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智慧之泉
這是阿斯加德的黑夜。
仙宮升起點點燈火, 輝煌的宮殿在黑暗中依然展現着史詩一般肅穆的風姿, 并月亮與群星閃耀, 千萬年不曾變化。
遠處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月色如一陣輕霧撒落。
洛基站在世界樹巨大的樹根上，俯視着整個阿斯加德的風景, 翠綠色的眼眸中沉澱着墨色。他沉默地站在天地之間，發絲在風中吹拂, 仿佛在聆聽什麽來自高空之上的密語。
黑發黑裙的女神驀然出現在他身後，深邃、漆黑的眼仿佛吸引着萬物的目光。
“阿斯加德真美, 不是嗎？”洛基沒有回頭，眼神停留在宮殿的某一處平臺上, 語氣平淡地說道。
黑發女森撩了撩鬓角飛揚的發絲, 燈火點亮了她的眼, 卻沒有給她帶來幾絲溫暖的意味。她有些譏諷地笑道：“能得到約頓海姆的皇儲如此稱贊，真是我們阿斯加德的榮幸。”
洛基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惱怒的神情，只是嘆了口氣回頭看她：“布拉洛, 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阿斯加德湮滅在諸神黃昏之中嗎？你确定在你看見它的那一天不會後悔難當嗎？”
“阿斯加德究竟是滅亡在諸神黃昏裏, 還是湮滅在死亡女神海拉的手上，都還說不準呢。”布拉洛微笑, “至于會不會後悔······我已經有過一次後悔到無可複加的經歷了，這一次，你大可不必擔心。”
“但是你知道阻止它們的方法。”洛基斬釘截鐵地說, 眼神真摯而溫和, “你為什麽不把這些告訴大家, 讓大家能一起化解這場災難呢？”
其實只要讓蘇爾特爾遠離永恒之火，那諸神黃昏可以永遠是中庭人們流傳的神話傳說；但是怎麽阻止海拉，卻是一個最大的難題。
布拉洛不知為何突然沉默了下來。洛基略微有些吃驚，因為他居然在布拉洛的眼睛裏看見了血與火。
“你就別在這裏裝好人了。”她有些尖銳地說道，言語裏翻滾着晦暗和深沉的情緒。
她突然往前走了兩步，洛基不由得後退。月光照亮了黑暗女神魅力動人的面孔，只是她吐出的話語比月光更加冰冷：“你，海拉，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拼盡全力送你們下地獄。你不用在我面前展現你的急不可耐！”
說着她轉身，黑色的紗裙在夜色裏翻滾，轉眼間如霧氣消散。
洛基的臉抽了抽，随即閉了嘴，但眼神也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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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绮在夢中見到了自己的雙生姐妹。
巨大的金色蘋果樹伫立在汩汩流淌的泉水之上。以蘋果樹的枝幹為界，一邊是白日，一邊是黑夜。
風飒飒吹過。葉片上抖動着瑩瑩的光輝。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首聽不清歌詞的歌。
布拉洛一身黑色的長裙靠在自己的黑夜裏，什麽話都不說。
她擡頭，暗淡無光的夜幕裏突然出現了幾顆發光的星星。
布拉绮悄悄靠近，抱住了臉龐與自己別無二致的姐妹，問道：
“布拉洛，你怎麽了？”
布拉洛轉頭看着光明神。
與自己一母同胞，比起陰沉不定、睚眦必報的自己，她就像一個行走的光源，所到之處受萬物的偏袒與愛戴。
布拉洛曾經覺得這光輝刺眼無比，如今只覺得這光輝令人落淚。
“布拉绮，你有什麽願望嗎？”布拉洛有些怔愣地問她，那神情卻有陷入漩渦時想要抓住某根浮木的孤注一擲。
“我？”布拉绮的微笑裏，黑暗神心中滾燙到灼人的某些情緒涼了下來，“我覺得大家這樣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很好，你，父母親，索爾，洛基······”說到這裏她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加上素未謀面的姐姐海拉。
據說海拉一見面就會想殺了所有人，還是再看看吧。
她的話語和記憶裏那個影像慢慢重合。
布拉洛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嘲諷的弧度，頭往後一靠，砸上了堅硬的樹幹：“果然，我都在期望着什麽不着調的東西······”說着，她偏過頭，星輝變得更璀璨了一些，她的眼神居然稱得上是溫柔，“如你所願，我的小公主。”
尖銳的荊棘箭矢擦着臉頰而過，洛基渾身僵硬着扭頭，就看見了恢複了倨傲和慵懶模樣的黑暗神正在緩緩收起自己的弓。
“我帶你去找打敗海拉的方法。”她燦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當然，前提是只有你一個人。如果有膽子就跟上來吧。”
洛基抽了抽嘴角：“你确定不是想找個偏僻的地方殺了我方便抛屍？”
布拉洛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洛基搖了搖頭，咬牙跟上了她的腳步。
布拉洛引着不明所以的洛基到了彩虹橋。執劍的海姆達爾盡職盡責地問：“兩位殿下是要去哪裏？”
“約頓海姆。”在洛基驚訝的眼神下布拉洛面無表情地報出了地名，“怎麽了，現在勞菲已經死了，難道約頓海姆還有什麽威脅不成？”
“不。只是請問兩位殿下，是去約頓海姆做什麽？”海姆達爾問，“是否有什麽急事需要在下通報神王？”
“沒有。”洛基無視布拉洛殺人的眼神上前攬住她的肩頭，“我們只是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約會。”最後兩個字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因為布拉洛正在死命掐他腰間的肌肉。
海姆達爾挑眉，沉默了一會兒說：“好的······”他打開了彩虹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位一路順風。”
得去跟神王報備一下，公主在和洛基談戀愛了。
“Well，接下來呢？我們去哪兒！”約頓海姆的風雪肆虐，洛基不得不将手擋在臉前。
布拉洛的紗裙在風裏吹的像是快飄起來了。她的聲音鎮定而冷漠：“你是巨人的直系後裔，應該比我更容易穿透這些迷障，在心裏默念密米爾的名字，他自然會帶你去見他——希望你不會太晚到達那裏。”
說着，那抹黑色漸漸消失了。洛基想通了布拉洛想帶自己去哪裏——智慧之泉！
他心裏思緒紛雜，只是腦海裏竟然出現了一個聲音。他站在原地，任那股直透心靈的力量把他拽入一個空間——
無盡的黑夜和風雪消失了。熔金一般的火燒雲在天幕間徘徊。
他走了幾步，堅硬的凍土在腳下發出咔咔的聲響。
幻術——他還沒有吐出這個字眼，清澈的泉水就從皲裂的缺口處流了出來。
一個巨大的虛影出現在了他面前。
“付出代價，你可以獲取一切靠知識和智慧能獲取的答案······”虛影的聲音震耳欲聾，“當然，如果是奧丁就別來煩我了，那些酒我還沒喝完，暫時不需要······”
所以我們阿斯加德就是個酒庫喽？洛基突然有些想笑。奧丁到底是付出了一只眼睛還是整個阿斯加德的酒來獲取的知識，他突然有些懷疑。
“嘿，密米爾。我是奧丁的兒子，阿斯加德的王子——”
“勞菲的血裔？”巨人哈哈笑了一聲，“這個世界還真是諷刺。好吧，我的巨人同族，你想要什麽答案？我會根據你的問題來衡量代價。”
洛基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抿了抿唇，眼神晦暗下來：“我想知道，在不毀滅阿斯加德的前提下，怎樣才能擊退海拉。”
“······”密米爾突然沉默了一會兒，慢悠悠地說，“嘿，這個問題需要支付的代價可不小。”
洛基也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管多大的代價我都接受——你只管說吧。”
“我要接下來一百年金蘋果樹結成的第一個蘋果。每年都不能少。”
洛基志得意滿地離開了智慧之泉。
等他回去之後，他大可以吹噓自己付出了怎樣巨大的代價才換來這些信息。至于怎麽從愛樹如命的布拉绮手上拿到每年的第一個蘋果——這就看他自己的了。
待他離開後，泉水慢慢倒映出了布拉洛的影子
“你很讨厭他。”密米爾說，“那為什麽要替他支付高昂的代價？”
“我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另一個人。”布拉洛淡淡地說，“總有人要替我做這件事，他只不過是最适合的人選。”
她已經經歷了一次諸神黃昏。
那時候，她還是無人問津的、有獨立軀體的黑暗神。男性。
奧丁死後，戰争打響。阿斯加德面臨着內憂外患。洛基為了争奪王位，唆使黑暗神将光明神殺死。崩潰的黑暗神經歷了千難萬險到了死亡女神海拉的地獄門前，海拉卻受洛基致意，拒絕歸還光明神的靈魂。
“他”的雙胎兄弟從此消弭于世間。
黑暗神以軀體為代價，只求能再見到光明神一面，卻投生在了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洛基甚至成了她們的兄弟。
原來黑暗神至死都彌補不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了。
布拉洛能夠為了布拉绮停止令人發狂的仇恨和遷怒，只希望在這個世界裏，擁有着相同本質的光明神，能有個詩篇裏一樣的美好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