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石久他媽猛的從沙發上蹦起來,往前撲了一下想抓石久,結果剛跑兩步就閃了腰。

石久這邊也是腳底抹油,連外套都顧不得穿,慌慌張張抓了鑰匙往出竄,還沒出門就聽那邊噗通一聲,緊接着稀裏嘩啦的茶杯都碎了一地。

石久媽縮在地上哀聲連連,罵人都罵沒點底氣,

“你個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石久咬着牙往出沖,門都關上了,又覺得不太好,便掏出鑰匙開門重新進屋。

因為石久媽剛才起身起的急,一手摁翻了放茶盤的碟子,結果四五個茶杯跟滿滿一壺的熱茶就翻身上了。

電視裏的律師颔首微笑,正跟主持人點評這個民事案件所涉及的法律知識,小動靜清亮悅耳,又帶着那麽一點冷清。

石久趕忙過去把石久媽扶起來,

“你沒事吧你……”

石久媽抓起身上茶葉就往石久身上丢,

“這就是嚴希?”

石久閃了一下,

“我從來就沒說過嚴希是女的啊,都是你自己說的……”

石久媽又抓起一把茶葉往石久臉色扔,

“你喜歡男人?”

石久又躲了過去,把石久媽手裏的茶葉罐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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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看清楚了,這可是你最愛的金駿眉,你要扔也換個日照綠啊……”

石久媽顧不得濕透的褲子,坐在沙發上開始摁着腰,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男的,你甭給我往別的地方岔!”

石久媽本來是不知道男的也能喜歡男的這些事的,這不是幾個老姐們沒事聚在一起聊天,說東家的姑娘是大齡剩女,西家的兒子還沒娶媳婦,但是小夥子各方面條件都好,可惜是個二椅子,整天跟個男的出雙入對搞同性戀。

石久媽一聽人說這些就煩,起初還解釋兩句說自家石久有心上人,而且也不是二椅子,後來幹脆一說起這個就上旁邊繡十字繡,從來不當回事。

可沒事也在心裏構想一下未來的兒媳婦長啥樣。

還想着最好頭發多點,生出來的孩子就完美了。

結果這下可好,在電視上看見了石久的心上人了,頭發是不少,可兒媳婦不是個女的這可要人命啊。

石久悶頭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還拿了拖布過來把地擦了。

石久媽現在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

“不吱聲?給我說中了?啧啧啧,行啊,你個小畜生……”

石久幹活的時候就一直在心裏盤算。

倒不是再想要說什麽,而是在猶豫自己該不該出櫃。

畢竟這事來的太突然,石久之前是從來沒想過的。

覺得自己以後是肯定不能出櫃的,中國社會不比西方,更何況石久還想在官場混呢,所以這事肯定是要捂着。

至于石久媽……這也得從長計議,眼下自己跟律師八字還沒一撇呢,還沒中出呢先出櫃,這不分不清主次麽。

正琢磨着,石久聽那邊小畜生都出來了,就把眼皮一掀,“我是小畜生那你是啥?媽,你那天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石久媽看電視上嚴希還在說話,氣的找到遙控器換臺,結果遙到的臺裏市長講話還沒講完,就把電視一關。

屋裏登時安靜不少,電冰箱嗡嗡的響,氣氛直降冰點。

石久想好了後,一臉坦然,張嘴就開始胡扯,

“不就是我在日記本上寫他的名兒了嗎,寫誰名就是喜歡誰啊,那我之前開會還寫你名呢,你好意思這麽想麽,再說了,這哥們欠我錢,我那是當時正跟他打電話要錢,氣的要命才在紙上瞎劃拉的……”

石久媽一瞪眼睛,“你當我真傻啊?你寫我名你會自己圈屋裏撕麽?”

“憑什麽不撕!被你誤會了我膈應的要死當然要撕!還有,你知道我為啥那天看見他那麽生氣麽,就是要賬啊……”

石久媽明顯底氣不足,

“人家都上電視了還會跟你借錢?我看他根本不像窮人!”

“誰規定這年頭窮人才能借錢啊,越有錢越借,我這兒還沒料理完呢,你這兒整天意淫他是我媳婦,我都懶得搭理你。”

石久媽不吱聲了,木着臉找了個抹布就開始擦桌子。

石久一看這樣就有數了。

放低了姿态又說了兩句軟話,便裝着去加班了。

結果去律師家紮了一頭,發現家裏沒人,石久也不好這麽早就回去,也不想給律師打電話,就開車找周文晃蕩了一圈才回的家。

——

嚴希沒成想錄制的節目這麽快播了。

後來才知道是節目組之前錄的,因為內容原因不和諧被臨時撤下來,這才用嚴希錄的頂上去。之前那個律師嚴希也知道,行裏的老資格,此人是市裏著名律師所的一把手,為人處世異常高調,嚴希剛入行的時候跟他打過一場民事訴訟,案子不大對方來頭卻不小,砸了不知道多少錢請的這位爺,嚴希當時還很傻,悉心準備資料準備對薄公堂,結果到了地方人家連席都沒出,就一個律師助理在那兒忙活,最後還是他那邊勝訴。

過後一打聽才知道這哥們後臺關系是在夠硬,當時震驚之餘,嚴希也覺得這人夠能裝逼的,明目張膽的違紀亂法,不出事還好,出了事就夠他喝一壺的。

這不接替他錄節目的時候嚴希聽說這哥們犯事了,也不知道背後那座山倒了順帶着把他也壓塌了,剛在節目上吹完牛逼就給帶走了。

這會估計正在看守所裏蹲着呢。

所以暫時找不到合适的律師,策導就商量嚴希多上兩次。

經常上節目其實是好事,給不給錢的,關鍵露臉加名氣。

嚴希本來也挺願意,就是覺得有點浪費時間耽誤賺錢,上一兩次還行,沒完沒了的上嚴希也沒那閑工夫。

這不剛從臺裏出來,嚴希見着策導從前頭拐過來,繞去了另一條道,結果卻撞上臺裏的一位女主持。

不過嚴希不确定這人是不是主持,不過看那濃妝豔抹的樣兒,估計不是打雜的,這邊的主持人無論男女都畫很重的妝,連早間新聞文的都是。

女主持聽後面有動靜,回過頭眼睛也是一亮,

“咦,你是不是上法治頻道的那個嚴律師。”

女主持跟嚴希其實話也沒說過一句,就是串攝影棚的時候看過他一回,要說電視臺裏最不缺的就是帥哥,只不過放眼望去這幫男的頭發都抓的老高,在整個大黑眼眶往臉上一戴,有點風都圈眼窩子裏了,所以嚴希這樣正常的就格外打眼。

嚴希點點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客套着往電臺外走。

到了樓下,保時捷裏坐着的老板把車窗降下來,看見嚴希就開始笑,嚴希本來看見郗戰強心情很複雜,但看見他跟這個女主持關系很親密就成了微妙。

倆人年紀相差很大,看着不像父女,那女的上了車把外頭的小衫兒一脫,露着半拉胸便開始彎腰脫絲襪。

郗戰強習慣了似的,看也沒看,只顧着跟嚴希說話。

電視臺這邊嚴希并不熟,但平時跟人吃飯聊天,倒是知道幾個特別出衆的給市裏一些高管富豪當情婦的事。

本市比不得首都遍地都是明星模特,主持人在這裏就算是明星了,沒成想郗戰強老了老了還趕了個時髦,整個小主持人打牙祭也夠會享受的。

嚴希覺得這樣很好。

郗戰強雖然挺聰明,但他枕邊人不見得也是個猴精。

寒暄完了,嚴希看了一下手表。

估計趕回所裏也下班了,還不如直接回家。

而且這兩天晚上光在外面應酬連家都沒回,嚴希也累的慌,特別是昨晚上還陪李法官打通宵麻将,剛才去電視臺錄節目眼底都是青的,平時不用化妝的人還給化妝師拍了點粉。

這會能早點回家休息也挺好。

時值深秋,晚上天黑的也早。

剛從電視臺出來還是豔霞鋪陳,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已經是霓虹絢爛。

天慢慢黑了,車窗上不斷的劃過斑斓的光斑。

路上有點堵,到處都是人,烏泱泱的。

等紅燈的時候,嚴希松了松領口的領帶,那種空虛感又開始慢慢浮上來。

有點想給石久打個電話,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心情忽然非常差。

把車開回小區,停好車走進樓道,裏面的感應燈亮起來,籠在人的臉上,滿是蜜黃的光暈。

兩個電梯都已經上去了,嚴希住在第三層,懶得再等便走了旁邊的樓道。

才上了一層就聽見底下的防盜門大開,後又很快合上,嘭的一聲。

男人的皮鞋踩在地磚的聲音由遠及近,自寂靜的樓道裏格外響亮。

嚴希不太習慣在這裏被人跟着,下意識的加快腳步,結果到了自己家門口,周遭忽然陷入黑暗。

‘啪’的一聲,聲控燈滅了,外頭也是漆黑一片。

樓道裏的男人放慢了腳步,卻是依舊在往上走。

嚴希從兜裏掏出鑰匙,摸索着在門板上尋找鑰匙孔。

旁邊的黑影已經上來了,挺大個個子,看着怪瘆人的。

急急忙忙往裏插鑰匙,剛聽見開鎖的聲音,嚴希就被人拍了肩膀。

開門的人覺得自己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你……”

黑影開了口,

“嚴希!”

嚴希聽的出是誰,長長的松口氣,心卻還是跳的厲害,

“是你啊……”

說話間嚴希進門開燈,發現小區斷電了,

“……你來幹什麽?”

“嚴希。”

“……我問你來幹什麽?”

石久在黑暗裏嘿嘿的笑,

“嚴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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