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2

顧允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家裏的床上,身上換了睡衣,床頭還放了兩杯水,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

左邊是蜂蜜水,鄭西西在網上看到的,宿醉後喝蜂蜜水可以解頭痛,右邊是普通的溫水。

顧允伸手拿起來,摸上去還是溫的,剛放在這裏不久。

顧允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喝了多少酒,但他體質特殊,很難喝醉,而且醒來後很少宿醉,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他将兩杯水都喝了,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今天是顧允母親的祭日,也是他一年中心情最糟糕的日子。

所有平時極力壓制的情緒,都會在今天跑出來亂竄。

看着日歷上的日期,顧允閉了閉眼睛,将腦子裏各種混亂的畫面壓下去。

他換好衣服下樓,鄭西西已經親手做好了早餐坐在樓下等他。

“哥,你起來啦。”鄭西西将手裏的讀物放下,朝顧允彎了彎眼睛。

顧允的心情也因為這個笑容下意識放松了不少,“嗯,妹妹早安。”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

“我今天……要出去一下。”顧允說道,“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嗯。”鄭西西并沒有多說什麽。

該問的她昨天都找鄭淮問過了,此時只是點了下頭便繼續吃東西。

吃完早餐,顧允回了一趟房間,出來的時候,他看到鄭西西也在樓下,手裏捧着一束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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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微頓,鄭西西很自然地說道:“哥你快點,林叔在外面等我們了。”

今天是顧允母親的祭日,他每年這一天都會去掃墓,哪怕在國外這幾年也沒有間斷過。

這件事情他本來沒打算告訴鄭西西。

不是一件多讓人愉快的事,他自己去一趟就行了,沒想到鄭西西還是知道了。

鄭西西抱着花,百合是新鮮摘下來的,上面還有露珠,是顧母最喜歡的花,顧允以往每一次去掃墓都會帶一束百合。

顧允走了過來,視線短暫地在這束百合花上停留了一會,說道:“那走吧。”

鄭西西松了口氣。

林叔打開車門,鄭西西鑽了進去。

顧允今天比較沉默,上車後一直沒說話,鄭西西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說話,就在他旁邊坐着。

墓地在郊外,林叔将車停在了墓園的入口。

鄭西西捧着花下車。

顧母的墓地是找風水先生看過之後才選定的,墓地在山上,依山傍水,風景很好。但風景再好也掩飾不了這是一處傷心之地的事實。

山路需要爬坡,兩人走了十幾分鐘才走到目的地。

鄭西西将手裏的百合花遞給顧允,顧允接過去,放在了顧母的墓碑前。

“這是鄭西西。”顧允介紹道,“我給自己找的妹妹,是不是很可愛。”

“伯母您好。”鄭西西對着墓碑鞠了個躬。

“如果我媽還在,肯定也會喜歡你的。”見鄭西西有點緊張,顧允安撫地說道。

顧允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是段家唯一的千金,卻沒有被寵壞,大學學的護理專業,曾經去非洲等落後的地區進行過醫療援助。

她性格好,很容易就能取得病人的信任,和他們打成一片。顧允看過很多母親年輕時的照片,拿着白色的護士服,站在簡陋的病房裏,身後站着各色皮膚的病人,笑得很開心。

年輕時的顧母,家世好,長得漂亮,國際知名護理學校畢業,而且性格很好,追她的人特別多。

顧允的父親顧正緯就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年輕時的顧正緯同樣一表人才,長得帥又會撩人,曾經追着顧母滿世界跑。兩人的結合可以說是男才女貌、門戶相當,一時被傳為佳話。

顧允曾經也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出生在顧家這樣的豪門,父母卻非常恩愛,而且不管是顧父還是顧母,都對唯一的兒子非常寵愛。

那時候的小顧允紳士、可愛,總能輕易逗得長輩開心。生活如在雲端,根本不懂陰霾為何物。

顧允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顧母再次懷孕了。

顧母懷孕是件大喜事,全家人都非常高興,顧允也很高興。

他準備了很多禮物給未來的弟弟妹妹。雖然每次有人問他想要弟弟還是妹妹,他都會堅決地說妹妹,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給弟弟的玩具他也同樣準備好了。

一家人都在等着一個新寶貝的到來。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像噩夢一樣。

先是顧母被人綁架,對方索要一個億的贖金,否則就要撕票。

對于顧家而言,只要能把人平安救回來,多少錢都願意付。

他們按綁匪的要求準備好現金,為了顧母的安全,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激怒綁匪的舉動,然而錢交出去,顧母卻被撕票了。

這件事情徹底觸怒了顧家和段家,一查之下才知道,綁匪不是其他人,而是顧正緯現任情人的親哥。

顧正緯,這個在家裏扮演着好丈夫和好父親的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出軌。

他結婚前本就風流,當初和顧母剛在一起的時候,段家本是不同意的。他再三保證以後一定一心一意,而且他追人時的表現确實不錯,為了追顧母,一大堆少爺脾氣都改了,段家看在眼裏,也就答應了。

兩人剛在一起時,段父還特意查過他,看到他一改往日的作風,是真的收心了,才讓他倆結的婚。沒想到好日子不長,婚後他還是故态複萌。

而他的現任情人有個賭徒哥哥,知道自己妹妹和顧正緯搞上後,為了能從妹妹手裏要到更多的錢,将主意打到了顧家身上。

他打算把顧夫人綁架了,先要一筆贖金,然後撕票,讓自己妹妹趁虛而入,找機會上位,這樣他就是顧正緯的大舅子,何愁沒錢。

他本來就是個小混混,認識不少跟他一樣不務正業的人,膽子又大,做事絲毫不考慮後果,在讓他妹妹從顧正緯那裏套了不少話,又跟蹤了顧母一段時間後,終于找到機會下手。

雖然最後所有犯人全部被抓并且繩之以法,顧母和她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也永遠回不來了。

顧允的世界天旋地轉、一夕崩塌,沒有給他任何緩沖的時間。

幾個舅舅輪番過來和父親開始了日複一日不停歇的争吵,時不時還會動手,家裏的東西被他們砸掉大半。

顧允在一夕之間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母親,失去了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他和段家之間也存在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但是真實存在的鴻溝。

原本疼愛他的外婆每次看見他都會以淚洗面,他和顧正緯有些許相似的輪廓也讓段家其他人看到他心情複雜。

顧允于是很少再去段家。

他經常一整天坐在車上,讓司機載着他一遍一遍的在這座城市裏兜圈。

城市裏萬家燈火,但是他的家已經沒了。

他傷心、痛苦、無助,到後來噩夢連連、吃不下飯,然後睜眼到天亮。

直到照顧他的傭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将被氣到醫院的顧老爺子叫了過來。

顧爺爺将他接到了自己身邊,又出面和段家商談。

顧母已經去世,段家再生氣也無濟于事,只能為顧允争壬能多的利益。

一切結束已經是很久之後。

塵埃落定,他們才發現那段時間他們對顧允的忽視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自始至終,這件事情裏,除了顧母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年僅7歲的顧允。

從憤怒、痛苦、傷心,到後來慢慢恢複平靜,繼續上學放學,顧允似乎又恢複了原來那副模樣,只是性格變了很多。

傷害已經造成,沒有人可以恢複原樣。

爺爺去世後,顧允便出了國,要不是舅舅的再三催促,顧允也在爺爺臨終前答應過他會繼承家業,顧允根本不會回國久呆。

鄭西西在墓前站了一會便去了別處,将空間留給顧允和他的母親。

顧允在這裏呆了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看見鄭西西站在一棵大樹下等他,鼻子被山風吹得通紅。

“怎麽不先回車裏。”他走過去握了一下鄭西西的手,手也是涼的。

山上風大,現在十一月底,已經快要入冬了,呆久了難免覺得冷。

鄭西西将手縮回去:“我放口袋裏暖一會就好了。”

她将手插進口袋,擡頭看了眼顧允,顧允的表情和來時沒什麽區別,鄭西西也看不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到底怎麽樣。

兩人一起往山下走。

這條路顧允每年都要走一遍,因為季節關系,經常都是陰天,灰蒙蒙的,看不到陽光。

“哥,吃糖嗎?”鄭西西從口袋裏掏出一袋五顏六色的糖果,“水果味,甜的。”

她撕開一個糖果包裝,将糖果放進嘴裏,然後将袋子遞給顧允。

顧允很少吃糖果,在鄭西西希翼的目光下,他也拿了一顆,撕開包裝後往嘴裏一扔。

酸味鋪天蓋地而來,将毫無防備的顧允酸得夠嗆。

“這叫甜的?”顧允反問。

鄭西西眨了眨眼,無辜地說:“我剛剛沒說完,水果味,甜的,還有酸的。比如這個紅色包裝是西瓜味,味道是甜的,哥哥你拿的好像是檸檬……”

“妹妹。”顧允停下腳步,突然嘆了口氣,“你是在哄我,還是在……欺負我。”

鄭西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應該是……哄你?”

用這麽酸的糖果哄人。

見他拿了也不提醒他,該說她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但顧允的心情竟然詭異地好了點,不過他并不打算讓她看出來。

“你再重新想一想。”顧允咬着糖果,“到底要怎麽哄哥哥。”

鄭西西沒有哄過人。

在遇到曾語之前,她甚至沒有要好的朋友。小時候倒是哄過柳成業,不過那會柳成業還是個三頭身,這家夥學會走路後就皮得不行,哄他他能上天。

半晌,鄭西西從路邊摘了片幹淨的樹葉,将樹葉含在嘴邊吹了兩下。

能發出音後,鄭西西看向顧允,“哥,我給你吹首曲子吧。”

以前在柳家村的時候,隔壁的羅爺爺就很會吹樹葉,鄭西西見他能用一片樹葉吹出曲子,無聊的時候也跟着吹,慢慢就有點調了。

村子裏很多孩子也跟着學過,柳成業也能吹兩下。

鄭西西拿着樹葉自信滿滿地說道:“接下來,由吹曲大師鄭西西為你表演,并提供點歌服務。”

“嗯,兩只老虎和小星星,哥,你選一個。”

“……”

顧允選了小星星,鄭西西賣力吹起了曲,磕磕絆絆的,算不得好聽。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到耳朵裏,又融入山風之中。

顧允發現,這條路并不是每年都一樣。至少今年,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小姑娘,明明自己還是個剛成年不讓人省心的家夥,偏偏還想操心他的事,用這麽蹩腳的方式,想要逗他開心。

顧允又拆了一顆糖,這次拿的紅色的西瓜味。

他将糖扔進嘴裏。

甜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還是在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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