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5 章
第55章
內城區今天,又是提前就預告了的好天氣,沈幸穿着寬大的病服,站在一片陰影裏,沉默地望着百米開外的父子,那位父親兩鬓頭發有些斑白,卻無損他的儒雅溫和,兒子小腹則是微微凸起,在溫和舒适的陽光下,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沈幸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成為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他不錯眼地盯着陳初雲身旁的男人,咧開嘴,眯起眼笑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一處虛無,眼裏一片嘲諷。
看吧,這就是你認定一輩子的男人,沒有因為你的死有任何愧疚,你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他收回視線,又無奈地搖頭,眼神麻木。
算了,他這輩子未必也不是一個笑話,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感受到從身體深處泛出的疲憊,沈幸眨了眨幹澀的眼,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初雲卻喊住他,聲音清晰,在眼光照射下,那張臉透着白玉一樣的溫潤美好。
随之而來的,是陳初雲身邊男人的略帶疑問的視線,雙腳像被這道視線釘在土裏,身體成為一棵樹,麻木不知冷暖。
男人的視線很快移開,并沒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多久,耳邊卻又模糊地傳來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
“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你這個賤種!”
“你怎麽不去死!”
男人儒雅的臉,女人血紅着眼如惡鬼的模樣,陳初雲在陽光底下的幹淨美好,麻木已久的心髒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沈幸喘着粗氣,用盡全力朝後退了一步。
不要過來,都不要過來!
腦子裏那個一直蜷縮在陰暗裏,身形消瘦的小孩大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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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初雲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略帶關心的看向他的臉色,他的笑容溫潤沒有傷害,保養極好的手輕柔地覆上自己凸起的小腹,語氣溫和,眼底深處卻是無法掩蓋的惡意與得意:
“沈幸,那是我的爸爸。”
“是你媽媽不要臉想攀上的高枝,也是你的爸爸,不過,爸爸承諾過我,除了我,他不會再有其他孩子。”
沈幸聲音很啞,他不知道為什麽,卻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想笑的也這樣好看,卻知道在其他人眼裏一定愚蠢至極:“是嗎?真好啊。”
他突然很想問陳初雲,你的爸爸會在你過生日的時候替你準備禮物嗎?你的爸爸會教你騎自行車嗎?你的爸爸會在別人欺負你的時候,出來教訓那群人嗎?
你的爸爸是不是很愛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在保護你?
不然你為什麽能笑的這麽好看?
像是從希望湖那邊吹來的帶着潮氣的湖風輕輕撩動沈幸遮在眼前的發絲,他嗤笑一聲,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初雲卻又開口了:
“沈幸,你不覺得你長得和我有五分像嗎?”
他從容而又優雅地走到他的面前,明明兩人身高相仿,沈幸卻覺得陳初雲在憐憫地俯視自己,麻木許久的心無端狂跳起來,似乎知道接下來陳初雲要笑盈盈的說出什麽話來。
“許諸和我一起長大,他就算是你的邢雲的時候,也能從電視上一眼認出我。”陳初雲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等他滞緩地反應,“你說,邢雲當時喜歡你,對你好,會不會是把你當替身了?”
他不等沈幸反應,将沈幸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扯出來,白潤的手指憐憫地拂過滿是劃痕的戒面:“我聽阿諸說,那天晚上你求他在訂婚前陪陪你。”
“阿諸如果愛一個人,就算那個人背叛他,也會愛他,所以你說,他到底愛不愛你?或者說清楚一點,阿諸明明記得和你在一起的記憶,但是他為什麽不愛你?”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邢雲根本不愛你。”他的聲音體貼地變輕,像是怕其他人聽到。
“閉嘴!”沈幸朝後猛地退了一步,将戒指攥在手心,單薄的胸膛像山峰般劇烈起伏,眼眶通紅盯着陳初雲。
陳初雲笑了一聲,沒再靠近他,只是像主人一樣淡淡吩咐:“沈幸,別學那個瘋女人也來當小三,也不要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免得再成為一個笑話。”
說完,他像許諸碰完沈幸都會仔細擦拭手指一樣,拿一張濕紙巾細細擦拭碰到兩枚戒指的指腹,做完這一切,才滿意地點頭,沒有再看沈幸,徑直離開。
沈幸僵立在原地,他漸漸平靜下來,眼神麻木地看着兩人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疲憊地垂下頭,一步接一步慢慢離開。
他想起邢雲總愛盯着屏幕上的陳初雲,他想起許諸平靜到連恨意都沒有的眼睛。
好像有些人一輩子生下來就注定了,就像他注定只能活在陰溝裏,貪婪而又醜陋地注視他們那群人。
只是,苦了霭霭。
他緩緩地走在路上,畏畏縮縮,狼狽而又麻木,和內城區格格不入。
路過一個人時,沈幸停下腳步,他的聲音很輕,眼神哀求:“我知道你是許諸的人,你幫我告訴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讓他來見見我,好不好?”
那人猶豫了會兒,看着沈幸的模樣,心裏長嘆一口氣,最終點頭。
沈幸這才笑着離開,他的腳步還是很慢,像破舊的機器人。
又是如往常一樣,沈幸獨自一人蜷縮在床上,專注地盯着窗戶外的夜景,直到有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呆滞了會兒,才轉身,有些混沌的腦海反應了會兒,想像那天晚上,故意裝埋怨,裝生氣。
但是心像被挖空一塊了,什麽都提不起力氣。
許諸見沈幸目光有些飄忽,皺起眉,又重複了一遍:“你找我什麽事?”
“沒事了。”沈幸垂下眸,感受到許諸不悅的目光,便敷衍地加了一句,“想你了而已。”
沒必要再問了,許諸不是邢雲,他怎麽會知道邢雲愛不愛他?
許諸盯着縮在被子裏,看起來很乖順,卻更加沒有生氣的沈幸,心裏無端一陣煩悶,他的聲音變得更冷:“到底是什麽事?”
“想你了,讓你來陪陪我。”沈幸撐着身體從被子裏爬起來,順從地抱住許諸勁瘦的腰,語氣很輕,“你馬上就是別人的丈夫了,心裏難受而已。”
他将頭埋在許諸懷裏,只露出脖子,以免許諸看到他其實什麽表情都做不出來的臉:“我明天想去見見聞新,和他聊聊天,不然,太難受了。”
許諸盯着他裸.露在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脖頸,神情晦澀,垂在身旁的手指動了動,并沒有回答他。
“阿諸,我不敢奢求你再愛我了,之後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你讓我去見見聞新吧。”沈幸将許諸抱的更緊,聲音脆弱,埋在他懷裏的臉,卻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答應我吧,不管你是邢雲還是許諸。
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