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師父的吻
手令送到宗主的桌前,宗主加了印章之後,就送去了冰牢,将人提了出來。
阿緋到達留仙臺的時候,臺下已經站滿了人,幾乎門內弟子都來了,而名為齊燦的青年被綁縛于一根立柱前,頭發散落,腦袋低垂着,渾身透着腥氣,顯然已經被人用過刑了。
阿緋穿過人群,站到擡起,冷風迎面撲來,令她打了個寒顫。同為卧底,興許有一日,臺上這青年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
她想起東方未白,立即擡起腦袋去尋他。東方未白正坐在觀刑臺上,坐在他旁邊的是宗主謝無名和其他側峰的長老們。阿緋朝他們望過去的時候,謝無名和東方未白恰巧也朝她看了一眼,謝無名眼中隐隐有警告之意,東方未白眼底卻深如古井,教人看不透。
東方未白雖然司掌刑罰,卻從來不親自動手,琉璃仙境的下面有一個刑堂,堂主徐清風生性喜好折磨人,若有大的刑罰,幾乎都是他親自動手。魂魄抽離之刑,自然也是他動手。這些年來,死在他手裏的弟子不下百人,這魂魄抽離之刑雖然不常動,但由他施來,手法娴熟,竟像是行慣此事。
阿緋以為,魂魄抽離是件不見血的刑罰,但沒想到,徐清風竟然在那人的頭頂直接開了個洞。他伸出手,從他的頭頂一點點的扯出細碎的光芒,光芒中隐隐約約是一道人影,正是齊燦的模樣。而那腦袋被開了個洞都不曾發出半點痛呼聲的青年,此刻發出凄厲的叫聲,這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如孤雁凄鳴、困獸哀嚎,響徹在整個留仙臺,令人聞之,無不驚懼悚然、汗毛倒豎。
随着凄厲的叫聲,是逐漸被抽出的魂魄,魂魄到了徐清風的手中,猶自掙紮着,徐清風猙獰一笑,雙手一搓,竟将魂魄揉碎了,魂魄化成光光點點的瞬間,雖然沒有叫聲傳來,但阿緋隐隐聽見了一聲比方才還凄厲的哀鳴。
聽了這聲凄鳴,她的腦袋昏昏沉沉,思緒陷入一片空白之中,全身起了一層疙瘩,根根汗毛豎起,而她的腳底似踩在了萬丈深淵前,只要再踏出一步,便萬劫不複。
冷風迎面吹來,忽将她的意識吹得清醒了幾分,她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的全身竟沁了一層冷汗。
觀完了刑,她邁着虛浮的腳步,一步步踏回了琉璃仙境。
夕陽漫過天際,一片胭脂色映着山巅,阿緋恍若置身夢境,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合上屋門,躺回了自己的床,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藏在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卻依舊狂跳個不停。
阿緋只覺得一陣疲累,展開了雙臂,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的時候,像是呼吸被棉花給堵住了,身上一時冷,一時熱,仿佛一會兒被人丢進了冰窟裏,一時又跌入了熊熊烈焰之中。阿緋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清。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發現鼻子堵住了,每呼出一口氣的氣息都是熱的,熱得已經超過了正常的體溫。
換言之,她生病了。
她從床沿坐起,自儲物袋裏摸出了一顆夜明珠,珠子出現在掌心的瞬間,光芒驅散了黑暗,将屋子照得一片透亮。
Advertisement
阿緋揉着腦袋,站起身來,只覺得意識昏昏沉沉的,腳底如踩了一團棉花。她借着夜明珠的光,打開了自己的屋子,穿過長廊,行到了東方未白的屋前,伸手叩門。
過了一會兒,東方未白的屋子裏亮起一陣光芒,接着屋門被打開,露出一道颀長的身形。
阿緋手裏捧着一顆明珠,頭頂又有一輪清透的明月,皎潔的光芒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面白如玉,而這瑩白之中,又泛着點點極不正常的紅暈。
東方未白伸手探她額頭:“你生病了。”
阿緋忽感一陣天旋地轉,是東方未白彎身将她抱了起來。阿緋抓緊了他的袖子,用帶着鼻音的嗓音低聲說道:“師父,我只是生病,腿沒有受傷。”
東方未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卻不予理會。他抱着她走進了屋子,屋門在他身後自動合起。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彎身脫去她的鞋襪,将她塞進了自己的被窩裏。
被窩裏還殘留着東方未白的體溫,溫熱得像是四月暖陽籠罩在了身上。想起這是東方未白睡過的床和被子,阿緋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跳,她擡起頭來,東方未白的屋子裏點着一盞琉璃燈,暖黃的燈光映在他的身上,而他此刻穿着白色的亵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
竟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便給她開了門。
“師父,我難受。”阿緋吸了吸鼻子,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我知道,乖,忍一忍。”東方未白撫了撫她的額角,替她掖好了被子,“你睡一覺,我去熬藥。”
“不喝藥。”阿緋委屈,“藥好苦。”
東方未白微笑,伸手揉着她的額角。他手指的肌膚細膩溫軟,手法又輕柔,頭痛之感瞬時減輕了不少,不多時,連意識都飄飄墜墜陷入了一片濃烈的黑暗中。
東方未白見阿緋已睡下,松開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下了琉璃仙境,去了一趟藥閣,他雖不是醫修,卻也精通一些醫術。阿緋忽然發燒,定是白日裏在氤氲泉中受了涼,又在留仙臺前受了驚吓,這場病來勢洶洶,卻不能以猛藥驅除,以免傷了元氣。
東方未白取了自己所需的藥材,踩着飛劍,飛回了琉璃仙境,用了幾個時辰,一直熬到了天亮,熬出了一碗藥。
他端着這碗藥,走進了自己的屋子。阿緋早已翻過了身,面朝外側身睡着,許是太熱,身上的被子被她踢掉了不少,而她面頰泛紅,顯然是經過一夜高燒的摧殘。
東方未白冰涼的指尖探向她的額頭,高熱已經退了不少,他将藥碗放在床頭,在床沿坐下,将阿緋扶到自己的懷裏坐好。阿緋因為這一番動作,已經清醒了不少,她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看見是東方未白,又合上了眼眸。
“待會睡,先喝藥。”東方未白将藥碗從床頭端起,一只胳膊從身後伸過來,讓阿緋倚靠在自己的肩頭。他手裏拿着湯匙,輕輕攪拌着湯藥。
阿緋眼睛沒睜開,鼻腔雖被堵住了,卻還是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藥味。
“不喝藥,不喝藥……”她小聲咕哝着。
“張開嘴。”東方未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阿緋閉着眼睛狂搖頭,低聲道:“讓我睡,睡睡就好。”
耳邊傳來湯匙放回藥碗的聲音,阿緋正慶幸自己躲過一劫,忽然,一張溫軟的唇貼上了她的唇,緊接着牙關被撬開,一股泛着濃濃藥味的湯水沖入了她的喉間。
阿緋猛地睜開了眼睛,将雙眼瞪大,眼底是滿滿的震驚之色,而在她的眼前是東方未白被放大的、近在咫尺的面容,盡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俊美的面頰上依舊找不出一絲瑕疵。
阿緋仿佛被雷擊了一般,半晌沒有動作。她搜尋了相思所有的記憶,也沒有她和東方未白任何暧昧的片段,雖然這是一篇師徒文,但在文章的前期,根本看不出一絲師徒戀的跡象。東方未白待相思溫柔,只是師父待徒弟的溫柔,而相思本就心思單純,更沒有對東方未白生出任何不敬的心思來。
所以,這算是崩文了嗎?
到底是東方未白人設崩了,還是她的人設崩了?
不,這不算崩文。阿緋想起前文裏東方未白的種種行為,他或許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他只是單純的想喂藥而已。
阿緋陷入極度的糾結中,因為在言情小說裏當炮灰的時候,她了解到,只有男女主互相喜歡的時候,才會去吻對方。
她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東方未白這個事實。但她其實也不太懂,除了男女主互通心意的時候,主角救人時有時候也會吻對方,比如渡氣、渡毒之類的劇情。
東方未白看着她呆愣的小臉,不由得眉毛一揚,開口:“嗯?”
阿緋如夢初醒,連忙搶過他手中的藥碗,一時無話可說,竟脫口而出:“師父,這樣會過病氣給你的。”
說完也不等東方未白反應,仰頭“咕嚕嚕”将藥汁一口飲盡,因為方才那事,她一時之間心緒紛亂,六神無主,竟也沒嘗出藥的味道,倒是躲過了一劫。
東方未白見她乖乖喝藥,放下心來。
阿緋将藥碗還他,面頰泛着豔色,如同塗抹了一層胭脂。想起方才東方未白的那個吻,她便一陣臉紅心跳,心虛不已,偷偷拿眼角餘光瞥東方未白。
東方未白卻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甚至伸出手,用手指将她唇角殘留的藥汁抹掉了。
他起身,丢下一套衣服給阿緋:“換掉。”
阿緋這才驚覺,經過一夜的高燒,淌了一身汗,身上黏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