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地上的影子纏在一起,遮了部分外頭斑斓的光。

窗外大廈上的玻璃反射着夕陽,到處都是金燦燦的,落在石久的眼睛裏,根本就看不清對面人的 表情。

就只能覺出來這人的嘴唇又軟又熱,沒有上次的牙膏香,反而是很濃重的煙草味。

嚴希從最起初的推拒變成靠近,舌尖都跟着熱情起來。

兩個人拉拉扯扯,從床邊移到桌邊兒。

一個把一個壓在上頭,指尖纏着指尖,衣裳貼着衣裳,底下的人又不幹了,一鼓作氣又是個翻身。

辦公室隔音不太好,隔着一面牆隐約能聽見外面人辦公的動靜,開門關門,喝水說話,門也沒鎖,随時都會有人進來。

兩個人就這麽偷着接吻,沉默着扭成一團,誰也不服誰,偶爾分開低聲罵對方兩句,後又難耐的親到一起。

小王抱着一大摞材料從外頭回來,先回自己的辦公室分類整理了一下,又從裏面挑出嚴希特意囑咐他的,愣頭愣腦的就去推嚴希的辦公室。

進門之後這人先是呆了一下。

不過是發現裏面有客戶在。

一秒後,小王對着沙發上抽煙的男人點點頭,後又把材料擱到嚴希的桌面兒上,“嚴哥,你要的東西。”

嚴希當時正站在窗臺邊,背對着小王,聽他這麽一說便轉過身來,“哦,好,謝謝。”

說這話的時候,他鼻子裏呼出青白煙霧,手上卻是一支煙都沒有。

沙發上的男的咬着煙起身,挺高一大個。

笑意吟吟的,總覺得有點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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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也得走了,趕在下班前去露個臉,不回去不太好。”

——

蔣雲清不太喜歡打麻将,就找了個紮金花的局。

找不到別人,還是以前那幫人。

倒不是現在抓的嚴所以玩的人少,而是蔣雲清玩的小,一晚上也就萬把塊,正常情況,紮金花這種生死立判的,壓錢無限的牌類游戲,如果底注高,對手彪的話,一晚上輸個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大有人在。

這幫人算是玩的比較收斂的,也都沒太有錢,基本上每晚輸贏的量也就是幾萬塊。

玩的點已經從海天轉到了別的酒店,這樣不定點換地方也省得警察踩點罰款。

自從蔣雲清把錢還上之後,大家見了面都很客氣。

蔣雲清本來不想帶趙梓龍去的,耐不住這趙公子纏自己纏的緊,剛玩了一上午,手機都跟購物熱線似的,沒完沒了的響,搞的蔣雲清裝着在家睡大頭覺也裝不下去,只能把人叫過來。

那孩子雖然平時挺嚣張,來了也挺老實,往蔣雲清旁邊一蹲,一句廢話也沒有,讓倒水倒水,讓點煙點煙,就在旁邊濃情蜜意的盯着蔣雲清,那眼神兒差點沒把蔣雲清齁死。

話說這趙公子平時雖然陪着蔣雲清玩,但實際上是個新手,基本上沒參加過這種場合,這還是頭一回。

一般新手牌運都壯,這孩子往蔣雲清旁邊一坐,跟個財神爺似的,蔣雲清手氣旺的不行,再加上心細膽兒肥,一上午的功夫就把賭資翻了個翻。

蔣雲清見好就收,有點想走了。

可這才一上午,人家輸錢的肯定不幹,想你要是個糙老爺們我也就不跟你練了,你一個小二椅子想贏了錢就走哪有這好事?

一個老爺們上來就摁這蔣雲清的肩膀不讓走,碗口大的拳頭在他鼻尖兒晃蕩,警告他他要是敢走就揍他。

這大拳頭在蔣雲清面前晃的他直眼暈,又想起前一陣子挨眼錘的時候,把蔣雲清吓夠嗆,畢竟上次不是針對自己都砸成那逼樣,眼下這麽大的拳頭眼珠子不得打淌湯兒了啊。

心思一會蔣雲清小臉煞白,趕忙把賭注又多加了一點繼續跟人家玩,但說好了就玩一天,不在這兒過夜。

旁邊的趙公子一看蔣雲清被威脅也很不願意,跟人家推搡兩下,差點動手,但最後還是給蔣雲清摁在了。

有人捏着小冰壺開始給自己烤煙,水裏的氣泡翻騰着,從底部裂開,升起淡色的煙霧。

對面的人對着嘴兒抽了一口,後又長長的呵出,

“玩這麽長時間了,老張都輸光了,換副牌吧。”

——

化驗結果出來了,石久跟石炎的造血幹細胞匹配度不高,需要重新尋找捐獻骨髓對象。

這倒也不稀奇,一個爹媽生的親兄弟也不是百分之百匹配的,好像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自己跟他也不是一個媽生的,公用了一個爹而已,幾率也不見得會高哪兒去。

好在市長家不差錢,而且石炎發現的也早,現在找個捐贈者也沒早些年那麽難了,所以問題不算太嚴重。

林科的案子不用打聽報紙已經登了。

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沒收全部財産,石久給他算了算,他今年四十多,出來的時候六十多,婚也離了,也沒孩子,這輩子算是白忙活了。

也忘了誰跟石久說的,說是他入獄之後,只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女人搭理他,吃的用的往裏頭送了好幾回。

像也不用想就石久就知道是他前妻。

覺得這人可真是有意思,折騰一頓夠,到頭來照顧他的卻是他最先踹開的人。

石久聽說了這事後,很是感慨,這要換成自己,指不定怎麽找人在監獄禍害這孫子呢,給他送日用品,不給送炸藥不錯了。

不過自己畢竟是男的,興許女的都這麽心軟。

石久想這些的時候正在飯桌上吃飯,喝了一口湯半天也不往下咽,煩的石久媽朝着腦門兒就是三個腦瓜崩。

石久本來想發火,結果看見他媽立刻有了注意。

筷子在碗裏攪和兩下,石久挑起一根兒青菜,

“哎,媽,問你點事。”

石久媽吃完了飯,眼下正坐在旁邊喝湯,整個小勺在湯碗裏慢悠悠的攪,聽石久開口,眼皮一掀,盯着他的眼睛,“什麽事?找對象啦?”

石久一撇嘴,“跟我沒關系,就是問你個問題,要是現在市長入獄了,你會去天天給他送東西麽?”

石久媽冷哼一聲,

“送,必須送,我天天都給人民公安送錦旗,每日一封表揚信,感謝他們為社會除了播散禿種一個禿驢精。”

石久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你什麽意思,你覺得一個人人品有問題就事論事行了,為什麽一定要攻擊他頭發少,你知道頭發稀的人心裏多難受麽?”

石久媽一看石久這樣就笑了,低頭喝了一勺湯,

“行了,到底是哪個傻姑娘幹的這種事?難不成你暗戀她?”

“都說了跟我一點關系沒有了……你到底是多想讓我找對象啊……”石久皺着眉,“不知道你這陣子看沒看見報紙,這事就是那個貪污犯跟他前妻……”

石久媽低着頭喝湯,神色不變,

“啊,上報紙那個油田貪污領導啊,不是林立麽,我認識,沒想到現在都貪污了啊。”

石久下巴都快掉桌面兒上了,

“啊……你咋認識他呢……”

石久媽給石久夾一筷子芸豆,

“年輕的時候見過幾回,不算認識,就是知道而已,我當時見他的時候他還沒結婚呢,細的跟個豆芽菜似的,前兩天看報紙怎麽肥成那樣了……吃了多少飼料發成那樣兒啊,這麽會長膘下輩子托生成豬得了。”

石久想了一會,

“你怎麽認識他,是通過市長吧?”

石久媽喝完了湯,起身收拾碗筷,

“恩,他倆以前在一個單位來着,不過石淼當時是領導,林立是工人。”

石久想起在市長家看的照片,

“這麽說市長很林立關系很好啊,那為什麽不幫着把事壓一壓。”

“他倆好什麽啊,都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話都說不幾句,”石久媽擡手挑簾兒,從廚房出來,“反正我當時認識石淼的時候他從來都不跟林立那種人玩兒,而是當時跟他們單位一把手關系還不錯,那人叫什麽來着……唉,年月太久了我給忘了……就記得那男的長的還挺好的。”

石久不再說話,低着頭把飯扒拉幹淨。

石久媽跟着上來唠叨,“把菜都吃了啊,別你動不動不回來,我自己也吃不完。”

石久吃完飯,把筷子一撂,

“哎,媽,你認識席以北麽?”

石久媽繼續往下收拾,恍若大悟,

“哦,他就是石淼那個哥們。”

“你不是說你不記得麽。”

“我想起來了呗。”

一時間石久腦子裏的東西很多,

想起嚴希那本書,又頓了頓,

“那他兒子是誰?或者幹兒子也行……你認識麽?”

石久媽板一張臉,“那我可不知道,後來我生了你就光跟石淼打仗,已經不太知道他那幫人的事了。”

“你認識性嚴的麽?”

“不認識,都幾十年的事了,誰記得,你問這麽多幹嘛?”

石久閉上嘴,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閑了,

自己的事都沒琢磨明白,非得沒事琢磨這些革命老前輩幹啥。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市長遮遮掩掩,嚴希鬼鬼祟祟的,有這麽多交集和巧合,石久還真不愛費這心。

腦子裏混雜的信息慢慢清晰起來,有幾個點石久很清楚,這幾個人年輕的時候多少都有點關系,市長不愛提之前的事,嚴希現在跟這些人都認識,卻不是這個小圈子裏的人。

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這個叫席以北的。

聽石炎的話,好像是死了好多年了。

石久想了一會,覺得渾身的毛都炸了,總感覺不像什麽好事呢。

可正猶豫,手機就響了。

接起來的時候,蔣雲清的聲音帶着哭腔兒,

“石久……出事了……”

蔣雲清打電話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七點。

說了一句就挂斷了。

石久眼皮兒跳了一下,握着手機停了幾秒,又給蔣雲清打過去。

電話無人接聽。

石久大概能猜到蔣雲清在幹嘛,卻是猜不到他在哪兒。

廚房裏的燈柔柔的亮着,石久媽站在屋裏洗碗,客廳裏電視裏正播報新聞。

一切看似祥和,石久卻只覺得波濤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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