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雲笙奕
雲笙奕
2008年5月——
黑暗之中，痛苦如同潮水般向他湧來，這是他在這裏的第幾天了？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時間是多麽的漫長。留美，陽子，你們還好嗎？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很快就能出去了。
那些美好的記憶似乎消散了一些痛苦，但卻也無濟于事，那些罪惡的痛苦在一次将他淹沒陷入了無盡地黑暗之中。
“找到了！在這裏！是雲師兄的氣息！”偌大的墓室中終于響起了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興奮地說道。
“真的嗎？終于，終于！”又響起另一道聲音，幾個匆忙地腳步聲聚集一處石棺前，商讨了一番便立馬打開了這具石棺。
“快看，這裏有個少年！”衆人打開了石棺，看到的并不陳舊的屍骨，也不是他們想要找的那個雲師兄，而是一位看上去十分虛弱的少年，大約有十六、七歲的模樣。
“什麽？這裏怎麽會出現個少年？大家提起警惕，小心行事！”
“嗯？這個少年……快來！這個少年身上有雲師兄的氣息！”
“什麽？吳師弟，快來看看這個少年。”
什麽聲音？好吵……
雲笙奕猛得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頭頂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熟悉的是這裏的氣息，是他從小到大生活二十六年的氣息，陌生的是……他什麽時候記得這裏多了一臺大電視呢？
明明當初師父說了，打死他也不會買電視，因為這會耽誤師兄弟們修習的心性，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清心寡欲，不過可惜，那麽多人裏就出現了他這個叛徒。
交了女朋友，破了身，還有了個可愛的女兒。不過！這完全沒有破壞和耽誤他的修行。
雲笙奕試圖坐起身，但發現自己渾身酸痛，根本使不上勁，他只好伸出手看了看自己許久未見的陽光，啊，真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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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正當雲笙奕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時，外面走進來了一個人，對方手上還端着一個托盤。
“我……”雲笙奕剛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嗓子也有些疼痛，似乎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
“先喝點茶吧，這也可以緩解侵入你體內的煞氣。”對方說道，這是個年輕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是自己沒有見過的面孔。
“嗯……嘶——”雲笙奕應了一聲，剛想坐起身，卻又被身上的疼痛感痛到差點喊出聲來。
“啊呀，瞧我這腦子，忘記你已經被關在棺椁裏許久了，那狹隘的空間對你的身體造成了過度擠壓，所以你身體有些不好活動。”青年連忙上前去扶起雲笙奕，并給他說明為何他的身體會如此。
“啊？”雲笙奕有些茫然，他什麽時候被關在棺材裏了？他努力回想自己斷片後的最後一絲記憶，但是只記得自己似乎被當初同行的人推下了斷崖，然後意識就陷入了黑暗。
“你不記得了嗎？吳師叔他們是在雲龍穴的墓室中發現你的，當時的你被緊鎖在墓室的石棺中，是吳師叔他們打開石棺後救得你。”青年對着雲笙奕說道，然後将盛着中藥的碗遞給了雲笙奕。
“……”雲笙奕還沒緩過神，也沒有伸出手去接青年遞過來的藥碗。
“那個，我叫雲臻，是雲至荼觀主的弟子，你還記得你叫啥什麽嗎？”雲臻見雲笙奕有些失神，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字，然後詢問雲笙奕叫什麽。
“……”然而雲笙奕沒有給他回答，突然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诶！你怎麽！！”雲臻驚得差點連手上藥碗都沒拿牢，随後他連忙将藥碗放到一旁跑出去叫人。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雲笙奕再一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而此時的他已經能下床走動，今天的觀內十分安靜，沒有雲臻的身影，也沒有其他弟子的身影，觀門緊閉，謝絕來客。
觀內的樣貌與他失蹤前的樣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左側新建了一處房屋，不少地方都被翻新了，就連從前大院前的泥土地也變成了水泥石磚。
自己究竟離開了多久了？
雲笙奕看了看周圍，臉上的表情十分地茫然，他站在前院不知道待了多久，似乎回想起了什麽，随着記憶往師父的卧房走去，這個點，師父應該在屋內靜心吧？
然而當雲笙奕走到他師父的卧房外，卻發現應該緊閉的房門卻是敞開的，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到來。
雲笙奕心下一緊，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屋外，似乎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去見師父。當初他身為大弟子下山歷練，去見識現代社會，從社會中學習并且幫助他人來提升自己的心境。
而在一次意外之下，雲笙奕認識那個女孩，從日本來的加茂留美，那個時候的留美正在讀大學，比雲笙奕小了幾歲。因為留美是逃出來的，所以她必須半工半讀，一邊學習，一邊在一間小餐館幫忙賺取生活費。
然而至從他認識留美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動心了，他想要待在她的身邊，想要去了解她。
兩人在一些事情的巧合下走到了一起，并且生下來一個孩子，取名為雲陽子。等到雲笙奕将母女二人帶到雲至荼面前已經是三年後了，雲笙奕對着雲至荼說自己要與留美陽子一起生活的時候，雲至荼差點背過氣去了，并說要打死這個不孝的逆徒。
最後還是其他師弟們一起把師父老人家勸好，雲老這才看在都已經有後代的份上勉強接受了母女兩人。然而雲老在得知留美是日本人之後，又一次差點想打死雲笙奕。
然而，在那不久後，他便接到了一個外國人給他一份委托，讓他護送他們進入雲龍穴，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要進入這個從小就被雲老一直念叨絕對不能輕易進入的墓穴。
但是這些人有上層人給的通行證，甚至還有不少小有名氣的教授，雲笙奕當時也沒就想那麽多，就與幾個夥伴一起護送他們進去。
因為這些人給的費用高昂，只要自己拿到錢，那麽自己就可以留美與陽子想到哪裏生活就到哪裏生活，因為有上層的關系，他們也能将留美身份問題解決。
然而這一進去，那些所謂的外國人是一群傭兵，而自己最早發現了這些人露出的馬腳，就在他想要把這件事告知其他人的時候被那些人察覺，反而被他們推下了斷崖。
但是也正是掉入斷崖之後，雲笙奕才發現了那個存在。
回想到這裏，雲笙奕擡起頭看着雲老的卧房的門，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擡起腳步準備走進去。
“好慢！”就在雲笙奕将腳踏進屋內的那一刻，就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直接就從屋內傳了出來，這一聲吓得雲笙奕差點被門檻絆倒。
“師……師父。”雲笙奕知道這道聲音是許久未聽到的雲老的聲音。
當雲笙奕見到坐在卧榻上的雲老後，一時間沒有将雲老認出來，明明，明明在他離開之前，雲老的頭發還是全黑的啊，臉上也沒有這麽多的皺紋。
“您……您怎麽……老了……”雲笙奕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腦子一抽直接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
“還不是你這個逆徒！丢在了雲龍穴都已經快三十年了，我被你這的逆徒，氣的一下子老了這麽多。”雲老的腦門上直冒青筋，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失蹤這麽久，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大徒弟居然在見到自己這個師父的時候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什麽！這是三十年之後了？”雲笙奕震驚了。
“留美……留美呢？陽子呢？她們在哪裏，過得還好嗎？”雲笙奕仿佛沒有痛覺般地一下子就跪倒在雲老的面前，他上前拉住雲老的手，激動地看着他，顯然還沒從這已經是三十年之後世界的打擊中緩過神來。
“在你沒有消息的一年後，那個女人帶着那個孩子回日本去了，然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們了。”雲老搖了搖頭，他從前就看重這個大弟子，可沒想到，這個大弟子叛逆起來差點把他直接氣到兩腳登天。
當初雲老不是沒有想過在雲笙奕失蹤之後讓留美母女留在觀內，但是，還沒等他派人去找她們，就聽說兩人已經回到了日本，雲老本來就沒有她們的聯系方式，她們這一走就再此杳無音信。
“在她們走之後，我給她們留了兩盞長命燈，畢竟她們也是你的妻女，那個女人十年前就去世了，是病死。”元老嘆了一口氣，有點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了。
“那……那陽子呢？陽子怎麽樣了？她過得怎麽樣？”聽見留美在十年前已經病逝了，雲笙奕愣了愣，然後連忙問道陽子的情況。
“那個孩子……原本在她出生之時我為她算過一命，是個長壽富貴之命，但是……兩年前，她的長命燈突然熄滅，我甚至連她的魂魄都沒有找到……”元老閉上眼睛，不去看雲笙奕的表情，狠下心将陽子的情況也說了出來。
“！！！”這下雲笙奕徹底沒緩過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雲師弟！雲師弟！我找到一個重大消息！”雲臻拿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連忙來到雲笙奕的屋內，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發呆的雲笙奕。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樣子了，自從他從師父那裏知道雲師叔妻女的死亡消息之後，回來就一直是這個狀态，飯也不吃，水也不喝，也不說話，從早到晚就一直坐在那裏，幾個師兄弟都十分擔心他，都會輪流過來照看他，結果這都一個星期了，雲師弟依舊保持這個樣子的狀态。
真的是！雲師叔的妻女關他什麽事啊！他明明也不是雲師叔原配的孩子。
沒錯，雲老對外稱現在的雲笙奕為雲笙奕在外遺留的私生子。
“……”
“好了好了！師弟，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你看，我找到了師嬸女兒的臉書！是叫雲陽子吧？不過現在已經改姓宮水陽子了，啊日本人的婚姻還真是奇怪。”雲臻興高采烈地将電腦屏幕亮在雲笙奕的面前。
“師弟你看，陽子師姐還有個後代哦！我翻譯了一下，是個女孩子，叫作霧哦，而且還活着，已經六歲了！”聽見雲臻的話，雲笙奕難得動了一下眼睛，有些艱難地看向了電腦。
亮着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幸福笑着的女人抱着一個嬰兒，身後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女人和孩子，一家三口是多麽幸福，就如同他當初一樣。
“師弟？師弟？你怎麽了？給點反應啊？”雲臻伸手在雲笙奕面前晃了晃，然而下一秒雲笙奕一把奪過電腦，并且看到了着屏幕上的其他照片。
有陽子的照片，有那個男人的照片，也有叫作霧那個孩子的照片，甚至……也有她的照片。
“嗚……”雲笙奕忍不住了，他攥緊自己胸前的衣服，悲痛的發出嗚咽聲，但這份悲痛之中卻又帶着一絲慶幸。
還好，還好，陽子的孩子還活着。
還好……
“砰！”雲笙奕眼前一黑，往前倒下。
“師弟！”雲臻見雲笙奕突然昏倒吓了一跳，連忙扶起他到床上躺好，然後急忙沖出去叫人。
觀內一時間又一次人仰馬翻，之後急匆匆找了吳師叔去查看雲笙奕的情況。
吳師叔與大部分弟子都不太一樣，他是正兒八經地從醫科大學畢業，但是因為在醫院上班的時候遇見了一些事，所以才放棄繼續當醫生，回到道觀繼續修行。
“雖然我很想說這孩子确實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營養不足，加上身虛體弱以及心結氣郁，然後腦子一時間沒跟上身體，就昏了過去。”吳師叔摸着雲笙奕的脈搏說道。
“真的沒有什麽大礙嗎？雲師弟已經快一周都沒怎麽吃過東西了啊，也不睡覺，不說話。”雲臻有些着急，顯然他是真的擔心師弟。
“少年，修道之人的體質各有不同，你這位雲師弟就是傳說中的好苗子，別說餓着幾天，就是餓個一年他也能可以給你活蹦亂跳的。”吳師叔搖搖頭，然後繼續說道，“他這般，只是因為心結難開罷了。”
吳師叔看着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年，他知道這個少年就是他曾經的雲師兄，也知道他心結所謂何事，但是時機未到，他們這些人都無法相助。
真是可惜了，當初師兄獨自下墓，結果回來之時，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吳師叔走之後，雲臻和幾個師兄弟又開始輪流地照顧起雲笙奕。
心境之中——
“诶？您要讓我出去嗎？可是……您不是已經回來了嗎？”一團黑影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這位青年。
“我在墓下這麽多年，氣脈有些受損，雖然師父他們沒有看出來，但是我深知自己的身體，所以我可能要在這裏修煉一段時間。”雲笙奕笑了笑，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好好調理自己的身體，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了。
“可是我不熟悉外面的世界啊。”黑影有些苦惱。
“沒事，那幾個孩子也不認識我，遇到什麽事你就直接去問他們就行，我那幾個師弟和師父他老人家都會幫你的，畢竟我現在也不是原來的樣貌了。”雲笙奕苦笑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就算你的兒子？”黑影小心翼翼地說道，他的聲音之中還有些期待。
“唔？哈哈哈，這麽說也沒錯，你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也能算得上我的孩子了。”雲笙奕聽見黑影如此說道，愣了愣，随後忍不住笑出聲。
“我會保護好那個孩子的！就算拼上我的性命！”黑影聽見雲笙奕承認了自己，變得十分高興，他突然想起雲笙奕昏倒之前所看到的照片，那個與雲笙奕相似的孩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嗯，我相信你。”雲笙奕笑了笑。
“那麽，從今天開始，你就叫雲永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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