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第七章(新)

清晨,昨晚熱熱鬧鬧的大雪已經随着又愈來愈高的氣溫消融無蹤,沈幸從夢中驚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現在四個月大小的肚子,見孩子還安穩待在肚子裏,他長松一口氣,緊繃的身體跟着松懈下來。

他頭往旁一轉,就是大六剛毅的臉哀怨地盯着他,露出的皮膚帶着青紫傷痕。

“對不起。”沈幸喉嚨幹啞,氣流艱難地從聲帶擦出,他擡頭環顧四周,還是他悄悄跟來的那輛車車廂。

大六看出沈幸的艱難,沉默地扶起他,讓他靠在車廂上。

沈幸身上的傷很淺,但是稍微動彈,傷口就會傳來密密麻麻的痛癢感。他無力地靠在車廂上,眉頭緊鎖,面色慘白,胸腔劇烈起伏,緊咬牙關不敢發出任何痛呼聲。

大六嘆了口氣,遞了塊壓縮餅幹給他:“昨天動靜我都聽到了,好歹我也跟了老大這麽久,你就死心吧,他沒殺了你,就算天大的好事了。”

沈幸沒點頭也沒搖頭,伸出還有鮮紅擦傷的手腕,接過壓縮餅幹,撕開真空包裝,麻木地嚼着幹巴的餅幹,順着還熱辣疼着的咽喉咽下。

他停下咀嚼的動作,難受地皺起眉,看了眼小腹,頓了下,接着大口大口吞下。

“我知道他恨我,但是我想起碼我還能用這條命給他賠罪,”沈幸嚼完嘴裏的食物,低頭,神色溫柔地摸了摸肚子,“但寶寶是無辜的,等生完孩子,就算他要我死,我也願意。”

大六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沈幸,将水壺遞給他,“幹淨的,喝吧,我這次被你害慘了,”他嘆了口氣,“你要跟着別和我說,等吃完去跟老大說,你快點吧,老大今天還有任務。”

沈幸吃餅的動作頓一下,他僵硬地點頭,輕聲回答:“對不起,我會自己去和刑、許諸說。”

不敢再耽誤,沈幸忍着刺痛迅速将餅幹吃完,又喝完水壺裏幹淨的水,放下水壺,擺手拒絕大六來攙扶自己的動作,一只手扶着車廂,一只手捂住左臉,一拐一拐走下車。

因着昨晚的大雪,清晨野地裏蟲鳴聲也消失了,三輛裝甲車圍成的圈裏,其他人手頭幹着自己的事,都不敢看坐在副駕駛,把玩着匕首,下一秒仿佛就要暴起殺人的活閻王。

獨有一人,拿着一塊壓縮餅幹端着被熱水走到許諸面前,将餅幹遞給許諸,見許諸接了,又把水杯放在一邊,才開口:“今天打算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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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諸聲音平靜:“按計劃行事,你帶着兩個人留在這兒,其他人去負責采集樣本。”

言午看着許諸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阿諸,你清楚,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有些事我不方便說,但你也應該早抉擇。”

他頓了頓,目光複雜:“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你來說已經是失控了,你不應該被這些事情影響。”

許諸垂下鋒利冰冷的瑞鳳眼,把玩手裏的匕首,沒有回答他。

沈幸下車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對面一坐一立的兩人,他們沒有什麽其他動作,卻能看出不同于其他人的獨有的默契。兩人交相輝映,襯得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他愣在原地,面色慘白,失神地看着兩人,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疼的他幾乎喘不了氣,疼的他起了一身的冷汗。

言午皺起眉還想說什麽,看到呆滞地站在車門口的沈幸,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丢下一句:“我懶得管你,你自己看着辦。”

随後邁步走到沈幸面前,他比沈幸高了半個頭,目光自上而下,沒有嘲諷,卻仿佛已經将他面前的沈幸一層層拆解開:“叫沈幸吧,當初把阿諸當狗養的人是你,設計要害死阿諸的人也是你,不過這是你們倆的私事,我沒有權利插手。”

他扶了扶泛着冷光的無框眼睛:“但是作為副隊,希望你接下來,不要影響小隊任務。”

沈幸無措地點頭,縮了縮脖子,他沒忍住,垂着眼,輕聲問了句:“你們,真的只是隊友嗎?”

言午本來打算轉身離開,聽到這話頓下腳步,“阿諸當時失憶了,看來沒有跟你說過我,我是和阿諸長大的竹馬,也是從小一起訓練的夥伴,”他嘴角勾起一抹怪異的笑容,“當然,還是阿諸未婚妻。”

他将臉靠近沈幸,聲音低柔:“沈幸,要是知道廉恥的人,大概已經知道怎麽做了。”

沈幸被他這番話死死釘在原地,周身血液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裏面是他熟知的不解、嫌棄和厭惡,他其實早就習慣這樣的目光,但是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麽難堪過。

在他愛的人面前,在他愛的人的未婚妻面前,他再一次被揭露是個不要臉的賤貨的事實。

見沈幸搖搖欲墜的神情,言午扯起嘴角笑了笑,目光環視其他人一圈,所有人都立馬低下頭,本本分分做自己本職工作。

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只冰冷的手卻突然扯住他的衣擺,他不解地看向沈幸。

沈幸的聲音發着細顫,嘴唇張開,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先生,我……”

言午扯下他的手,神情不耐:“你該求情的人不是我,希望你清楚。”

說完,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離開。

沈幸頭垂得更低,脊背彎曲,怯怯地看了眼另一邊的許諸,刻意去忽略他人或明顯或悄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只手還捂住左臉,一只手扶着冰冷的車廂,像只背了厚重殼子的烏龜,一步步,緩慢地,卻又堅決地走向許諸。

他走到許諸面前,許諸沒有擡眼看他,修長有力帶着薄繭的手快速轉動鋒利的匕首,只是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下一秒似乎就要飛出手,插到誰的脖子裏。

沈幸卻不怕,他貪婪地看着許諸的臉,三個月以來一直麻木的心髒見到這張臉後,重新跳動起來。

飛快地,有力的。

他看着放在一旁還冒着熱氣的水,艱難地彎下腰,端起水,讨好地說:“水快涼了,現在溫度剛剛好,快喝了吧。”

許諸擡起眼,看了眼他,譏諷道:“讨好我?”

他的身體往後一靠,嗤笑一聲:“說吧,又有什麽目的?不過我很忙,沒空聽你說廢話。”

沈幸面色慘白,端着水杯的右手發着細顫,墨黑的發被汗濕搭在光潔的額頭上,他臉上挂着脆弱的微笑:“我想留下,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萬籁俱靜,還帶着涼意的風刮過,樹葉互相碰觸發出細微聲響。

許諸一直沒有反應,沈幸還是端着已經慢慢冷卻的水,他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聲音很小:“你不理我也沒事,但是你把水喝了吧,末世幹淨的水不容易。”

“是嗎?”許諸終于開口。

沈幸欣喜地點頭,他正要将水杯遞給許諸,許諸卻擡手将水杯打翻,面無表情看着他,墨黑瞳孔深不見底:“這杯水被你碰了。”

他越過沈幸走下車,淡聲道:“髒了。”

水杯裏的水濺了沈幸一身,他狼狽地呆立在原地,低下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良久,他擡起頭,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一瘸一拐朝許諸離開的方向跟過去。

是水太冷了,才不是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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