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趙之喬晚上回去的時候,父親就在客廳裏坐着等他,手裏拿着本賬簿,心情似乎不太好。

“爸。怎麽還沒睡?”趙之喬走上前去,坐在父親的對面。

趙伯松看了兒子一眼,慢悠悠地開口道:“你最近見過喬悅他們兩口子沒有?”

趙之喬道:“剛住院的前幾天,大姨一直給我送湯來,後來我好些了,她也就沒怎麽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趙伯松嗤笑一聲,道:“她倒是會裝好人。你來看看這賬,上個月,就掙了這點錢。她當真以為我瞎了不是。”

趙之喬接過賬本慢慢地翻看起來。這賬面做的并不高明,稍微一看就能找到不少漏洞。

趙伯松喝了兩口茶,道:“我不是不知道她。店裏賣出去的煙她會自己收下幾塊錢。還有,我說過,老顧客消費大的時候,可以抹掉零頭。結果這些零頭都被她抽走了。我一直也是想着瑤瑤還在讀書,要用錢,于是也沒說過什麽。但她最近也太過分了。”

趙之喬越看那賬本越是覺得心涼。從最開始的微微詫異,到後來越來越震驚和難受。都是一家人……她怎麽幹得出這種事。以前只是以為她有些刻薄,但現在才覺得,她似乎比想象中更加不顧念親情。

這些事,如果讓乖巧的小表妹知道,她該怎麽看自己的母親?

趙伯松又道:“就是為了給真芳那家理發店的事,她一直就不高興,覺得我們虧待了她。她也是想的美,那家店那麽大,怎麽可能說給她就給她?再說我真的給她了,她能經營的下來嗎?我把理發店給了真芳,也是因為她做的下來。你看宅子裏多少人吃飯,上上下下多少零碎的事情,真芳從來就沒讓我操過心。你大姨要是有那本事,我倒也不介意讓她試試。不過……你看看這幾年她管理那家店,弄成什麽樣子了?原本也是好心幫他們,結果現在弄得跟仇人似的。”

“爸,那現在怎麽辦?要不我去找大姨談談吧。”趙之喬怕父親與喬悅見面又不高興,于是便想自己出面。

但趙伯松卻一口拒絕了:“不用,我已經叫老三過去跟她說了。反正先說了看看,以後再這樣下去,大不了給他們點錢,打發走好了。”

趙之喬垂着頭,心裏煩躁地不行。請神容易送神難,按照喬悅的性格,要他們走,肯定又要鬧一場。

“爸,要不,還是我去看看吧。反正酒店的事情也不多,我沒事的時候就可以過去。有人看着大姨總要收斂一點。別的不說,就是拿了客人零頭這件事,不能再發生了。都是些老顧客,連這點零頭都要收,讓人家怎麽想。”趙之喬想了一下,似乎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趙伯松看着兒子眉毛上那條淺淺的疤痕,心裏有些猶豫。他倒不是怕再有人鬧事,除了孫同這個沒腦子的,趙伯松和紅城其他的幫派掌事,都有些交情。再加上和紀骁的合作,其實他并不擔心兒子的安全。

只是,兒子這次是腦子受了傷,趙柏松就怕留下後遺症:“你還病着,怎麽能讓你去做,本來腦子就木,要是再受打擊肯定得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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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趙之喬當時臉就垮了下來。

趙伯松大笑了一聲,道:“好了,開玩笑的。你最近好了吧?還是再去醫院找醫生問問看。”

“沒事了,醫生都說了沒事的,反正我也挺閑,爸,你就讓我去吧。”趙之喬拉了下父親的衣角。

兒子聽話懂事,想要幫自己分憂,趙伯松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最終還是同意了,再三囑咐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好好休息。

趙之喬也應了下來,在心裏盤算着,這幾天先把酒店那邊的事情處理好,差不多一周以後也就可以去喬悅那邊看着了。

他當真不想和喬悅鬧得太僵,每每喬悅說出那些刻薄話的時候,趙之喬都會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在她溫暖的懷抱裏安睡的情景。她曾經也給過自己母親般的溫暖。

若是喬悅見着他顧念舊情,能變得和當年一樣溫婉多好。

趙之喬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

******

顧忌着和唐愉心的約定,那天趙之喬挺早就将手上的工作做完,剛走到酒店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在和幾個保安說話的楊宏盛。有點奇怪的是,他的額頭上赫然有一條拇指長的疤,能看出來是才受的傷,似乎是拆線不久,傷口還有些紅腫。

趙之喬剛住院的那兩天他還來看過,那時候也沒事,怎麽突然就多了這麽長的一條傷疤?

“楊經理。”

楊宏盛在和人說話,并沒有看到趙之喬,于是趙之喬便主動開口叫他。

“之喬少爺。”楊宏盛揮揮手,把一衆人等給打發走開了,而後笑着跟趙之喬打招呼。

趙之喬進了,擡頭看着他額上了傷,更覺得猙獰蜿蜒,像一條蜈蚣似得,于是皺眉問道:“這額頭上是怎麽回事?好長的傷口!”

楊宏盛正在笑着臉僵了下。

他怎麽能說,自己額頭上這道疤痕,是因為沒有保護好趙之喬而領的罰?

這還是大車拿着煙灰缸的尖角給砸的,要不是大車這一下,他可能還要受到更嚴重的懲罰,紀骁不會那麽容易放過他。

“這、這是,前幾天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楊宏盛随便扯了個慌。

“那我們倒正是難兄難弟,連傷口的位置都一樣。只是……你這傷比我還嚴重些吧?醫生怎麽說?”趙之喬又仔細瞧了下,傷口處理地很好,而且楊宏盛還是那麽精神十足,應該沒什麽問題。

楊宏盛道:“勞煩之喬少爺關心了,我這只是傷口看着吓人,其實不嚴重。都是小問題。”

“嗯,那就好。但是傷着頭了,還是多注意點,好好休息。不行的話請幾天假……”趙之喬突然笑了起來,玩笑道:“哦,對了,你在哪裏摔着的?要是是上班時間,可以算工傷找老板報銷的。”

楊宏盛臉上笑着,心裏叫苦不疊:敢找骁哥報銷,怕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在……在家磕着的。小問題、小問題。”

趙之喬正再說話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于是便對楊宏盛點點頭,道:“抱歉,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頭上注意不要沾水,多休息。”

楊宏盛道:“多謝之喬少爺,少爺慢走。”

“回見。”

趙之喬在轉身的那一刻接起了電話,語調輕揚地喊了一聲:“喂,愉心。”

兩人約在了酒店不遠處的一個廣場見。

唐愉心買了杯冰可樂,坐在廣場休息的長椅上等着趙之喬。其實唐愉心都不太敢往酒店這邊走,因為那天被楊宏盛警告過,說是他們老大不想再看到自己。

唐愉心很怕。

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交過混幫派的男朋友,她知道在紅城,有些力量是她這種從小就在底層中痛苦掙紮的小女孩兒無力抗拒,也無法想象的。

她原來以為孫同就算是厲害的了,沒想到,楊宏盛口中的那個“骁哥”,比孫同更可怕。那天她只匆匆見了一眼,也深深地被那個男人野獸般的狠戾折服。其實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但渾身散發的血腥和殘酷讓人戰栗。

她知道,這種力量來源于權。

但她也知道,還有一種力量,叫做財。

而現在,那個舉手投足都帶着優雅氣質的貴公子正微笑向她走來。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漂亮溫柔,甚至能只冷暖的大金庫,帶着滿滿的財富走向她,給她穿上水晶鞋,把她帶離那種仰人鼻息的生活。

她希望這是一個灰姑娘的故事。

當然還需要她的努力。

“之喬!”唐愉心帶上甜甜的笑,站起來用力地朝趙之喬揮手。

趙之喬幾步跑過來,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嗎?剛才看到楊經理跟他聊了幾句,他前幾天摔着了,額頭上好長一條疤。你知道了嗎?”

平時在酒店裏唐愉心倒是對楊宏盛挺熱情的,哥前哥後地叫着,嘴甜又乖巧,所以楊宏盛在自身難保的時候,都還記着給她求情。

但現在,楊宏盛沒有保住她的工作,她還是被炒了,她為什麽還要和楊宏盛有瓜葛?于是唐愉心敷衍地準備把這個話題給揭過去:“哎呀……怎麽回事?楊哥沒跟我說啊,我晚上回去再跟他打個電話問問吧。之喬你別擔心啊,楊哥那麽壯實的,沒問題。啊……我有點餓了,先去吃晚飯吧。”

她的表情做的太好,憂心又難過的樣子,趙之喬也不疑有他,又說了兩句楊宏盛的情況,便問道:“你想吃什麽?”

唐愉心笑的嬌俏,擡手又來挽趙之喬的胳膊,笑道:“哎呀,是不是我想吃什麽,你都願意請我?要是貴的呢?”

“貴的也沒關系。”趙之喬一邊笑,一邊把自己的胳膊從唐愉心的手裏抽出來,道:“你知道星級酒店經理的月薪是多少嗎?”

“哼,炫富!”唐愉心別過臉,像是賭氣一樣,怪聲怪氣地說:“喂,每次挽着你,你都要跑,這是幹什麽?好歹也是留過學的人,怎麽這麽古板?禮貌一下不行嗎?”

“嗯……”趙之喬不好意思說,在大學的時候,他也經常參加舞會,漂亮的女伴挽着他,他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自在。但脫離了舞會的場景,并非戀人的男女,在大街上這樣親密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唐愉心看着他的表情,在心裏嘆氣。

算了,還是慢慢來。

“哎呀,不要說了,吃飯去,你沒開車的話,我們搭車去吧,那個地方挺遠的。”唐愉心說着就開始往前走。

趙之喬沒說什麽,就準備去叫車。

一下車,趙之喬就看見了那家裝潢精美但門庭冷落的西餐廳。

趙之喬心裏緊了一下,站着就沒動靜了。

唐愉心看着他的表情,立馬就變臉了,皺眉嬌嗔道:“什麽啊!明明說了吃什麽都随便的,一看這裏貴,就不願意了是吧?你這麽有錢,為什麽不接濟下我這窮苦老百姓?我還沒吃過西餐呢!你現在想反悔嗎?”

趙之喬半天說不出話來,幾個月前,他來過這家西餐廳,當時是和紀骁一起來的,也就是在這裏……在這裏……紀骁第一次對趙之喬說了“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我最近酷愛小虐文……好想寫一個文藝範兒的小短篇布吉島大家有木有興趣_(:з」∠)_

開頭我都想好了,如下:

2003年,孟夏。

君生以為再也不會與子辰相見。

好想寫>_<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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