯。

“嗯,沒錯,他的确是那個伊格勒斯。我們……從小就認識。”

“是的,而且我和岳一煌從小就認識,在進巴薩青訓營之前我們總是一起在巴塞羅那的小巷子裏踢球。”

直到這一刻,伊格勒斯才意識到剛剛被他直接略過的那群人正好就是在直播鏡頭裏和岳一煌一起出現的那些球員。雖然伊格勒斯不是很懂意大利語,可他好歹還是能就加雷那句話裏的兩個關鍵人名以及疑問語氣猜出了這名岳一煌的俱樂部隊友究竟是在問什麽。因此,他幾乎是與岳一煌同時給出了這個回答,一個用意大利語,一個用西班牙語。

顯然,烏拉圭人卡斯特聽明白了伊格勒斯所說的這句話,并把那句西班牙語的意思說給現場所有說意大利語的大家聽。這讓大家都驚訝了。一樣是說從小認識,可是伊格勒斯所說的話卻是讓這個“從小就認識”向更久遠的過去推進了一大步。包括尼爾瓦在內的……現場和岳一煌認識的所有人都驚訝了,他們不禁用意大利語就此真相進行了小聲交談。

伊格勒斯倒也不在意。在确定了岳一煌的朋友們能明白他剛剛說的這句自我介紹是什麽意思後,伊格勒斯朝以羅馬狼托蒂為首的羅馬隊成員以及都靈隊的另兩名球員十分禮貌的笑了笑,而後就低聲和岳一煌就他為什麽沒告訴自己會來看歐錦賽進行更深層次的讨論。

那樣的語氣以及直接得不加掩飾以及思考的語調竟是讓兩人之間的相處仿佛回到了在巴塞羅那的過往。

伊格勒斯正直的樣子讓岳一煌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沒有了任何可以用來解釋的語言,只好咬着牙對他說抱歉,然而伊格勒斯卻又十分認真的表示他不需要道歉也不是在責怪,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麽。

那種久違了的不依不饒讓岳一煌連哭的心都有了。再一看到羅馬陣營和都靈陣營中都有以西班牙語為母語的人,岳一煌直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于是他嘗試起再一次的轉移話題,堅定不移的。

“你是從機場直接來的?”

岳一煌的這句話似乎直接戳中了這個阿根廷人不願去想的某個事實,于是這次換伊格勒斯讷讷的低下頭去。這種不禁暴露了許多事實的真誠表現不禁讓岳一煌笑起來。

“你住哪家酒店?”

聽到岳一煌的疑問,伊格勒斯想都沒想的直接從自己拖杆箱的外側口袋裏拿出一張酒店預訂單,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加雷一眼就看到了預訂單上的酒店名——Swissotel The Bosphorus

這個熟悉的酒店名讓加雷驚訝了,他不禁看向岳一煌問道:“一煌,這不就是我們住的那間酒店嗎?”

加雷的出聲讓伊格勒斯直直的看向岳一煌,那份真摯的疑惑終于還是讓岳一煌給出了這樣的回答:“伊格勒斯,我想……你住的這家酒店和我住的應該是同一家。”

說着,岳一煌轉身看向托蒂,十分陳懇而又抱歉的說道:“很抱歉,托蒂先生,可能我需要先送我的朋友去一次酒店。”

托蒂盯着這名都靈隊的年輕影鋒看了一會兒,而後幾乎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從剛才起就站在托蒂身側靠後一些位置的香奈兒則是在維持了一會兒她的淑女表象之後就走到伊格勒斯的身前,好奇的繞着他走了一圈,又看了看這個阿根廷男人拖着的兩個大箱子,自顧自的點點頭,而後對岳一煌說道:“那你就先帶着他回酒店吧,不過一定要記得一起吃晚餐啊!放好東西就來塔克西姆吧!”

顯然,從小就在羅馬隊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香奈兒十分體諒這份看起來好像是朋友間的互幫互助,卻完全沒想起來這種時候她應該對那個在她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人提起那麽一點點的戒心。她甚至因為岳一煌的緣故還連帶着在走之前對伊格勒斯也禮貌的笑了笑,羅馬隊小公主那份青春美少女的氣息簡直讓人不可直視。

看着這些人的先一步離開,伊格勒斯顯然陷入了疑惑的愣神。他遠遠的望向香奈兒的背影,後知後覺的問道:“那是……你的……?”

“不,她當然不是我的女朋友。事實上我們在歐錦賽小組賽開始的前一天才認識。她是羅馬狼托蒂的女兒。我和她的哥哥克裏斯蒂安是朋友。”

說着,岳一煌抓住伊格勒斯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只的拖杆把手,向着球場大廳的出口處走去。

“走吧。”

然而,岳一煌那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卻是讓伊格勒斯感覺到了一種近乎恍惚的錯亂感。那是一種記憶中的昨日重現眼前。仿佛在很久以前,他的眼前也出現過與現在相近的畫面,只是那個時候……此刻正走在他前面的那個人比現在要矮上很多……很多。

伊格勒斯愣了愣後跟上岳一煌,卻是沒能弄清那種會讓他感到說不出的……高興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你又忘記把從南美到這裏來的時差算上了嗎?”

“我……”

還沒等伊格勒斯給出肯定的回答,岳一煌就又繼續笑着說:“你總是這樣。以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別人給你訂的機票就注意起飛時間時間。航空公司給出的出發和到達時間都是當地時間,會把時差都算進去。這樣的事不要沒人提醒你就忘記啊。”

岳一煌拖着伊格勒斯的行李箱,緩緩的走出球場大廳的大門,而後拎着行李箱走下那一格格的臺階。只有當背對着伊格勒斯的時候,他才敢不去阻止那份笑容裏的苦澀。

“這下,你錯過安蒂斯的比賽了吧。”

走在岳一煌身後位置的伊格勒斯沒能看到這位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玩伴現在究竟是什麽樣的表情。然而……一個人的聲音卻是已經足夠讓別人感受到很多。就好像一個人在打電話的時候如果是帶着微笑,那麽……電話那頭的人就一定能夠聽出來。

所以,在這一刻,伊格勒斯感受到了岳一煌的聲音中那份與難過有關的情緒。他疑惑,又苦悶于弄不清這究竟是為什麽。于是他只能拎着行李箱,快步的走到岳一煌的前面,而後轉過頭去看向他曾經的最佳搭檔。

然而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岳一煌就已經把所有可疑的表情都收起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問你的問題。”

“因為你會為安蒂斯加油,而我肯定會為意大利隊,也為我現在的隊友鼓勁。”

“這不是你這樣做的原因。你以前……只要我問你,你就不會對我說謊話的。”

伊格勒斯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不加掩飾的顯示出自己的苦惱。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那種感覺。然而即便是三年過去了,即便是現在他們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伊格勒斯的直覺還是能夠在岳一煌說話的時候就讓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這個十分阿根廷人感到一種他無法去形容的……難受的感覺。

他的好朋友似乎變了,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似乎……一切的改變都是從三年前的那場不告而別開始的。

當伊格勒斯從那份無法排解的內疚中漸漸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挽回那份改變了。又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自己最重要的童年玩伴。

以前的他會和對方分享每一個進球的喜悅,可在那之後,他卻越是關注對方的現狀就越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

其實伊格勒斯一直都沒能夠告訴對方,沒能在他離開巴薩的時候送他去火車站,一直都是自己少年時代為數不多的幾個遺憾之一。而且那個遺憾一直都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變淡,卻因此而變得再難說出口來。

伊格勒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不喜歡那種蔓延在兩人周圍的,惆悵的氣氛。

所以伊格勒斯說起了他在俱樂部時的有趣事,也和岳一煌說了說那些當年一起在巴薩的青訓營長大的同伴們現在都怎麽樣了。有關當年那個從十三歲到十六歲都幾乎相貌不變只長個子的娃娃臉現在蓄起了絡腮胡子,又比如某個後衛本賽季為俱樂部踢進了四粒進球。

和岳一煌說得興致勃勃的伊格勒斯似乎并沒有發現,他所說的那些,都是岳一煌本就知道的。而有關岳一煌……僅僅是他從轉播節目上看到的,就是他所不知道的。

三年的時間,伊格勒斯的身上的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一位在西班牙默默無聞的踢球少年變成了整個西甲聯賽中最為炙手可熱的前鋒。他變得與普通越來越遠。然而這些變化……都是曾在巴薩青訓營的少數極優秀畢業學員身上發生過的。甚至連那份變化的軌跡都是那樣的熟悉,與他們從小看仰望着的那些偶像不盡相似。

可岳一煌卻是去到了一個對于大部分的巴薩青訓營畢業生而言十分陌生的地方,漸漸的開闊出了另一片少年時的他所從未想過的天地。

“伊格勒斯,你有想過嗎,如果我們有一天在賽場上遇上了,會怎麽樣。”

“我會慶幸巴薩現在的後衛和你以前關系不錯。并且我希望他們能夠防住你,在不傷到你的情況下。盡管,這會很難。”

伊格勒斯的回答顯然與贊揚無異。并且這樣無心的贊揚顯然比意大利媒體在現階段所能夠給予岳一煌的期待更為讓人心潮澎湃。

然而,岳一煌卻沒有因此而暗自竊喜。事實上他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就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想象那時候的畫面。而後他睜開眼睛,看向伊格勒斯露出了微笑。而那個微笑,分明就是當年那個和伊格勒斯一起在巴薩時的他才會有的肆意和自信。

【伊格,你相信嗎?身為一名影鋒,我在鋒線上所能為我的隊友做的,遠比安蒂斯能為巴薩,為你做的更多。我堅信這一點。

會有那麽一天的。到那時,我會向所有人展現我所堅信的。】

以前的岳一煌只是執拗的想要讓伊格勒斯看到這一點,也讓那名選擇了安蒂斯而放棄了他的主教練明白他當時的決定是有多麽的愚蠢。到了現在,他依舊還在為了他所堅信的努力着,然而……想要這麽做的原因卻和最開始時的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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