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後,朱大娘借着袖子擦拭眼角淚水,道:“真是不好意思,一把年紀了,還讓你看這樣的笑話。”

“不管怎樣,做我們這一行的,衛生問題還是得注意,這一回我認了,以後我多加改正,努力把那些流失的顧客都給招攬回來。”

朱大娘發自肺腑地笑了笑,道:“今日多謝你了,溪丫頭,這樣把說出來之後,我心裏暢快多了。”

元溪哪裏敢接下這樣的功勞,她權當是個聽衆罷了,謙虛道:“大娘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哪裏有那麽厲害,還是大娘你自己想得開罷了。”

再看那朱大娘秀眉間的愁緒都消散大半,她笑吟吟收下了元溪遞來的9個銅幣。

元溪見沒能幫上什麽忙,只好說了些好話來哄朱大娘開心,後面見朱大娘的攤子上又來了幾位玩家,她不好多加打擾,便向朱大娘告辭,然後抱着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往岔路口的方向離開了。

只是她沒想到,岔路口那處的汪洋大膽和鐵子李竟然還沒離開。

她到的時候,汪洋大膽和鐵子李一人蹲一個牆角,正百無聊賴地揪着地面的雜草把玩。

她有些訝異:“你們兩個怎麽還在這裏?剛才我和NPC聊了會兒天,還以為你們不會等我早走了呢。”

聽見她的聲音,汪洋大膽像竄天猴刷地彈起來,欣喜地像個好不容易得了玩具的小孩子,“你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偷偷溜走了呢。”

元溪撓撓頭,耿直道:“我好像沒有什麽偷偷溜走的必要吧……”

“先不管這個。”

汪洋大膽扔下在外人面前就成了悶葫蘆的鐵子李,快步走到和元溪并肩的位置,和她并肩往村東頭的方向走。

元溪猜到他們應該也是要去回春醫館,看在他們兩個蹲在牆角等她大半天的份上,她沒有拒絕同路的理由,便由着汪洋大膽跟在她身邊了。

心中反複醞釀,他終于道:“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很久了。”

元溪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屯糧的小倉鼠,發出了疑問的聲音,“唔?”

她可不記得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他們好奇的地方。

“就是……你到底是什麽職業?”

怕她有所顧忌不肯回答,他急忙把自己和友人的職業抛出來,證明自己的誠意,“先說好,我是刀客,他是盾士,這點我敢保證是真的,絕對童叟無欺。”

關于玩家職業這點,确實沒必要說謊騙人,等日後碰面多了,瞞也瞞不住的。

元溪回答得非常利索:“我是牧師。”

然而她這話一出,便立馬能夠發現對面的汪洋大膽臉色微變,那眉頭緊皺的模樣,仿佛元溪在欺騙他一樣。

就連那向來對她沒什麽表情的鎮定的鐵子李神情裏都是壓不住的驚訝和疑惑。

汪洋大膽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能!”

這回輪到元溪不解了,她歪了歪腦袋,好奇發問:“怎麽了嗎?我是牧師這件事本身有哪裏不對勁嗎?”

她對游戲确實了解不多,假如他們兩個願意替她解疑答惑的話,她一定會由衷感激他們的。

這下換汪洋大膽和鐵子李支支吾吾了,他們兩人你瞅我我瞅你,硬是沒能蹦出半個字來。

然他們先前那副無比驚訝的嘴臉,元溪卻是一點也沒看錯看漏,既然人不肯解釋緣由,她也沒法子硬逼人,便由着兩人配合打哈哈跳過這個話題了。

她其實還挺好奇他們打探她游戲職業的原因,可惜一切都在她說出“我是牧師”那四個字後戛然而止。

沒能解惑,元溪那心裏呀,癢得很吶。

往回春醫館的路上,或許過于尴尬,或者沒回過神來,汪洋大膽肉眼可見地不再對她那麽熱絡,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用一種以為她看不到但實際上無比明顯的複雜目光盯着她。

奇怪的是,那目光,元溪能夠感受到,不帶惡意。

但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麽她能在一個男玩家眼裏看到對她的那一絲奇奇怪怪的同情和憐憫啊!

她不理解,并且很想手動合上那兩雙奇奇怪怪的眼睛。

元溪氣鼓鼓地到了回春醫館。

柳大夫的徒弟柳小樹叼着半截柳枝,大大咧咧地岔開腿坐在醫館門檻邊上。

一見着走在前頭的汪洋大膽和鐵子李,便懶洋洋支起一條腿擋住他們的去路,斜眼看人,口氣不善,道:“停停停,你們來這兒幹嘛呢?”

汪洋大膽頭一回見着這小NPC,見他态度如此惡劣,氣頓時不打一處來,袖子一撸就要上前給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一個教訓。

這兄弟一撅起屁股,鐵子李就知道他是要拉屎還是放屁。

他滿頭黑線,死死按住兄弟的肩膀,學着其他NPC那樣拱手招呼,低聲解釋:“我們來,是想問問醫館收不收清心草。”

柳小樹兩條粗眉齊瞪,“我們這裏不收你們這些外鄉人的東西,趕緊滾蛋。”

聞言汪洋大膽攥成拳頭的手更加癢了。

得了回答,鐵子李正準備硬拉着兄弟離開醫館,卻突然間聽見後頭那圓眼小姑娘清脆嬌甜的聲音響起:

“小樹,你師父柳大夫在嗎?”

元溪從兩個大老爺們寬厚的肩膀後頭走出來,露了一張笑盈盈的臉。

柳小樹見着她,臉色同樣沒好到哪裏去,但他起碼記得前頭柳大夫叮囑過他,這外來的女孩兒是替王家藥鋪幹活的,姑且算作王老的徒弟。

他抱臂輕哼,“你找我師父幹嘛?”

一副防備的姿态。

上回接觸,元溪推測這小少年估計厭惡外來人,原因尚且不知,但他确實對待包括她在內的玩家态度惡劣。

要治他,就只能搬出他師父柳大夫來。

元溪理直氣壯道:“我來換藥來了。”

柳小樹瞥一眼她的腿,仍舊輕哼一聲,但也不再阻攔她。

誰知,那汪洋大膽和鐵子李一聽她的話,那目光更添幾分憐憫之意。

元溪背後兩道目光灼灼,她滿頭黑線。

幸好那頭柳大夫得了閑,聽到外頭聲音,又熟知自家徒弟的習性,他皺眉踱步出來,邊走邊喚他那徒弟:“小樹。”

柳大夫一來,柳小樹便如那被順毛的炸毛小獸,乖順站到師父面前,高高昂起頭,看向師父的時候眼裏依稀有亮光。

柳小樹高興喊:“師父!”

柳大夫瞧見門口三人,心中仔細一推敲,便能猜出一番緣由,他先看了那兩名面容更加陌生的男玩家,溫聲詢問:“二位來我醫館可是治傷?”

“若是治傷便快快進來罷,勿要耽擱了。”

醫館大夫氣度就是不一樣,比那讨人厭的小屁孩态度好上百倍,問話時簡直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汪洋大膽氣順了不少,他道:“我們今天來,是想問問醫館收不收清心草。”

他補充:“沒炮制的那種。”

柳大夫沉吟片刻,歉意解釋道:“醫館從前收過未炮制的藥材。但如今村裏外來人漸多,醫館人手不足,因而不再收未炮制的藥材。”

“抱歉了小兄弟。”

“沒事沒事,今天倒是我們兄弟麻煩柳大夫了。”

這是村裏唯一一間醫館,哪個玩家都不敢輕易得罪醫館柳大夫,更何況汪洋大膽和鐵子李。

他們得了答案,心下既有失落,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前頭心裏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兒倒是沒那麽大的反應。

反而是元溪的游戲職業讓他們情緒波動更大些。

這兩人臨走前,元溪再次收到兩道熟悉的複雜目光,這回除了同情和憐憫外,似乎還多了點“可惜了”的意味。

元溪一頭霧水,然兩人完全沒有多說多解釋的意思。

她只好把疑惑憋在心底,氣鼓鼓跟着柳大夫進醫館換藥去了。

“你這腿傷不嚴重,今日換完藥,明日就不必過來了。”

柳大夫簡單看了眼她傷口恢複程度,倒是出乎他意料外的慢。

許是見慣了外來人的奇怪之處,他沒多說什麽,起身便說要去替她從藥房取藥來。

元溪只好無聊地在醫館裏四處溜達,她背着手踱步的樣子,簡直和公園裏老頭老太太早晨遛彎一個樣子。

柳小樹在醫館另一頭扒拉算籌,時不時擡頭監督她,以防這個外來人起壞心偷竊醫館東西。

柳大夫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不過他那頭還得處理一下給她敷藥前的準備工作,元溪只好繼續溜達溜達。

“奇怪……”

柳小樹神神叨叨,垂眉在醫館櫃臺上翻了兩遭,似乎想找到什麽東西,但一時半會兒又見不着,想不起來放過在哪兒了。

少年想不通,便洩氣向師父求助,他小臉蛋皺巴巴跟個小老頭似的,委屈巴巴道:“師父,我找不到印泥了。”

柳小樹:“明明前日還曾用過見過……”

“不過是一個印泥,你去後頭找個新的罷。”

不過是小小一個印泥,柳大夫不太放在心上,他繼續忙着手上的活,連頭也不曾擡起。

柳小樹卻委屈極了,不自覺嘟起嘴,低聲嘀咕:“可那是師父送我的……”又不是什麽普通印泥。

元溪這會兒溜達近了,把少年柳小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心說這少年估計把他師父當神了,崇拜得不得了。

她一個外人,不好幫忙翻找東西,索性什麽話也沒說,繼續溜達她自個兒的。

只不過……

她突然踢到的這堆雜物堆的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麽啊?

【獲得柳小樹的印泥*1】

看清這行字後,元溪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搞什麽啊!她不過是不小心踢了一腳雜物堆而已,怎麽還能撿到了柳小樹的寶貝?

難不成她還是個專門撿破爛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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