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八幾年本市還不是很流行自由戀愛,一般都是家長介紹。

本市有個在小學教音樂的女教師,芳齡十八,生的是膚白貌美,又彈的一手好琴。

媒人揣着小夥子的兩寸照片簡直要踏破了她家門欄,姑娘看了好幾個也不滿意,事事的很,把家裏的老父親氣的夠嗆,舉着雞毛撣子一頓打,揍的姑娘哭了好幾天,最後給她媽問出來了,原來是相中了隔壁采油廠的一個小夥子。

那小夥子整天騎個自行車上班,每天都定點從姑娘家門口路過,一來二去姑娘就看上了,也不好意思說,就在心裏憋着等,要不是她爸這一頓揍估計還憋着呢。

那個年代一家都生好幾個,但這家就生這麽一個姑娘,也是個寶貝,哭了三天當媽的看不下去了,上對面的采油廠打聽了一圈愣是把人問出來了。

小夥子比自家姑娘大四歲,是北京來的大學生,那年頭大學生相當稀罕了,當媽的一聽心裏也犯嘀咕,覺得自家姑娘的條件雖說已經不錯了,還是高中學歷,但是跟人家一比還是有差距,接着便回家一頓勸。

那姑娘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了,非要嫁給那小夥子,別人誰也不行,逼的家裏人沒招,就找了張她的照片托人上門介紹。

沒兩天就給拒回來了。

把姑娘給臊的,為此都吃了藥了,好容易救過來也不結婚,臉也不要了,就跟在小夥子後頭,今天送個手絹,明天寫個紙條,把她爸氣的心髒病都犯了,當場就去世了,剩下一個媽也拿她沒轍,只能看着自家姑娘給鄰裏笑話。

就這麽上趕着追了三年,所有人都要放棄的時候,小夥子上門提親了。

姑娘在二十一那年出嫁了,隔年秋天就生了一個兒子,小夥子也當了領導,男才女貌,一家人和和美美,把旁人羨慕壞了,姑娘的媽流着眼淚在去世的老伴兒牌前上香,告訴他自家姑娘過的很好,讓他在底下放心什麽的。

姑娘自己也覺得很幸福,尤其是晚上睡覺醒了,看見小夥子就睡在自己旁邊,覺得特別開心,怎麽看都看不夠。

就是有一點不太開心,小夥子太忙了,結了婚也不怎麽着家,不過姑娘很能理解,他雖然是自己的丈夫,可也是采油廠的席副廠。

好在有兒子陪着他,這個兒子真是生了兩人的優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跟姑娘一樣喜歡彈鋼琴,姑娘就整天陪着這個兒子,兒子越長越大,小夥子也官也越做越高,後來就總有人上家裏來送禮,姑娘根本不敢收,就都推出去,直到有一天有個供應商送了一架斯坦威,姑娘就有點挪不動步了。

她知道這個琴很貴,所以真想要啊,自己當初學琴就是條件都不行,連個像樣的琴都沒有,所以一輩子只能在小學教人唱歌,可兒子比她有出息啊,這麽小就獲了一個着名鋼琴比賽的參加名額,早就該有架好鋼琴了。

送鋼琴的男的姓郗,一看姑娘猶豫就領着人硬往裏搬,等人反過勁兒來,鋼琴也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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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個星期小夥子回家了,進門就看見鋼琴了,抽了一晚上煙,對着哭的眼淚汪汪的姑娘只有一句話,‘跟着我讓你受苦了,對不起啊。’

姑娘當時就是哭,還納悶自己過的不苦啊,吃穿都很好,苦在哪兒啊?

後來人就被逮進去了,說是貪污受賄,讓他們廠一個姓林的小工人實名舉報了。

當時國家反貪正厲害,所有人都說這架鋼琴這麽貴,小夥子肯定判無期,氣的姑娘當時就把鋼琴砸了,然後就四處找律師,律師一開始還挺有信心,後來也不行了,告訴她她丈夫除了貪污還有別的事,越說越高深,什麽上面要辦市委書記,小夥子站錯隊了,肯定被上面一鍋端了,這個那個的姑娘也聽不太懂,總之案子拖了一年,鬧的滿城風雨,最後姑娘把兒子送到外地親戚家避風頭,自己回來聽的二審宣判結果。

宣判當天姑娘又見着小夥子了,站在被告席上,三十多歲的人還是那麽精神,眼睛暗沉沉,整個過程看也沒看姑娘一眼,就盯着一個挺醜挺矮的男的,看的那男的坐立不安臉紅脖子粗的。

聽說死刑立即執行的時候,溫婉了三十多年的姑娘當庭就開始作,又叫又喊的,拔下頭發上發卡就在自己胳膊上劃,嗤嗤好幾道血口子,就要跟小夥子一起死。

但到了也沒死成,暈過去了,給人擡到醫院輸了兩天的液。

好過來的時候,姑娘打算帶着自己媽一起走了。

在娘家把行禮都收拾好了,準備出門的時候,看門口路過一輛平板奧迪,據說是新廠長的車,跟被槍斃那個席廠長是哥們,被小席壓了十幾年總算出頭了。

大白天的,姑娘站在娘家門口哭的跟個傻逼一樣,她媽問她咋了,她就說好像看見小席騎自行車過去了,把她媽愁的,成寡婦了不說,精神還不太好。

那一年嚴希才十一,給他媽折騰了四五年,痛苦不堪,整天就是墨跡這點事,要是他媽在不吃藥嚴希都要吃藥了。

因為這個女人,嚴希都覺得自己被熏陶的心懷惡意了。

長大了以後,也不是沒有淡忘的時候。

但每每舉步維艱時,想起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還逍遙法外,功名雙收,以清官善者示外,背地裏算計打擊,就覺得這個社會也他媽夠惡意的。

有禪道,生死此岸,煩惱中流,嚴希不尋求涅盤,只願搖曳濁流之中,磨鱗成刀,睚眦必報。

這兩天嚴希見了好幾個移民公司辦理員,選了一個移民周期最短的國家。

不用市長讓自己滾自己也會滾,這是嚴希下第一步棋的時候就想好了的。

對于市長,嚴希從來也沒想一下子就辦倒他。

這麽久一點點積攢他的證據,嚴希一直都在等,永遠在他背後盯着他,等着他。

等他一朝失勢,嚴希就一定是落井下石中那最沉重的一塊。

到時候成功與否,只要拿到國外居留權,一張機票飛走,任憑市長有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自己。

至于田二,他一直都是個局外人,早先嚴希知道他跟郗戰強的關系想通過他打進去,但到底也沒有,現在弄成這樣,嚴希也有點頭疼。

但也不是沒有防着他的辦法。

畢竟現在是法治社會,自己跟濱海局那麽熟,一個電話可以叫來十幾個警察,自己雖命賤如蝼蟻,但也不是他能踩死的。

安排好了這一切,嚴希最近都少接案子,沒事就跟石久在一起。

自己移民的事石久完全都被蒙在鼓裏,所以嚴希想對他好點,再好一點,

他想幹自己就給他幹,每天晚上都陪他做,随便什麽地方,随便多難堪的姿勢。

嚴希有時候想這些的時候,覺得可能是因為石久是現在唯一對自己好的人,但有時候想想,又覺得不是這樣。

天越來越冷,已經下過好幾場雪。

嚴希随時都可以早走,便把車開到石久單位外面,給他打電話說自己剛好路過,然後等着他下班。

車裏面開着暖風,嚴希臉上都是簌簌的雪影。

石久上車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冷風,直接把嚴希吹的一個激靈,人也從剛才的沉思裏醒過來。

石久撲打這腦袋上的雪花,

“嚴律師,你這整天給我省油呢?怎麽老來接我?”

嚴希幫他撲打兩下,手心很快就濕了,

“我最近有個客戶在你們單位附近,我剛好找他,所以順便。”

“我自己來,”石久捏了他的手往出風口上放,“行了,你當我這麽好騙?我知道你是垂涎我的美色。”

嚴希笑了一聲,

“對,你頭發實在太美了,真讓我神魂颠倒。”

石久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又把他手從暖風口上拿下來往雪上放,“師傅,麻煩去裏奧尚都。”

嚴希抽回手,在石久身上擦掉水,後又踩着油門往家開。

因為前兩天石久非要在家吃羊肉火鍋,還說拿了他媽秘制的什麽醬料,非要給律師露一手啥啥的,嚴希就從超市買了食材放在後備箱,回到家換掉衣服後,又一樣一樣的拿出來開始收拾。

石久也習慣了不插手收拾的事,不是不想幫忙,而是律師像個事兒逼一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放牙刷必須朝上放,冰箱裏的東西必須按分類放,好容易在家做個飯邊做邊收拾,亂一點就要急眼。

所以石久索性不幹了,誰愛幹淨誰折騰去,自己大爺一樣享清福多好。

不過這時候石久也沒仰沙發上看電視,而是依在廚房門口看律師低着頭在那兒剝小蔥。

覺得夏天的時候沒覺得律師白啊,怎麽天越冷他越水靈呢,穿着衣服都那麽饞人,趕上石久餓着肚子就更想上去啃他。

石久的話來說的很突然,

“哎,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對我這麽好呢……”

嚴希頭也不擡,

“有麽?我怎麽沒覺得。”

石久用眼神上下劃拉他,

“你別是幹了什麽虧心事啊……比如背着我跟人親個嘴露個鳥回眸一笑撿肥皂啥的……”

嚴希把多餘的食材用保鮮膜包整齊了,往石久這邊走,

“那我還真是幹了虧心事了。”

石久眼看着他打開自己身邊的冰箱,賊不是心思,

“你個嚴世美!”

嚴希把東西放學進去,關上冰箱,

“我這麽喜歡頭發好的,結果還找了你,你說我虧不虧心?”

石久咬着牙把人拉過來一頓磋磨,咬着他的嘴唇狠狠的給自己解了恨。

唇齒相依的時候還不依不饒,

“你對我這麽好,就是喜歡我!就是!”

嚴希到底也沒回答,只是更用力的回吻過去,

舌尖軟綿綿的纏着石久,

兩只手也一樣,攀着他的肩膀,環上脖頸,

就仿佛他是自己救命的浮木,亦或不舍的寶物。

石久覺得這小子太使勁了,但心裏卻是有點高興。

想着律師肯定有點喜歡自己了,要不這麽使勁親自己幹啥?

啧啧啧,看來這以後真能去青海了,到時候買個房子,律師長的帥,讓律師生個孩子,一家三口過日子好美呀!想想都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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