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沢田綱吉這話沒用什麽大起大伏的語氣, 甚至相當平和,但落在中原中也耳邊, 完全可以等同于挑釁。
中原中也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脾氣暴躁, 但當他真正發火的時候,他的臉上反而看不出更多的情緒。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出來。”
如果在這裏動手,就算他再怎麽控制, 也很難不牽連到星川桐的房子。
沢田綱吉沒有說話, 但他的想法顯然是和中原中也一樣的。
只是剛剛向外邁出一步,他和對面的中原中也就同時頓在了原地。
“你們兩個……一直站在那裏幹嘛?”
凝固的空氣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乍然打破,星川桐單手撐着窗臺, 他的身體微微探出窗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樓底下氣氛莫名的兩人。
星川桐原本想給放在窗臺的那盆綠植澆水, 結果剛一走過去,就瞥見了立在門外的兩個人影。
“今天天氣很好。”
沢田綱吉回過頭的瞬間,剛才那種若有若無的冷淡就完全從他的笑容中隐去了。
“所以忍不住在外面多待了一會兒。”
星川桐絲毫沒有懷疑,他擡頭看了眼天空便表示:“那我也出來。”
他現在待的地方是二樓, 和地面的距離不算很高, 幾乎沒太猶豫, 星川桐就撐着窗臺的欄杆, 打算直接從上面跳下來。
因為曾經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 星川桐的基礎體質還在普通人的平均水平之下, 身上雖然沒有多嚴重的病氣,但給人的第一觀感還是羸弱。
像是用營養液精心養着珍貴花草的玻璃罐子,一不小心就會碎掉, 從而露出裏面脆弱異常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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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跳下去的下一秒, 玻璃罐子就被人平穩地抱住了。
中原中也攬住星川桐的腰, 星川桐因為身體慣性半靠在他的肩膀上, 然後聽着對方在自己耳邊很沒好氣地說道:“你想去醫院躺半個月嗎?”
星川桐有些時候很沒自知之明。
他不止一次覺得中原中也營養不良,同時又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毫不上心——正常來說他早該死在那場車禍裏,多出來的命都是和系統換來的,所以只要系統那裏顯示他還能活,就算當場檢查出絕症,星川桐也能繼續茍。
這就導致星川桐總喜歡做些在旁人看來特別不珍惜身體的事。
“沒有那麽嚴重吧……”
星川桐忍不住瞥了眼上面的窗臺,他只是體質偏弱,但又不是殘廢。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上次的病歷單還落在我那裏。”
“但也只有上次啊,”星川桐一開始還有些心虛,但很快又想到什麽反駁道,“之後就沒有出過那種事了。”
中原中也根本不理他的狡辯,只是單手按住了星川桐的手腕。
他的腕側能看見一道異常清晰的紅痕,在冷白的皮膚上顯得非常吓人。
這邊太久沒有人住,欄杆邊緣的鐵皮已經有些翻卷,就算一直有人過來收拾衛生,但也不會專門注意這種細枝末節。
想着等會兒就叫人過來把欄杆翻新的中原中也察覺到星川桐想要把手收回去的動作,先一步阻斷了對方的所有退路。
“別遮了……我早就看到了。”
這其實就是個小傷口,然而星川桐的垃圾體質擺在這裏,就算實際上真沒什麽事,看起來的嚴重程度也得翻個好幾倍。
星川桐剛和中原中也說完沒什麽事,這傷口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雖然星川桐确實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他痛覺一直比較遲鈍,這會兒甚至沒覺得有多痛,但別人顯然不這麽覺得。
這個別人,指的不只是中原中也。
手腕上傳來第二個人的溫度,那個人仔細地避開了星川桐的傷口,指腹輕輕壓在他的皮膚上。
“現在還是去消毒一下比較好,”沢田綱吉垂眼毫無異樣地朝星川桐笑了下,然後擡頭看向中原中也,“所以,中原先生可以先松手嗎?”
對視不過半秒,兩人就同時松了手。
這裏的建築物經不起他們折騰,會被欄杆鐵皮劃傷的星川桐無疑要更加脆弱。
因為都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沢田綱吉和中原中也都沒有在星川桐這裏待多久。
不過沢田綱吉接到的消息更急,只能先一步離開。隔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中原中也也接到了手下的電話,說是需要他現在過去一趟。
臨別前,星川桐把人送到門口,只是剛說完再見,就被中原中也按住肩膀轉回了頭。
“傷好之前不能碰水。”
星川桐點了點頭,但心裏想的卻是等會兒洗澡就把紗布拆了。
中原中也:“我晚上會再過來一趟。”
星川桐:“……我的傷真的沒有那麽嚴重。”
用得着這麽小心嗎?
中原中也完全不為所動:“你之前覺得我營養不良的時候天天給我灌牛奶。”
星川桐那個時候倒是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了。
“可是這和我不一樣,”星川桐想了想,認真地說,“傷口一下子就能好,但營養不良的話,中也君你以後就不要想長——”
星川桐看着面前突然湊近過來,面無表情的中原中也,很執着地把自己的話說完了。
“就不要想長高了。”
中原中也:“……”
星川桐自己又沒高到哪裏去!而且體質差得不行,到底誰給他的自信說別人營養不良的?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壓住星川桐的腦袋,然後垂頭和一臉茫然的星川桐對視。
星川桐微仰着頭,白皙脆弱的脖頸給人一種輕易就能完全握住的感覺。
中原中也的動作頓了頓,壓在星川桐後腦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你可沒資格說我。”
星川桐眨了眨眼,正打算反駁,但忽然間,他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咔嚓聲。
但仔細聽了一會兒,周圍卻只有風的聲音。
……是錯覺嗎?
不遠處的牆角陰影處,一個穿着灰色風衣,戴着黑色墨鏡的中年男人放下手裏的相機,他看着自己剛剛抓拍到的照片,然後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木井是個私家偵探。
專查出軌的那種。
日本的案件一直沒少過,數量繁多種類豐富,但對于大部分偵探社來說,平時接觸最多的其實還是找貓找狗調查出軌。
和找貓找狗相比,調查出軌的傭金普遍更高,正在氣頭上的客人們往往也不會對最後的價格多加計較,這也是木井更樂于接這類委托的主要原因。
他這次接到的則是一個超級大單。
不過和之前的委托不同的是,這次的委托人并不是丈夫或是妻子裏的其中一個,而且也不僅僅是感情糾紛那麽簡單。
那個找上他的男人一看就出身富貴,剛走進偵探社就用一張數額高昂的支票表明了來意。
——他要讓星川家的現任家主身敗名裂。
但這并不是為了搞垮星川家。
因為這位出手大方的委托人同樣也來自星川家,只不過不是本家,而是分家。
家族聯姻确實無所謂有沒有感情,事實上對于圈子裏的人來說,婚姻對象基本可以等同于合作夥伴,有感情的才是少數,但這并不代表對方就得容忍婚約對象的一切行為。
先前星川桐的真愛傳聞雖然鬧得沸沸揚揚,但婚約和正式結婚其實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圈子裏更改婚約的例子不算少見,但如果兩家連婚期都已經定好,其中一方卻還和別人糾纏不清,這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當然,這裏的考量同樣與感情無關——一個連幾天都無法忍耐的家夥明顯缺乏合作的誠意。
彭格列由首領親自出面,顯然已經給足了誠意,如果讓對方這時候看見星川桐的“出軌”實錘照片,想也知道彭格列那邊會怎麽想。
不過那位委托人的目的也不是破壞婚禮。
因為只要有利益在,彭格列就不會取消這次婚禮。
但對于商業婚姻來說,結婚對象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既然對方只是想要和星川家合作,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這個人姓星川,對彭格列就沒有任何差別。
讓彭格列對星川桐心生不滿,他們分家的機會也就來了。
這事其實委托給八卦記者也行,對于那些經常偷拍照片以尋找隐私為職業的人來說,做這種事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但考慮到記者背後是各個報社,人多眼雜容易暴露,加上這事一個幹不好自己也要完蛋,大部分報社也不會願意摻和這種一個搞不好自己就會完蛋的委托。
只有相對而言比較“無牽無挂”的私家偵探願意冒險賺這個錢。
木井對這種豪門狗血鬥争沒什麽興趣,也很不喜歡冒險,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參與這破事,但理智卻告訴他自己還欠了三個月的房租沒還。
私家偵探這活也不好幹,木井嘆了口氣,然後認真地看起照片來。
這一張照片抵他至少五年的房租呢,不認真不行。
但正準備帶這張照片回去交差,木井突然感到了一陣危機感。
相機不受控制地從他手中離開,同時背上傳來巨大的壓力。
中原中也單腳踩着對方的背,情緒莫名地看着手裏的相機。
他比星川桐還要更早發現周圍有人,只不過因為對方連基本的氣息遮掩都不會,中原中也一開始并沒有太在意對方。
如果這是來暗殺的人,只能說這人多半是活得不耐煩了。
結果搞了半天,對方啥武器都沒帶,身上就一個相機。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開口:“你來幹嘛的?”
木井根本不敢猶豫,雖然身上痛得要死,但還是立刻回答道:“我是被叫來調查……出軌的。”
錢是很重要,但現在顯然命更重要。
木井很有求生欲地直接把委托人給賣了。
這事不能怪他,誰能想到這小三居然這麽能打……
中原中也聽完來龍去脈之後只有一個反應。
把照片給沢田綱吉看就能讓對方放棄星川桐……世上還有這好事?
就算這樣也不行,但能惡心一下對方也是好的。
反正橫豎他都不虧。
“現在立刻,給我發照片!”
木井:“……”
不是,現在的小三都這麽猖狂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