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腳下?!
車的重量難以忽視,行駛過的震動足以傳遞到很遠的地方,而以維塔口中的“大家夥”的捕獵範圍來判定,或許在很早之前,他們就已經進入它的捕獵範圍了。
雖然在聽到的那一瞬間,沈長聿克制了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往下看去。
車裏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人也在同一時刻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野獸般的直覺讓他們在他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的時候也依然察覺到了些東西。
“怎麽了?”
024抱着糖盒子扭頭看他,眼神一如之前的天真,只是那之中隐藏的探究還是沒能藏得完美。
其餘人也恰到好處的看了過來。
這是沈長聿最厭惡的時候,看似毫無關系的動作,全然來自于他們的本能,隐匿在平和表象下的真正目的,哪怕前幾秒他們的關系還格外和諧,但這一刻他的煩躁也會不由自主的升起。
不是對于人的厭惡,而是對于血徒這種不可抗的本能的厭惡。
沈長聿又一次慶幸,好在他是那麽幸運,沒有成為一個血徒。
“維塔,它很危險嗎?”他在心底問道。
如果危險性程度比較高,那麽在已經知道的情況下他必須對隊伍作出一定的示警,否則就權當不清楚,不然他也很難解釋自己如何得知這危機。
維塔道:“對你們來說并不算什麽。”
沈長聿松了口氣,他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
若無其事的看向窗外,沈長聿避開了其餘人的視線。
只是他心頭的那點不安依舊沒有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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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不會欺騙他,他既然這樣評價地底下的血獸,那對方就絕不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他的不安到底為何而存在?
透過泛紅的車窗,沈長聿微微仰頭看天空,夕陽挂在一側,火紅色的光依然刺眼,半點沒有黃昏該有的涼意。
沈長聿眯着眼睛看了一會,許久才靠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再強撐着看下去,他的眼鏡就要承受不住那些光的刺目而流淚了。
“長聿,怎麽了?”維塔所能看見的和沈長聿一模一樣,他從許久未變的刺目的陽光之中看到了沈長聿的異樣,開口詢問。
眼前是一片昏暗,光線透過眼皮照出一片紅綠閃爍的圖案,像是血液奔流又像是混雜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沈長聿在心底說道:“維塔,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但它正在靠近我們。”
無端生出的不安,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但他連原因都找不到,只能生生的受着。
難受,像一口氣怎麽也吐不出來。
維塔伸手将他遮住眼鏡的發挽到耳後,蹭了蹭他的耳垂。
早在他的手臂擡起來的那一瞬間,沈長聿就已經在等着這一刻,他沒有睜開眼睛,只微微側着頭留出足夠的空間。
就像是他自己動手一樣,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沒有人發現異常。
“我很早就說過了,有我保護你,你什麽都不需要擔心。”維塔的聲音極盡溫柔,沈長聿很輕易的就在他的聲音中安心下來。
車駛進了地下停車場,原本限高兩米的入口早就被其他的生物給破壞,車輛輕易的就開了進去,內部的空間要寬敞的多。
車停地下一層,離入口處并沒有多遠。
他們在這裏只是稍作停留,避開夜晚肆虐的沙暴而已,明天探完路就要繼續出發,而且再往下去一旦發生什麽事情導致地面坍塌會更難脫身。
七人下車找休息的地方。
地上積了厚厚的灰,一腳落下飛起霧蒙蒙的一片,嗆人的味道飄了起來。
沈長聿捂着鼻子咳嗽了兩聲,站在車邊。
車頭的大燈照亮了前方一大片地方,白光在漆黑的底下顯出幾分森冷,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頭頂是交錯的或彎曲或斷裂的管道,地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劃痕,覆蓋着厚厚的灰塵也依然清晰可辨。
049手賤敲了敲旁邊的支撐柱,落下來大團的灰塵落了他滿頭,整個人灰頭土臉的,連呼吸都噴着塵霧。
這裏曾經是血獸的巢穴,四處可見幹癟破碎的骸骨,只是高溫使得它們沒有腐敗,倒不至于惡臭的無法靠近。
短暫休息的場地也不會将就,幾人還是簡單處理了一下。
006的異能是水,她将較大一片範圍的地面和天花板都沖刷了一遍,紅褐色的泥漿水淌開去很遠,被005控制着蒸幹了,清理出了一片還算幹淨的區域。
車停在裏面,晚上大家就在車裏休息。
005在地上生了個火堆,滾燙的火焰照亮了很大一片區域,紅光代替車前燈給予他們視野。
“不想喝營養液!”024有些煩躁的在原地踱步,又不安分的用腳尖去探着外邊那些沒清理過的地面,塵土飛揚。
荒星防護隊慣常是走到哪裏吃到哪裏,只是這附近沒有了血獸,連臨時出去覓食都做不到,壓箱底的營養液就又被搬出來了。
這些是上一次補給的剩餘品,幾乎沒什麽人喜歡,倒是沈長聿一直在吃,沒覺得有什麽不習慣的。
小孩子比成年人自制力要差些,024吐槽着營養液的味道,喝完了以後又抱着她的糖不放,外面風才剛起,糖盒子就空了。
她一邊後悔,一邊又舍不得那個味道,躺在車裏就像是小蟲子一樣扭來扭去不安分。
006和005在商量事情,他們壓着聲音旁人聽不見什麽,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分配好了明天的事情。
在地下停車場休息一晚,明天直接上路。
除了沈長聿之外,006和005對于這裏截然不同的安靜也同樣有些不安,事态超出他們的預料,在這裏逗留并不是明智的選擇。
所以哪怕路上可能會遭遇未知的危險,她們都覺得率先從這個危險中脫離會是更好的選擇。
大家都沒有意見。
哪怕和補給隊聯系上只能得到一些他們并不喜歡的營養液,能和人類社會還有關聯卻還是一件讓人難以放棄的事情。
天很快就黑了,從拐角口照進來的光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裹挾着沙土的風,如同一個個小龍卷往裏靠近,地上的沙石覆蓋了一層又一層。
車停在一堵牆的後面,所以入口的風并不能影響到他們,只有風聲越來越大罷了。
荒星防護隊的人擠在一輛車裏,這是他們少有的在這麽近距離的情況下休息,不能彼此信任和互相防備的本能讓他們閉着眼睛的時候每個毛孔裏都充滿了抗拒。
沈長聿負責守夜。
他坐在火堆邊上,火焰烤的他臉通紅,風吹來的涼意在這些熱度面前一絲都沒剩下。
柴火是附近砍伐的枯樹,幹透了的枝幹是最好的燃料,噼啪聲細微卻又不絕于耳。
除了風聲以外,這裏很安靜,沈長聿在心裏和維塔聊天,他難得清醒了這麽久。
“維塔,你還想回去嗎?”沈長聿問道,他的眼前只有火光,火焰跳動的時候他的心也在跳動。
“還行吧,只要能和長聿在一起,一直待在紅石星似乎也不算什麽。”
“不寂寞嗎?”沈長聿又問道。
他可以和維塔交流,也能和荒星防護隊的其他人說上話,但是維塔只有他一個,甚至大部分時間裏他還處于無意識的狀态。
“不會,我只要長聿一個人就夠了。”
在沈長聿的記憶裏,很多男人都會甜言蜜語,他們用這種方式哄騙年輕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從他們身上享受青春美貌,但他有什麽呢?
他什麽都沒有。
維塔總能恰到好處的讓他在沉思的時候笑出聲來,怎麽也嚴肅不了。
他笑着回答:“是,我也只要你一個人就夠了。”
兩只被不同的意識操控着的手交握在一起,火光裏難得的溫馨。
只是這種時光并沒有持續多久,沈長聿聽到了一點不尋常的聲音,夾雜在風聲裏面隐隐約約的,分不清楚。
維塔卻突然提醒道:“離開這裏!”
沈長聿飛速起身:“怎麽了?”
“那家夥動了!”
誰動了?腳下的地面微微顫抖,沈長聿明白對方是什麽,潛藏在地底下沒有表露出任何存在感的生物在這時候活動起來。
車裏休息的人剛剛察覺到不對勁,沈長聿已經一把拉開了車門跳了進去。
“走!”
006睜開眼睛,眼神清明沒有半分困倦,幾乎就在下一秒鐘,車猛的往前一竄,沙塵飛揚。
“外面是沙暴!”024急促的說道,不用她開口,他們也能看到幾乎将整個出口都染成漆黑的沙暴。
“這裏要塌了。”沈長聿冷聲道。
地面上的裂縫慢慢擴大,細小的石塊抖動,他們坐在車內部都随之搖晃,而這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
已經聽得到坍塌聲,006控制着車直接沖出了入口,沙暴将車身包裹,像是一下子沖進了無邊的黑暗中,窗外什麽也看不到了。
幾秒鐘後,身後是轟然的倒塌聲,金屬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車的周圍,是043在抵抗外界的沙暴。
原本停車場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空洞,殘破的磚石碎屑中湧出漆黑的粘液,一只長着無數觸須的蟲子正緩緩爬出,明黃色的眸子牢牢的鎖定了那個沙暴中紋絲不動的金屬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