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孤身遠引天涯日

我離開了白雲城。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在江湖上漫無目的地流浪，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這些事聽起來威風的很，實際卻有諸般不易。總有人毫無理由的厭惡你、挑釁你。不過我倒不在乎。

獨坐撫琴的時候，我也會想起葉孤城。我想他是知道真相的，楚蝶音可以誤導別人，卻怎能誤導白雲城主？我想，他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無妨，橫豎我也要死了。

我輕輕微笑，看着眼前如鏡的水面，有些恍惚。

水中的倒影纖細清婉，一雙眼眸卻空洞而茫然，全無半分神采。

我一驚，這就是現在的我嗎？

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路過賭坊的時候卻見那裏喧嘩之極，就連賭坊外也圍了不少人，大多是江湖人士的打扮。我頓時心生好奇，想要湊上前去，怎奈人群擁擠，饒是我武功不錯，推推擠擠的也沒法進入賭坊看個究竟。

我嘆了口氣，看到身旁一個背負長劍的年輕人，便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這位少俠，敢問發生了何事？為何這裏如此熱鬧？”

“你不知道？”他驚訝地看着我。

“我确是不知，少俠可否略說一二？”我笑道。

“月圓之夜，紫金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你竟然不知？”他臉上驚訝不減。

我有些窘迫：“這，在下孤陋寡聞……”

“罷了罷了，看你也是沒見過世面的，我這便指點指點你，也教你知道些江湖事，”他揮了揮手道，“當世最為著名的兩大劍客，白雲城主與萬梅莊主，相約于八月十五在紫金山決戰。現在大家都在下注，賭哪個會贏。”

什麽？我頭腦一陣發暈。還是要決戰嗎？而且，這麽快……

“看你臉色蒼白的，”他神情似有憐憫，“女孩子家的，出來打打殺殺不好。你還是……”

“多謝了！”我一拱手，轉身匆匆離開。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在誠于劍，并不必誠于人。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劍。

練刀不成，學劍不精，竟敢對我無禮，你犯的也是死罪。

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人在高處的寂寞，他們這些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葉孤城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只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

曾經閱讀過的文句越發清晰起來，一句比一句沉重，一句比一句絕望，我跌跌撞撞地跑着，卻終是失了氣力，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葉孤城……”

唇齒發顫間，連聲音都嘶啞難辨。一字一字，猶如泣血。

“葉孤城，葉孤城……”

我絕望地哭喊着，仿佛這樣就能令他改變主意。

“葉孤城，堂哥……”

朦胧間他似乎真的出現在我眼前，低頭輕嘆的樣子溫柔而虛幻，我抓住那一片潔白無塵的衣袂，求救似地喊：“堂哥……”

他并不言語，只是俯身輕撫我長發。

“你知道麽？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麽？你知道我寧願自己……”我喃喃道。

“別說了。”

低不可聞的一句，低不可聞的嘆息。

他将我拉起，我卻分毫氣力也不願使，他半扶着我，微微皺眉。

我輕輕笑：“我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我想真的是夢，這樣，我就有勇氣去做一件事了。”

他微微啓唇，似是想說什麽，然而他已無法說出。我堵住了他的唇，用我自己的。

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和想象中一樣美妙。

我抱着他，緊貼着他，輾轉流連。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

手臂忽然被抓住，離開了那片清冷的白。我怔了一怔，再看去，寂靜的小巷裏，除我之外空無一人。

方才，是幻覺麽？

只怕是醉魇之毒又發作了。

我阖上眼，苦笑不已。

若是真的，該有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