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011
第三聲輕嘆在學生會的辦公室中響起。
今日值班只有學生會長和書記,聽到這聲短嘆,坐在桌前的跡部景吾擰起眉頭,也不知對方是否是故意為之想引起注意,根據他的了解,并非如此。
跡部景吾一只手撐在椅子上,手指輕點在額邊,将視線從社團季度報告上抽離,望了過去,最終問道:
“怎麽了?”
禦門清坐在沙發上,毫無姿态地後仰着頭,高舉手機,望着熒熒屏幕。
“沒什麽……”
既然她這樣回答,跡部景吾也就沒多問,然而沒到五分鐘,禦門清再次發出了一聲嘆息。
跡部景吾:“到底——”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質問,忍足侑士拿着網球設報告推門而入,聽到了一聲驚叫。
手機砸到了臉上,禦門清捂着鼻子坐起身,望向忍足侑士的眼神帶着一絲怨念。
這位好讀愛情小說的關西狼即刻判斷出來:這是愛的煩惱。
一分鐘後,他同禦門清面對面坐在沙發上,開始了毛遂自薦的戀愛咨詢。
禦門清:“我被拒絕了。”
忍足侑士:“這樣……”
禦門清:“但被拒絕後,對方加了我的LINE,還每天都給我發消息,這是什麽意思?”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告白之後,被告白的那方都會比從前更加在意告白的那方。所以我想,你還有機會。”
跡部景吾:“在得出結論前,至少先問問是誰吧。”
兩人同時看了過去,跡部景吾甩下報告,從桌後站起身,坐到忍足侑士身旁,雙手搭在了椅子上,頓時将這張皮沙發坐出了王座感。
跡部景吾:“禦門,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喜歡的人。”
禦門清雙手抱臂:“怎麽,不行嗎?”
跡部景吾看了看這抗拒性的姿勢,笑了笑:“禦門家不會允許的人啊。”
禦門清微微眯起眼睛:“怎麽,某個人違背祖父繼續打網球的人,要對我指指點點?”
“當然不是,”跡部景吾說,“只不過這就到了選擇獲得家族認同還是私奔的時候。對吧,忍足?”
小說裏确實是這兩種情況,但忍足侑士覺得還有另一種,就是分手。
“跡部,禦門被拒絕了。”忍足姑且提醒道。
“忍足,”跡部沒接話,“你在什麽情況下會給異性發LINE?”
忍足推了推眼鏡:“有事的時候,或者……他都給你發什麽內容?”
禦門清看着手機,往上刷去。
當時她不過随口的告白,認為對方絕對聽不明白的!想到當時,她就有些懊悔,是她自己沉浸于感情,沒有等到最佳的事實時機。
自那日後過去了一個星期,她收到了日常問候,空中的雲,路邊的小動物,還有伴手禮的話題……
說完這些,對面兩人同時露出胸有成足的笑容。
“問他聖誕節那日有空嗎?”忍足侑士說。
“不行。”禦門清即可否認了這個做法。
誰都知道,只有戀人和夫妻才會在聖誕節出去玩,她已經被拒絕過一次,再暗示伏黑惠,也太沒面子了。
“這樣不行。”跡部景吾擺了擺手:“平安夜是周六,問他周六和周日哪天方便。給出兩個選項,不得不做出選擇。”
忍足侑士:“對方是聰明人的話,根本無需這般。”
禦門清:“……”
她好像真的在進行免費的戀愛咨詢,兩個咨詢師明明目前都是單身,卻像是情場沉浮十幾年,實在和伏黑不是一樣的人。
“聽我的,沒錯。”
“禦門,你自己選,到底怎麽發。”
兩人像是來了興致,一定要打發掉這個無聊的午後。為了解決她的困惑,禦門清還是聽這兩位同齡人的,發出了一條消息。
幾個小時前,伏黑惠給她發了在路上拍到的野貓的照片,她回了很可愛,并發給了他學校裏拍到的鴿子。
禦門清慢吞吞地打道:【伏黑君,24或25號,你哪天有時間?】
伏黑惠正在出差途中,坐在新幹線上,彙報完情況後奔赴下一個目的地。看到消息後,他和輔助監督确認了一下時間。
伏黑惠:【抱歉,這幾天都有任務。】
禦門清:“……”
這是又被拒絕了?
箭頭插進了她的胸口,流淌着看不見的血。
随即,另一條消息出現。
伏黑惠:【前輩,新年的時候一起去參拜嗎?】
停跳的心髒,忽然得以呼吸。
忍足:“怎麽說?”
跡部:“看這表情,還用說。”
012
新年夜那日,禦門清早早說要休息,在房間化妝穿衣,心裏像是有只小兔子蹦來蹦去。
想讓時間走快一點,又想讓時間走慢一點,伴随着期待着的心情,時間到了十一點三十。
她将玩偶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走出房間。路過走廊,客廳就在對面,門緊閉着,想來都在看紅白。
沒人察覺。
她換上鞋出了家門,穿過院子,去往約定的地點。
愈靠近神社,人流越多,約好的地方是在一座橋上,枯枝延至夜空,人頭攢動。禦門清拿着手包,裹在披肩下。
空氣比想象中的冷,家中沒有參拜的習慣,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看花了眼。
“禦門前輩。”這聲音出現在她身後。
禦門清回過頭去,任被拒絕色苦澀于胸口飄去,展露笑容:“晚上好,伏黑君。”
他在衛衣外穿了和服,又外披了件長外套,雙手揣在袖子裏,和服是和他的眼睛一般的顏色。
覺得有些不合适,并不是他的風格。這念頭閃過禦門清的腦海,她并沒說出口。
一段距離之外,橘發的少年握緊了拳頭:“果然衛衣配和服超帥!”
“不不不,看女朋友小姐打量的神情,不過是沒說出來,我早就說了不要穿衛衣。”
耳機那頭,傳來少女不屑的哼聲。
“這個女朋友,絕對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容姿看上去很不錯,可惡啊伏黑竟然……”
“欸,衛衣很好啊——”
“他們走了!”另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兩人将要開始的争論。
年過三十的男人站在樹後,在夜晚也戴着副墨鏡:“出發去下一個地點,我的發色有些矚目所以要保持距離,交給你們了!”
虎杖:“了解!”
釘崎:“沒問題。”
本來她和虎杖是要來拆散伏黑的,被五條阻止讓他們暫時從旁觀察,但現在五條要待機,那之後的事可就不屬于他的管轄範圍了。
虎杖:“走吧,釘崎。”
兩人相視了一眼,迅速穿過人群,走到橋上,眼見還有些許距離,伏黑和女性說着些什麽,兩人配起了音。
伏(虎):今晚你要回家嗎?
禦(釘):欸,伏黑君,這是什麽意思?
伏(虎):我已經訂好了酒店的房——
虎杖的聲音戛然而止。
伏黑扭頭看了過來,明明隔着十幾人的距離,噪音不少,他的目光卻精準地落在了兩人身上,随即掃向周圍,捕捉到了五條的身影。
那冰冷的眼神,讓虎杖想起遇到獨眼咒靈那天的五條老師,還有涉谷那天從天而降的乙骨學長。
“‘要是趕搞事,哪怕是同級生,哪怕住在隔壁,哪怕一起出生入死過,也絕對不會留情’,伏黑是這樣說的。”虎杖說道。
“啊?”釘崎露出“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的表情”。
這時,從耳機中又傳來一陣輕笑:“讓惠自己處理吧。”津美紀站在五條身旁:“既然是禦門同學,我就放心了。”
“禦門?”釘崎問道:“怎麽,女朋友小姐是你認識的人?”
“嗯。”津美紀取下耳機:“沒問題的。”
“怎麽了?”禦門清順着伏黑惠的視線,往後看去,一片人山人海。
“沒什麽。”伏黑惠看着她,取下圍巾,于人稍少的路邊停了腳步。
他将圍巾裹在她脖子上,禦門清聽到自己和敲鐘似的心跳。
這,這又是什麽情況?她被當成了狗還是什麽其他動物嗎,為什麽要給普通朋友裹圍巾,說起來,新年夜兩個人一起出來已經說明了關系不一般嗎。
是被她拒絕後忽然恍然大悟自己是喜歡她的,還是什麽情況……
人一旦陷入戀愛感情,尤其是在初期,腦子會變得不夠用,哪怕最簡單的問題,也找不到答案。
必須問出來才行。
“伏黑君……”禦門清看着他。
她裹在毛茸茸的披肩,就這麽看着他,澄澈的目光中倒映出他的模樣。
伏黑惠:“前輩,你像貓。”
禦門清輕聲道:“哈……”
“啊,不是。”伏黑惠頓了頓,耳廓發紅。他擡手捂住嘴,側頭看向一邊:“我是犬派,前輩你是貓派吧。”
“……不是。”忽然說起無關的話題,禦門清揚起眉頭。
兩人往神社上走,禦門清繼續說道:“我不是犬派也不是貓派,不是甜黨也不是鹹黨,我,就只是我啊。”
她看上去有些不對,伏黑惠想着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剛要開口。
“伏黑惠。”禦門清轉向他,叫出全名,口齒清晰,聲音動聽。
伏黑惠沒有說話,不清楚她為何忽然如此,但想必會聽到什麽意外的答案。她身上,有許多謎,他知道謎題的答案永遠存在驚喜。
“伏黑惠,”禦門清的胸口起伏,“我們是什麽關系?我已經弄不明白了……”
“前輩……是要我說出來的意思嗎?”伏黑惠輕聲道。
他以為他對上了那句話,就已經确定了關系,原來是需要說出來的麽。
禦門清:“……”
“我知道了,不過這麽很多人,先參拜吧。”
兩人同時沉默,投入錢幣後搖了鈴,拍手後許下願望。
“世界和平。”禦門清每年的願望都是如此。
兩人又去抽簽,緩緩展開簽紙,是張吉簽,上面寫着:
戶內防重厄,花果見分枝;
芳心千百度,勞遇貴人留。*
“我也是吉。”伏黑惠笑道,見禦門清無言,接着說道:“剛才的話,前輩覺得我們是什麽?”
禦門清:“……是我先問的欸。”
怎麽過了沒幾分鐘,這問題抛回給她了。
不安定卻又不說出來的樣子,也像是貓。哪怕是前輩,也會在戀愛中露出這種表情啊。
伏黑惠輕吸了口氣:“戀人,前輩,我們已經是戀人了吧。”
禦門清的心髒重重一跳:“可是你之前拒絕我了。”
伏黑惠眨了眨眼:“?”
禦門清瞪大了眼睛:“???”
兩人同時回憶起那天的事。
禦門清:“你說了‘抱歉’。”
伏黑惠:“因為我有事要先走……”
禦門清擡手按住眼睛,一時哭笑不得。什麽啊,原來是這樣,她實在是……
誤會解開了。
她甩了甩頭發,看向面前的人,微微踮腳,就将他抱住,湊到了他耳旁:“那今後就請多指教了,伏黑君。”
“——”
“——”
虎杖和釘崎完全忘記了手裏的簽,握緊了拳頭。
一邊覺得伏黑偷跑,一邊又覺得他好幸福是怎麽回事!
014
婚禮的那日,是個晴天。
交往後的那些年,伏黑惠畢業正式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禦門清繼續讀書從文學部畢業。結婚是在偶爾一起逛商場時路過珠寶店,兩人一應一合就敲定了這件事,但主要還是釘崎那日來做客時問的一嘴。
在現代,家庭的概念開始瓦解,存在形式也不斷發生變動,但遞交婚姻申請依舊是一件具有儀式性的行為。
當然一切并非那般順利,起初禦門清的父親自恃梨園地位高貴,認為兩人并不适合,想要阻撓,卻聽說伏黑有着禪院家的血。
在與咒術無大關系的家族,哪怕了解些許,也能清楚得出結論:平安與奈良不相上下,世阿彌與天元無有可比。
總之,不得不同意,若是不同意,他不會被邀請參加婚禮一事便會被傳得衆人皆知。
表面的和平卻很快被打破,雖說禦門家準備辦日式婚禮,禦門清卻自主改了西式。新娘應挽着父親,她卻讓五條悟負責這位置,五條悟也欣然應允,在婚禮現場引起軒然大波。
伏黑惠站在最前,面對禦門清心血來潮的任性反抗,有些無奈地露出微笑,他忽然也有些能理解那個将咒具捅進了自己腦袋裏的男人。
被困于已形成一體的家族中的個人,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方式。他願意拉住她的手,為她戴上戒指,同她親吻與擁抱,并一起生活。
“——,你願意嗎?”
“我願意。”
這一個瞬間,這一個當下,這一輩子。