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琴酒面無表情地看着星川桐哪怕在黑暗中也莫名澄澈明亮的眼神,感覺指骨又開始有點泛癢。
還是缺教訓。
這麽劣質的表演,琴酒心中冷笑,星川桐難不成是覺得自己會因為這種一看就是從哪裏抄來的句子就放過他嗎?
他一個小時前對波本的告白臺詞都還一字不漏地存在竊聽麥的錄音器裏!
也就只有星川桐會十年如一日地拿這種換湯不換藥的垃圾情話試圖糊弄別人。
真是裝都裝得毫無水平——
星川桐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
他這次沒有感受到對面的抗拒,對方原本有些奇怪緊繃的身體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甚至連氣場也不像之前那麽冷了。
星川桐:啊,好像是有用的。
不過他得持續這個狀态多久?
摸臉雖然比摸頭輕松一點,但也得一直擡着手,只是一會兒還好,但要是再擡個十幾分鐘,自己的手臂肯定要酸。
事實上,他現在就覺得有點累了。
對哦,星川桐慢半拍地想到一件事,如果安室透怕黑的話,那他們幹嘛不幹脆走出去呢?
外面又沒有這裏這麽黑。
“我們先出去吧。”
星川桐想了想,覺得安室透應該也是要面子的,估計不好意思直說,于是他很體貼的開口道:“這裏太黑了,我有點怕。”
一片漆黑中,琴酒神色難辨。
連他要殺他都會不怕死地撞上來說那種蠢話,結果到頭來卻開始怕黑……星川桐真該好好鍛煉一下自己那遲鈍的危機意識。
見對面一直不說話,星川桐便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個溫和的無聲問詢。
他從以前開始就很喜歡對人做這種小動作,像只蠢貓。
等了一會兒,發現對面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抗拒,星川桐便很自然地把對面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拉住對方的手臂就準備往外走。
實在是太蠢了,琴酒冷淡地心想,放着他不管說不定星川桐自己就能把自己蠢死,也省得自己動手。
更衣室的門剛打開一點,星川桐就有點奇怪。
這裏怎麽會有霧?
這個疑惑的念頭剛剛在腦內閃過,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人用力扯回去,側臉貼上有些冰涼的金屬扣,緊接着腦袋就被重重地壓在身後人的胸口。
随後是子.彈打穿牆壁的聲音。
沒有任何猶豫,琴酒冷冷地看向走廊的拐角。
是煙霧.彈,但是人已經跑了。
星川桐則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外面沒有更衣室裏這麽黑,雖然他現在也因為被按着腦袋看不見對方的臉,但其他事情還是可以勉強确認的。
比如衣服,比如身材,還有……星川桐回想自己在剛才一瞬間碰到的東西,心說那觸感好像是頭發吧。
這麽長?
安室透要只是穿了件外套還可以理解,帶假發就很沒必要了吧?!
他真的認錯了人,但是對方為什麽不說……哦對,星川桐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确實也沒有叫過安室透的名字。
星川桐:“……”
小醜竟是他自己。
全程圍觀了星川桐窒息操作的系統:“……”
他感覺自己大概也許可能是看不到任務完成的那一天了。
雖然他可以給宿主提供意見,但直接插手就屬于嚴重違規行為。
舉個例子就是系統可以用建議的形式給星川桐制定像今天這樣的計劃,但至于星川桐具體怎麽執行,中間又出現了什麽漏洞——比如認錯人什麽的,他完全沒法管,也不能給予提示。
鬼知道這麽簡單的計劃星川桐居然都能執行成現在這樣。
“不過也還算有點收獲,”系統心累地開口,“這個人也是符合要求的可攻略對象。”
只不過現在暫時沒法察看好感度,也不知道星川桐的窒息操作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麽糟糕印象。
星川桐若有所思。
說起來,這位可攻略先生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他記得這在霸總劇本裏也是一個常見元素來着。
像是什麽十年前霸總被女主救了一命之後一直念念不忘,十年期間一直在努力尋找對方,中間往往還要穿插諸如相見不相識、找錯認錯人之類的人魚公主情節,總之就是找不到。
這麽一想,這個好像比他逃他追的劇本更麻煩……
想着想着,星川桐感覺自己的眼皮莫名地開始打架。
對,好像從開門那個時候,他就感覺頭有點暈了。
想睡覺。
琴酒并不意外星川桐的反應,煙霧.彈裏有迷.藥的成分,劑量雖然不算大,但對于星川桐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這點藥量卻足以讓他暈個五六個小時。
琴酒面色沉冷地掃了眼周圍,垂眼看向星川桐時卻略微一頓。
星川桐努力睜着自己已然有些茫然的眼睛,微微仰起頭,像是想要看清楚他的樣子。
但因為變故來得太快,帶有刺激性的白霧很快落進眼角,星川桐還是只能看見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連頭發的顏色都因為反光加眼角刺痛,在眼前一下黑一下白的來回變換。
徹底昏迷的前一秒,星川桐有些迷糊地想道,果然還是要去公司建個專門的情報部。
不然找人要找個十年也太麻煩了。
伏特加一個人待在車裏完全沒什麽事情幹,等得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車窗玻璃上終于傳來幾聲清脆的敲擊聲。
然而“大哥”還沒叫出口,伏特加就看見了琴酒懷裏的星川桐。
伏特加:“……”
所以他家大哥真的不是去支援波本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不怎麽意外呢……
琴酒并不在意伏特加腦袋裏都在想什麽,把昏迷過去的星川桐抱進後車座,就先退了出來。
“我還有事要處理,幫我看着他。”
伏特加先是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點了點頭,監視嘛,他懂的。
伏特加畢竟跟了自己這麽多年,當然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但腳步剛一轉開,琴酒又像是想到什麽再次回過頭,面無表情地開口。
“給他蓋床被子。”
伏特加:“好的……啊?”
這是什麽新的監視方式嗎?
琴酒神色不明看着昏迷在旁邊的星川桐,忍不住啧了一聲。
星川桐這幾年不僅智商沒什麽長進,連體質也是一樣垃圾,要是真放任這家夥在這裏躺個幾小時,十有八.九明天就要重感冒。
他可不想無緣無故接收一個病患。
伏特加則想說這個時候他去哪找床被子,他再怎麽樣也是組織的代號成員,總不能去酒店客房偷吧?
但還沒等他提出以上疑問,他家大哥就繼續補充道:
“脖子那裏也是,找點軟的東西墊着,枕頭之類的。”
伏特加沉默了。
如果說被子姑且還能用厚的外套湊合一下,再加個枕頭……
所以真的要他去酒店偷嗎?!
那琴酒把星川桐從酒店裏帶出來到底有什麽意義,還不如直接把人扔在酒店大床房。
好在琴酒最後還是正視了現在根本找不到被子的現實,勉強同意了用衣服湊合一下。
伏特加很有小弟自覺,當即就準備脫外套,一邊心說還好自己皮糙肉厚不怕冷。
不過話說回來,人都待在車裏了,琴酒到底為什麽覺得星川桐會冷……
然而他家大哥的速度明顯比他更快,一轉眼黑色大衣就蓋在了星川桐的身上。
抱着自己剛脫下來的外套的伏特加:“……”
他是不是做了一件很多餘的事?
琴酒走出酒店,一邊接通了剛剛響起的電話。
“波本,”琴酒聲音很冷,“怎麽回事?”
“有幾個漏網之魚。”
安室透也很頭痛,他本想解決完萊伊的事情就盡快趕回星川桐身邊,結果沒想到那個富商還留了一手,他才剛走進大廳就遭遇了對方的襲擊。
雖然他之前就為了以防萬一喊保安疏散了人群,但星川桐卻還待在樓上的更衣室。
安室透有些懊悔。
自己不該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的。
“我現在先去找星川桐,我想組織應該也不希望他出事,至于其他人就麻煩琴酒你……”
“你說反了,”琴酒言語冷淡,“星川桐交給我,其他人交給你。”
安室透:“???”
“你才搞錯了吧,琴酒,”安室透強壓下自己很想出口的髒話,“沒記錯的話,星川桐好像是我的任務。”
“搞錯的人是你,”琴酒說話更不客氣,“你忘記我是來支援你的了嗎?”
安室透:“……”
你他媽就是這麽支援我的?!
“你現在過來也沒有用,”琴酒語氣冷漠,“星川桐已經在我這裏了。”
安室透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離他去找萊伊還沒多久呢,但現在琴酒已經把星川桐帶走了。
安室透十分震驚:“你不會在我剛走的時候就去找他了吧?”
這是來支援的嗎?這分明是等着機會來偷家的啊!
真是一分一秒都沒浪費。
對面的琴酒短暫地沉默了。
安室透覺得這詭異的沉默給他的感覺也十分熟悉。
哦,之前他問琴酒是不是想和自己換任務的時候對方也是這樣突然沉默的。
安室透:“……”
偏偏琴酒這次還有了非常合理的理由:“別忘了最開始說要和我換的人是你,波本。”
“我後悔了。”
安室透心說卧底的面子又不能當飯吃,況且他覺得琴酒現在的行為也很不要臉,歸根結底還是琴酒先動的手。
事後就算組織問起來,他逃不了責罰,琴酒就更別想逃。
有人幫忙墊背的情況下,安室透嗆起琴酒可沒什麽心理負擔,而且如果最後細究起來,琴酒的行為明顯比他更有問題。
更何況……
抓着手機的指骨下意識用力,垂下的額發半掩住安室透哪怕在燈光下也顯得暗沉的瞳孔。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星川桐現在都對他很重要。
“琴酒,”安室透似笑非笑,他一般不會直接嘲諷人,但陰陽怪氣的語氣反而更氣人,“這是BOSS直接下達的任務,從原則上來說,哪怕是你,也沒有命令我的權利。”
琴酒語氣平穩,但越是平靜的語調卻越顯得不寒而栗:“你在挑釁我?”
“我怎麽會有這個膽子?”安室透甚至笑了一下,但聲音裏所包含的潛在惡意一點也不比琴酒少多少,“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這話一落,兩邊同時安靜下來。
但他們兩個人陷入僵持,不代表他們周圍的人也這麽想。
幾個富商的手下看着自己面前打電話打着打着就開始放冷氣的兩人,心說他們今天運氣倒是不錯,這兩個一看就不好對付的家夥居然直接開始內讧了。
這時候不上什麽時候上?
琴酒和安室透本來就都帶着火氣,看見旁邊居然還有人上來找死,頓時火氣更大。
琴酒特別直接地朝敵人的方向開了一木倉。
安室透則是面無表情地把人踹到了地上,反正琴酒看不見,他連表情管理都懶得做。
——啧,麻煩。
伏特加百無聊賴地盯着定位屏幕發呆。
雖然現在其實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琴酒大哥和波本都趕去處理萊伊任務的漏網之魚,基本用不到他專門盯着。
剩下一個昏迷不醒的星川桐倒也很安分,也不用他過多注意。
但伏特加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對了,萊伊人呢?
這最開始不是他的任務嗎?
“你在找我?”
有人無聲無息地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随後對方又往座位上扔了幾個還帶着灰塵的黑箱子,東西很沉,在皮質座椅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是組織要的東西。
發現來人是萊伊,伏特加才松了口氣。
萊伊在氣質方面無疑是個很合格的組織成員,雖說沒到琴酒那樣的程度,但有時候他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還是會讓人莫名出一身冷汗。
“……你怎麽在這裏?大哥沒給你打電話嗎?”
琴酒和波本都在為他的任務目标奔忙,怎麽反而萊伊一點事情都沒有?
“琴酒之前說讓我來這裏彙合,”萊伊給他看了看自己屏幕裂開的手機,“剛才處理炸.彈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他有什麽事要找我?”
“那個富商還有其他手下在酒店。”
說到這,伏特加同情地看了萊伊一眼。
這事說大不大,也很好解決,但看琴酒剛才的心情,萊伊之後多半會被狠狠遷怒。
但萊伊似乎不太擔心。
估計是不了解琴酒今天的心情糟糕程度,不過這事本質上跟自己沒關系,伏特加想了想,也沒有去提醒萊伊的打算。
萊伊随意地放下自己的工具箱,偏頭的時候似乎無意瞥見了躺在後車座的人影,很随意地問道:“那是誰?”
“星川桐,”伏特加也順着他的視線方向回頭看了一眼,星川桐還是沒醒,“就是波本的那個任務對象。”
“暗殺目标?”
伏特加心想要真是暗殺,星川桐早在見到琴酒那一刻就沒命了,萊伊怎麽也會問這麽蠢的問題。
“怎麽可能,他背後的勢力對組織未來的計劃很重要,波本是被派去勾引他的。”
說到勾引這個詞,伏特加語氣不由得有點微妙。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難怪之前波本對自己的任務避而不提。
“這倒是個不錯的任務。”
伏特加:“……哈?”
萊伊他沒搞錯吧?
“不是嗎?你也說了他對組織很重要,如果可以這個任務能夠成功的話,一定可以得到那位大人的賞識吧。”
赤井秀一的目光短暫地在星川桐的側臉掠過,“不管怎麽樣都不虧。”
“話是這麽說沒錯……”
伏特加心說這難道就是對方晉升速度快的原因嗎,思考角度就是不一樣。
但他總感覺奇奇怪怪的,萊伊的語氣……怎麽好像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過應該是錯覺。
伏特加承認萊伊說的有道理,但那也是為了刷BOSS的好感,哪怕真的放下面子去做,某種意義上也是忍辱負重,不然總不能是期待吧?
看看曾經的大哥,再看看幾天前的波本。
不過他大哥現在好像也不是那麽排斥了,甚至還會主動提供支援,波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演技太好,反正看起來也不像是在忍辱負重。
伏特加:“……”
這麽看下來,怎麽全是反面例子?
伏特加陷入沉默。
所以其實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嗎?
越想越離譜,伏特加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參與這個話題的讨論比較好。
但萊伊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事情都被琴酒和波本幹了所以覺得太無聊,明顯沒打算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
“說起來,他就一直待在這裏可以嗎?”
伏特加不明所以:“什麽?”
赤井秀一狀似随意地聳了聳肩:“把人一直放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況且他等會兒要是醒來了,你準備怎麽和他解釋?”
接近星川桐顯然只是組織的第一步,在得到他完全的信任之前,組織肯定不希望派出去的人提前暴露。
酒店那邊的麻煩肯定會引來警察,這時候星川桐要是失蹤了,警察肯定會重點搜查。
伏特加想了想,覺得萊伊說得很有道理。
“但是,大哥讓我在這裏看着他……”
“琴酒的命令嗎?”赤井秀一依然不怎麽慌張,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他肯定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再說了,琴酒留他在這裏有什麽用?”
“我知道酒店那邊有個地方比較安全,可以先把人送過去,到時候随便編個路人身份說是因為看到他暈倒在那裏順手幫忙就行。之後只要等琴酒波本那邊的事情解決就好,他也不會産生懷疑。”
伏特加越聽越動搖,他的腦子本來就沒萊伊腦子轉得快,而且他确實搞不明白琴酒幹嘛非要他帶着星川桐出來。
“可是……”
仿佛猜到他要說什麽,赤井秀一平靜地接着道:“你在擔心琴酒吧?這也沒關系,實在不行我可以幫忙,畢竟這件事對組織也很重要,琴酒之後也怪不到你。”
伏特加看了一眼赤井秀一,有些猶豫。
但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現在最好的方法。
“那他就交給……”伏特加話還沒說完,萊伊已經上前把星川桐抱了起來,并且很自然地把琴酒的大衣扔到了一邊。
伏特加:“……你了。”
這就是組織新晉骨幹嗎,動作可真快。
赤井秀一垂眼掃過星川桐沉睡的側臉,但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但伏特加有一瞬間覺得他心情似乎不錯。
真是好久不見了——
“交給我吧。”
他的前雇主先生。
星川桐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車的後車座上。
身上還蓋了一件大號的黑色外套。
“你醒了?”
一個聲音從窗外傳來,星川桐下意識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一個黑色長發的男人靠在半開的車門上。
背影和氣質莫名有些眼熟。
赤井秀一看着眼神還是很迷茫的星川桐,猜測對方應該還不是很清醒。
還在FBI的時候他就時常被同事說氣質太冷有點吓人,況且現在星川桐顯然不可能認出自己,因此再次開口的時候,赤井秀一有意放緩了語調。
“你還好嗎?”
腦子還很不清醒的星川桐則在努力思考這份熟悉感的來源。
長發,氣質偏冷,衣服似乎也是同一種布料和版型。
“是你把我帶來這裏的嗎?”
星川桐沒頭沒腦地忽然問道。
赤井秀一略一挑眉,而後很自然地跳過了伏特加的微薄貢獻,點了點頭。
那就對上了。
星川桐心想,這麽一看霸總劇本也不是完全正确,其實根本用不了十年嘛。
這不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